《凤止》归离小乖

52、第五十一章

　　妤凰脑袋一痛，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分不清是真痛还是幻觉。不过她也管不了这么多，拿着穗子就去翻旧账。

　　“这是哪家姑娘藏的？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她几斤几两，长得有没有我漂亮！”

　　墨郇一时没答话。

　　妤凰原本是和他玩笑，见他这反应，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抿抿唇，把玉瓷片往他怀里一丢，话也不说就往回走。

　　墨郇立即追上去，“妤凰。”

　　“那是谁的东西？”

　　依旧没等到回答，妤凰欲哭无泪，她就说栖梧殿怪怪的，她一个女孩子喜欢的装饰，怎么可能是他住的地方，这下她百分之一万确定，这曾经住过一个姑娘，说不定还是个漂亮姑娘！

　　关键是这姑娘对她的人有意！

　　关键是她的人似乎也不讨厌这姑娘！

　　真真气死她了。

　　墨郇也不知道她何时在这里藏了个东西，也不知那碎瓷片有什么特殊含义，边缘被她打磨的光滑，还坠了穗子藏在亭子里。

　　但不管有什么特殊意义，只看那千结穗，也能猜到她当初的用意。墨郇看着那个气哼哼甩着他手的小姑娘，头疼又有点好笑。

　　明明是自己吃自己醋，偏偏此事还难以解释，他现在倒有些后悔带她来这了，原本只想带她看看日出，不想幻生镜来藏得这么隐蔽的玉瓷片也一道搬了来。

　　不过，若非此次，他还不知道她以前还藏过这么个东西。

　　“说不定你遇见我之前喜欢姑娘，我不介意…那肯定是假的！”妤凰哼哼两句，“不过看穗子已有些时间了，以前你不认识我，我也管不到，以前有什么风流韵事，你不想说也成，放我静半个时辰，我以后不会再提。”

　　她说着，使劲去掰墨郇的手。

　　还风流韵事….还半个时辰….现在放跑了她，还不知她会跑到哪去，墨郇将玉瓷片放回她手里，“这不是别人的。”

　　“不是别人的还能是我的不成！”妤凰只觉得怒火冲天，说完这句半天都接不出下去，然而正是这一噎一哽的时间，她脑子飞速打了个转，“凤妤凰？不对，凤族少君？”

　　妤凰眉头深锁，再次看向手里的玉瓷片。

　　“这个花…是送给我的？”

　　“你不是喜欢花，还喜欢种花么？”

　　“对对对，我特别喜欢花，不、不过，你能不能再送我个瓶子，我没有地方放。”

　　“这个行吗？

　　“行，这瓶子真好看。”

　　“阿绯，阿绯，季绯衣！我瓶子呢？”

　　“什么瓶子。”

　　“釉彩青底的那个！”

　　“哦那个啊，我不小心打碎了，不就是一个瓷瓶，你瞪我做什么？想要什么样的，我赔你十个。”

　　“呸！”

　　凉风吹着披风轻飘飘的卷着旋，远处的花田里的花被风带起几瓣，影影绰绰落在水面上，她缩紧脚趾，只觉的全身上下凉的很，脑袋也乱的很。

　　绛瑶帝姬那段被她刻意忽略的话重新掀在她面前，像是锐利的薄刃，寒光不经意划过去，开始并没什么感觉，后来才渐渐的疼痛起来。

　　尤其是这种记忆突然而至，时光迅疾从脑海穿过的时候。

　　伸出手抓了个空，想去追，却发现前面早已粼粼散散的碎成片，刺眼的堆叠在一起，无法拼凑，又挥之不去。

　　那是以前的她自己。

　　“妤凰，在想什么？”墨郇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妤凰抬头，半启了唇，想说什么，又堪堪收了回去。

　　“如果你有什么想不明白，或…想不起来，可以问我。”墨郇温声道，“你问我，我都会跟你说。”

　　妤凰看了他一会，忽然道，“对面还有个宫殿，那里叫什么？”

　　不等墨郇回答，自顾自又道，“里面是不是也有个这样的亭子，和这边的一模一样？”

　　“两边的只隔着碧水湖，是对称建造的。”妤凰脸色一白，“那里叫钟华殿，后面的亭子叫碧波亭，而栖梧殿这里，叫碧水亭。”

　　突如其来的认知就像帷幕拉开了一角，露出一段记忆里根本不曾发生的过往。看着那空荡荡亭子，就像看到过往那些不可思议的幻像。

　　她越说越慌张，到最后几乎带着哭音，抬起头求证般的望向墨郇，“我说的对不对？”

　　墨郇握着她冰凉的手，隐隐露出一抹疼惜，他对上她乌黑的眼眸，里面满满都是求证的疑惑和不安，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他隐隐有些后悔带她回来，但该来的终归躲不掉。

　　“这湖里的水是从洛水之源引来的，平时你最喜欢在碧波亭里煮茶下棋，我怕你嫌我烦，就躲在碧水亭的亭柱后面，这样远远就能看到你。”她的神色有些怅惘，像是回忆，却又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原来你还躲在这里偷看过我？这些我一点都不知道。”他抵住她的额，神色安静，却有了点难过。“都记起什么了？记不记得是你告诉我，从洛水之源看日出日落很美，我那时没有得空去看，后来看过，果然像你说的那么漂亮。”

　　妤凰抿抿唇，不答话也不吭声，从开始的慌张震惊，到现在静寂的沉默，整个人安静的可怕，唯独眉是紧紧锁住的。

　　“原来…真的是我，你们都没骗我。”她顿了顿，“这件事我自己也想过，城主大人会认错，绛瑶帝姬会认错，小仙官会认错，季绯衣也经常认错，就算是你，第一次见到我，也将我认成了她，其实有段时间，我曾很介意这个问题。我拒绝承认她和我有任何关系，更不想承认，你们从遇到我就对我很好，大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她。”

　　她思考这些的时候，墨郇已经一路将她抱回栖梧殿。

　　殿中的明珠大半都亮起来，照的整个寝殿灯明璀璨，他将妤凰放回床上，安静得听她继续说下去。

　　“可就算你们会骗人，我自己的记忆却不会骗我，我做过很多梦，大部分内容都记不得，但做的多了，渐渐也能知道，大概是以前发生的事，很多是有关你和阿绯的。”

　　妤凰抱着枕头，眉头已经松开，表情却像个有心事的孩子，“我以前以为那不过是做梦而已，可是今天…我明明没有睡着，却还是知道那些地方的名字，还有那个瓷片，你送给我的，阿绯却把它打碎了。”

　　她长睫微微垂下，紧紧握着住手里的玉瓷片，“原来都不是梦，是真的。”

　　“以前生我的气，也是这个原因？”墨郇低声问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小气？”妤凰翻来覆去揉枕头，无不低落道，“算了，你还是别回答，就算是我，日后想起来，也一定觉得现在的我小气的不得了。”

　　她想起话本里看过桥段，失忆的女主角明知道是以往的那个也是自己，却还要痛苦的反复比较，不停怀疑现在对自己好的人，到底是因为以前那个她，还是现在这个她。

　　她看戏时还深明大义的想，平白把自己分裂成两个人对比，简直矫情的不得了。除了让周围的人为难，让自己难受，好像也没什么实质上的意义，纯属没事找事，闲的无聊。

　　可真正落在她身上，说不是不介意，到底…还是有点想不开。

　　譬如现在…

　　妤凰纠结了一会，终于喏喃道，“你说是现在的我比较好…还是以前我比较好啊？”

　　她说完，又满眼期待的看墨郇，“一定是现在的我比较好对不对？不然你也不会这样喜欢我了，我觉得，你以前一定没那么喜欢我。”

　　“以前也喜欢，现在更喜欢。”

　　墨郇这句话说得她眉开眼笑，刚要弯着眼睛凑过去，却又听他道，“我以为你梦到的都是我的，原来凤宣上君也有份。”

　　妤凰反应了一阵，才晓得凤宣上君是指季绯衣，她默默的感概一句，想不到这厮的来头竟然也这么大。

　　她原本以为他就是个没事干的妖或鬼，当然也可能是个小仙或道士，偶尔有闲情逸致来祸患一下人间。

　　没想到是个位份颇高的上君，还是只傲慢得不得了的凤凰。现在想来，若她真同季绯衣没什么关系，平白一只路人甲乙的魅，以那厮眼睛放在头顶的性子，估计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有损他的高贵。

　　“在想什么？”墨郇捏捏她的脸，“又在想凤宣上君？”

　　语气绝对算不上愉悦。

　　妤凰瞅瞅他，“你该不会在吃醋？”

　　“怎么可能？”

　　“那我都这么低落了，你竟然还在计较这个？”妤凰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以前的事我一样都不记得，按道理你不是该安慰我么？”

　　“我不太会安慰人。”墨郇想了想，“不过大家对你好的时候，也不会去想什么以前，前尘往事一个人记得就足够了，你不记得没关系，我可以把快乐的事都讲给你听。”

　　“那你欺负我的事呢？对了，你有没有欺负过我？”妤凰瞪他。

　　“有。”墨郇点头，不等妤凰再瞪眼，又笑道，“如果你记起来，我就把那些误会解释给你听。”

　　妤凰顿时失笑。

　　真是奸诈的不得了，也就是说，她想不起来他就不说，以前那些旧账统统一页翻过，真是打的好算盘。

　　不过，她也不想知道。

　　往事像浮云一片片过，有过开心也有过不开心，忘记了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将那些想不开的过往一把松掉，有时她甚至会庆幸自己的遗忘，因为偶尔浮掠而出的记忆，尤其是她死前的那种感受。

　　想逃也逃不开的绝望，难过的，悲伤的，疲惫的想闭上眼睛，却怕再也醒不过来的。

　　幸好，她已经全部忘记了。

　　也许有朝一日都会想起来，可那也没关系，大家都还陪在她身边。

　　如果墨郇欺负过她，她就三天不理他，顺便和丹陵商量商量怎么连本带利的讨回来；如果是季绯衣欺负她，连琢磨也不用，直接打他一顿，不解气就再打一顿。

　　她还会把以往受过的委屈统统讲出来，墨郇不准她做这个，不许她做那个的时候，她就讲的格外深情并茂点。

　　以往受过多少苦，现在就有多少胡闹的财富。

　　揽住他的脖颈，点点头，乖巧的缩在他怀里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