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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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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妤凰…妤凰?睡成猪了还不起来?”季绯衣的声音在耳朵旁边聒噪。
妤凰猛的从被子里坐起来,“季绯衣!”
她满头大汗,后背上的冷汗凉飕飕的沁透衣衫,“我做噩梦了!太可怕了,明明没我什么事,我竟然难过的心都碎了。”她摇摇头试图清醒一下,声音还带着难掩的惊慌,“我告诉你,我竟然梦到那个姒尹在姒锦大婚那天死了,王上还打了姒锦一巴掌,尤其是哪个可恶的央序,他要许别人为夫人!他要许别人为夫...人...”
她的声音在看到季绯衣表情时渐渐消弱下来,到最后喃喃到几不可闻,“也许我不是做梦,我最近总分不清是不是做梦…”
季绯衣将她拥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背安抚,“别害怕,都已经过去了。”
他发誓他再也不用那种破药让她莫名其妙的睡着,效果断断续续,但该看到的情节,竟然一个也没落下。
妤凰总觉得神智恍恍惚惚,她想她害怕什么呢?明明是与她无关的人和事罢了,但沉冷的阴影还是压在心头挥之不去,她好一会才闷着气开口,“不是姒锦,她喜欢央序那么久,甚至为他削皮去骨,她要完美无缺的嫁给她,又怎么舍得在自己的新婚夜上染上鲜血。何况,她说过的,她是玳国的公主。”
季绯衣嗯了一声。
虽然他们都明白,但王上并不相信,姒锦对姒尹恨意已久,大婚之后便要随央序回封地,于情于理都不舍得放弃这样的机会。
何况她没有为自己分辨。
“不是姒锦做的,那会是谁?”妤凰皱着眉回忆着姒锦的话,“是央序做的?”
这次换做季绯衣沉默。
“也许只是个意外。”
妤凰乖乖留在离合殿三天没有出门,季绯衣一改刻薄烦人的性子,多数时间也留在殿里陪她,唯恐她一时想不开出了什么意外。
对此妤凰一直觉得挺奇怪,她能有什么想不开,只是近几日睡的不好,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济而已。相比于姒锦,她觉得自个实在是个不需要安慰的人。
偏偏季绯衣好整以暇的和她共处一室,认真看竹简刻竹简,一点担心焦躁都没有。
妤凰奇怪的盯着他,过了很久,依旧盯着他。
季绯衣终于忍不住,“看什么看?就算我长得好看,你也不用这么久都移不开眼吧。”
妤凰瘪瘪嘴,“我只是觉得奇怪,姒锦如今的状况想也知道不怎么好,你不去关切她,老留在离合殿做什么?”
“我关切她做什么?”季绯衣一副比她还不能理解的模样。
其实他想说,本人都在眼前了,他关切一个镜子虚拟的幻影做什么,何况比起这时候的姒锦,她那个萎靡不振的模样才需要好好关切好不好。
妤凰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觉得季绯衣简直就是天生的祸水,他待姒锦不薄,甚至厚到让王上想把姒锦嫁给他,让央序对姒锦心生隔阂,新婚之夜同他讨一个婢女来对他示威。
她后来仔细想过这件事,她觉得,以央序的智商,做出这种举动除了脑袋被门夹 ,那就只能是被季绯衣刺激的心绪难平,故意伤姒锦的心来报复季绯衣。
结果季绯衣这厮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整天待在离合殿和她大眼瞪小眼,实在很不会随人的心愿。
“你喜欢她难道不该关切她吗?”妤凰满心疑惑,“而且姒锦这么漂亮,你不喜欢她还能喜欢谁?”
季绯衣也没否认,只是翻了个白眼,十分干脆的不理她。
看样子还真有内情。妤凰兴致勃勃的挪过去,伸手挡住他正在看的竹简,“快说快说,到底是哪家的姑娘,难不成是那个伢女么?可我觉得她还不如离合殿一起侍候的婀女漂亮。“
季绯衣拂开她的手继续看简。
妤凰的好奇心像猫爪一样挠得她百转千回,她干脆把那竹简夺过来,“喂,你到底说不说?”
季绯衣好看的眸危险的眯起来,里面几乎冻上冰渣子,他抬起手,妤凰以为他要抢回竹简,连忙将简藏到背后,他的手果然也朝后探去,没抢她手里的竹简,而是顺势将她整个人捞入怀里。
妤凰连忙抱救命稻草一样抱紧那卷竹简,小心脏扑通扑通一阵狂跳。
她小心翼翼瞅着季绯衣高深莫测的表情,思忖着他还是傲娇点好,现在这模样多恐怖,分明就是要活埋了她的节奏有没有,她到底又踩什么雷区了?
“我就是稍稍关…关心你那么一下,你不想回答可以不答嘛。”妤凰手忙脚乱脚乱把那竹简打开,双手举起挡在脸前,“那就不打扰你看简了,你慢慢看,慢慢看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危险时刻,她一向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
季绯衣不打算放过她,他握住她的手腕,竹简移开,声音像是从后槽牙里磨出来,“凤妤凰,事到如今,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我喜欢的是谁你不知道吗?”
妤凰额角抽搐,看着他青黑的脸色,无不委屈的想,您老喜欢的是谁我怎么会知道啊?知道了我还问你,这不是找虐吗!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委屈,季绯衣良心未泯,终于放缓了声音,像是叹了口气,“傻丫头,别人喜不喜欢你,你都是没感觉的么?”
他低下头,却在要碰上她唇的前一秒停住,转而执起她的手腕,温柔的落下一吻。
妤凰就像被雷电赫然劈中的小树苗,从头呆僵到脚趾——这个世界太可怕了。季绯衣喜欢她,季绯衣喜欢的是她???黄天在上后土在下,她指天发誓这是她听过最传说的传说。
妤凰小心翼翼看着季绯衣,斟酌着开口,“因为…嗯…我长得有点像姒锦?你喜欢她,所以…也挺喜欢我?”
这是她发动全部智商和看戏本得来的经验推测出的结果。
然后又清晰听到季绯衣的磨牙声,“我喜欢她,还不是因为她就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妤凰生怕他怒极攻心吐血昏迷过去,双手捂住脸不敢再瞧他,好半晌没听他言语,偷偷露出些指缝,看到季绯衣沉黑的凤眸,立刻又捂了个严实。
季绯衣忽然起身,妤凰没有防备,一下从他怀里掉出来磕到榻上,疼得她呲牙咧嘴泪流满面,捂着头准备控诉这厮,他已经留下个黯然销魂的背影离开。
妤凰被他折腾的心惊肉跳,琢磨着这家伙该不是到了更年期吧,可是你知道一个活了七十年还长这么幼齿的人什么时候是更年期吗?她忖了半天没忖出来,只是觉得黯然。
墨郇不是说要来接她吗?他要是再晚点,她就要被人觊觎了喂!
防微杜渐,妤凰老早就拾掇好小包袱,里头搜罗了些带去辞休城的小礼物,还揣了几个季绯衣帮她找的戏本。
拿人家的手短,她最近几天心惊胆战怕遇见季绯衣,一改往日的不爱出门的习性,整天往殿外跑,不过路她大多不熟,通常是坐在殿顶发呆,或者换到岚洵殿殿顶发呆。
因为姒尹的丧事,姒锦暂且留在王宫,她也很少出门,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陪姒棠。
姒棠还是个小孩子,和姒锦亦是一母同胞,他们的母亲早年过世,长姐如母,姒棠与她极为亲近,姒锦这段时间将他接到岚洵殿照顾,姒棠开心的不得了。
他在庭院里捧着球和婢女玩耍,玩闹间踩坏了庭院里的羽扇花,姒锦没有生气,她坐在木廊上煮茶微笑,但渐渐的,她的笑意收了回去。
姒棠满头大汗扑到她怀里,“阿姊,我饿了。”
立刻有婢女上前,“奴婢带小公子下去吃点心。”
姒棠腻着她不肯去,她忍不住笑道,“棠儿玩的满身大汗,还是先沐浴更衣比较好。”
姒棠立刻从她怀里蹦出来,严肃的看了旁边婢女一眼,满脸小大人的表情,“点心在哪里?带本公子过去。”
那婢女忍下笑意,“小公子随奴婢来。”
看姒棠走远了,姒锦执了盏茶,漫不经心问道,“外面在闹什么?”
“是君侯带来的那个伢女。”掌管岚洵殿宫务的老嬷嬷回答,“原本安置在偏殿里,今早有婢女发现丢了金簪,剑客搜宫人们的房间,不仅在她住的偏殿里发现那只簪子,还、还有其他一些东西。”
不知怎么的,妤凰在老嬷嬷的眼中看出几分同情。
同情伢女?该不会同情姒锦吧!
她探头看了看,是个毫不起眼的木匣子,表面放了几件平常的首饰,唯独那只金簪惹眼的很,下面却增了层隔板,大概是搜查的时候太粗鲁,无意中落在地上,才将那隔板摔落下来。
姒锦拿起其中一枚勾玉,淡声道,“将人带过来。”
伢女被人推搡着进了岚洵殿,清秀的脸上隐有惧怕,“公主明鉴,那些人是要用这种手段陷害婢妾。”
“婢妾?”姒锦摩挲着那枚勾玉,“是啊,新婚之夜他丢下我,去讨你为夫人,他这么喜欢你,你应该很高兴才对,可我听说,你好似并不开心。”
伢女闻言,脸色一白。
“二公子入陵,鸣钟响了足足六十四声,可你却不能送行,只能呆在殿中等着做别人的夫人,这种滋味,如何?”
“公主在说什么,婢妾不知…”
“不知,莫非真想当什么夫人不成?”姒锦将勾玉搁回木匣,“可惜,我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自称婢妾,也不想有个居心叵测的人与我同宫安睡,君侯身侧有我,可黄泉路上,二公子却是一个人走,你去陪陪他,如何?”
几句话断了伢女的生机,宫人们要拉她下去,她却用手死死抠住青砖的缝隙,“居心叵测?婢妾如何居心叵测,也不比君侯和公主,公主明明知到大公子和二公子是被何人挑唆…”
“堵上她的嘴,拖出去。”
岚洵殿很快恢复平静,姒锦坐在那里,很久才又打开那个木匣,拿在手里的羊脂美玉触手温润,只瞧玉色材质便知是极好的古玉,她将那块玉放到袖中,又看看了木匣,忽然将它砸了出去。
棕木木匣一路滚到央序脚边,央序停下脚步,为姒锦难得一见的失态微微皱起眉。
两人难得的碰面相对无言,姒锦转身欲走,央序却道,“那勾玉现在你手中?”
她的袖几不可查的颤抖,转过身走到央序面前,拿出玉佩放到他手上,“本想晚些还给君侯,既然君侯问起,那便现在还给你吧。”
“这是君后的凤佩,原本就该交托给你。”
“听闻此玉尚有大用,姒锦无福,便不独占了。”姒锦微微一笑,眼中却疏无笑意,“如果君侯无事…”
“对不起。”
“对不起有何用?君侯筹谋,难道会因为我放弃吗?玳国的公主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我?”她声音陡然尖锐起来,玉佩不慎掉在地上,裂出一道深痕,她察觉自己的失态,轻嘲着别开眼,“碎了也好,你要骗别人的真心,既然不能回报,那以后,你就不要有真心了。”
央序离开后,老嬷嬷轻声劝她,“君侯将此佩给那个伢女确有不妥,但今日公主处置那贱婢,君侯并未过问,说明君侯心中还是以公主为重的,公主又何苦与君侯闹成这样?到底也是一国君侯,一个婢妾罢了,公主这样,未免过于苛求。”
老嬷嬷常年在岚洵殿伺候,这番僭越的话并未惹得姒锦不快,她摇摇头,只是道,“嬷嬷不懂。”
大概爱一个人,就会这么苛求吧。
可她苛求的是自己,一点微末的瑕疵都难以忍受,她想把最美好的一面给他看,他却不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