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止》归离小乖

26、第二十五章

　　后面同样一身骑装的美人们笑的七歪八斜，看台上的石族老头严肃的咳了咳，勉强压下了要扬不扬的嘴角。

　　因为可御风驾云，凡间颇为普及的车马并不受重视，四海八荒将求个仙姿飘逸，战马虽养了些，却少有人骑乘。幽冥渊将求个稳准狠厉，单刀直指，旋风般的冲过去提刀便砍，才是他们的作风，骑马这等磨磨唧唧的事实在不能纳入考量范围。

　　故而看城主大人对着那喷鼻呲牙的马愣神的模样，她便晓得这绝对是个不会骑马的。妤凰叹了口气，城主大人尚穿着流衫宽袖的袍子，城主大人真可怜。

　　击鞠危险，在凡间早已不大盛行，妖精们却没一个怕的。但为了公平起见，妖妖皆不可使用妖力作弊，这便意味着连护身的妖力也不许用，是实打实的力气。

　　想起且风吟的姑娘们日日练舞，身体柔韧的不可思议，反倒是整天仗着自个修为高的城主大人天天坐着写戏本，不知道会不会一上马就被颠散了架子。

　　为了公平起见，丹陵特意为城主大人准备了骑装，好看是好看，但妤凰着实没瞧出来，这场比试哪里公平。

　　城主大人果然不乐意了，对那马很厌弃的连摆着手，“丹陵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送回去送回去。”

　　眼见城主大人这是想跑，丹陵球杆遥遥一指城主大人，“战？不战？”

　　一群妖精的笑的没有正形，在一旁起哄，“战！战！战！”

　　城主大人劝谏大家不要玩这种粗暴游戏的声音，完全淹没在起哄声里。

　　妤凰眼瞧着城主大人哭丧着脸去换衣，路过他们时眼尖的瞧见了墨郇，很正经学了丹陵的语气，“战？不战？”

　　可能因为缺少道具和应和的缘故，并不显得很有气势，墨郇看他一眼，“没兴趣。”

　　城主大人试图拖人下水没成功，伤心的去换衣服了。

　　妤凰笑歪在一边。

　　丹陵为城主大人做的那身衣裳，深紫银镶，长靴及膝，轻易便能穿出精致利落的贵华气质，妤凰看的满脸羡慕，自言自语赞道，“真好看，改天我也去学学怎么击鞠。”

　　墨郇不知何时坐到她旁边，“刚才走了两步就没力气，昨天在厅里差点脱离摔倒，就这样还想玩击鞠？”

　　妤凰脸色一垮，“我那是没休息好，还不都是你害的！”

　　她习惯了按着顺序反驳他的话，没想到和在一起却生出深意，前两排的还在看比赛的妖精，忽然炯炯有神的转过来。

　　墨郇很淡然无视了一双双八卦探寻的眼睛，“那我下次注意点。”

　　妤凰瞪他一眼，忿忿然转回头去看比赛，墨郇也不介意，假装没看见她烧红的脸。

　　场中比赛正精彩酣畅，城主大人虽说不济，但也不至于特别不济。没赢倒也没输的太惨烈，有点出乎大家的意料，原本一直忧心着的小竹衣也松了握紧的拳，蹦起来拼命为城主大人加油。

　　城主大人得意洋洋，俯身落杆去捞球，很顺便摆了个帅气的姿势，只等进球，不料中途被丹陵一截，力道没控制住，老腰咔吧一声，整个人从马上摔下来，灰头土脸。

　　那球也咻的飞出去，被丹陵挥杆一截，以惊人的速度直中洞门。

　　沙漏恰好滴落最后一滴，大家静了一瞬，遂即大声欢呼起来，丹陵高踞马上绕场谢幕，像个得胜归来的将军。

　　灰头土脸的城主大人扶着老腰站起来，不满的哼哼几声，看着骑马绕场，得意飞扬的丹陵，无奈的叹着口气，“真是个过分的混账！”

　　天色已经暗下来，明月皎白，城主大人觉得今天太丢人，不欲凑什么热闹，绕了僻静的青石小路，被小竹衣扶着挪回城主府，每挪腾一步就要骂一句混账，越骂越有底气，越骂越大声，听得一旁的小竹衣心惊胆战，生怕被骂的某妖忽然黑着脸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

　　城主大人叹了一声，挪了两步，又狠狠骂一句，“丹陵就是个大混账。”

　　“你说什么？”是丹陵的声音，近在咫尺。

　　小竹衣和城主大人立刻僵愣在原地，化成石头似的转不过来。

　　“我说你别拉着我，你没看见生生化出了人形…”

　　轰隆隆震天的几声响，完全遮蔽了琵琶的声音。

　　小竹衣和城主大人心悬幽幽落回肚子里，后背出了一阵冷汗，风一吹，才猛然醒过来。

　　城主大人哈哈两声，伸手拭了把额头，“今天…天气挺热的，挺热。”

　　小竹衣也拭了把额头，“嗯！城主大人说的对！”

　　隔着一道墙，不规则的鼓声还在轰隆隆，听起来像是生生蹦出来的，混杂着丹陵哈哈哈的笑，“生生，你都跳到边缘去了，在中间跳才比较响，咱们胜利游街，这点声音怎么够，再嚣张点。”

　　城主大人压着一口血没吐出来。

　　丹陵继续道，“这个游街吗，光敲鼓是没意思的，咱们来唱歌，唱歌。”

　　生生软糯糯的远远就传过来，“一面大鼓隆隆隆，隆隆隆。”

　　隆起来没完没了。

　　丹陵唔了一声，“换个换个，换个喜庆点的，文雅点的，开心点的。”

　　玉扇琵琶拨着的弦拔高几个调子，“你怎么那么多要求？”

　　丹陵完全没受打击，兴高采烈的继续道，“那我教你个现成的——月勾勾，书丢丢，城主大人累昏头。”

　　小竹衣脚底无声一个踉跄。

　　琵琶重新弹了一遍，觉得这是个未完待续版，“调子不错，接下来怎么唱？”

　　“接下来啊…”丹陵卖个关子，许是走的远了，声音便不那么清晰，“星悠悠，舞休休，丹陵美人…喂你帮我想一个，要文雅的、高贵的、风姿飘逸的！”

　　“你又这么多要求！”琵琶抗议道。

　　城主大人扶着墙扑哧笑了一声。

　　月色清清，浮云掠月的暗影如澈水中飘摇的水藻，清风微动，哼着简单的调子，很容易就顺出下一句。

　　星悠悠，舞休休，丹陵混账坐墙头。

　　每年中元节后，城主府的后墙头，都会坐这个翘着二郎腿的丹陵。描金眼角在月下飞扬跋扈，羽扇一晃一晃的。他修为大损累去半条命，好不容易得个清静在屋里修养几天，每次正打开窗户都能看到这只混账妖精，看笑话还不够，还要编出个顺口溜，差点把他仅剩的一口气也给噎下去。

　　还要文雅的、高贵的、风姿飘逸的!

　　他看就丹陵混账坐墙头最适合她。

　　小竹衣自然晓得这其中的曲折，城主大人今天被折腾的不轻，又因为同丹陵的胜利游街狭路相逢，又笑又哼歌，简直就是要疯的前奏。

　　小竹衣担心的不知如何是好，意图阻止这桩可能发生的可怕事件，伸手就往上头指，“城主大人你看…”

　　看什么他一时没想好，见城主大人当真好奇的看过来，慌慌张张好一会才指到地方，“今天的月亮真、真亮”

　　城主大人扶着老腰又嘶了口气，“唉，比不过今天的妖心真黑。”

　　说完，一瘸一拐继续往城主府拐。

　　街上喧天锣鼓渐行渐远，隔着几条街顺着风传到耳朵里，妤凰没有同她们混在一处，而是临窗喝了一夜的酒。

　　服了碧株草，她的精神也好了许多，原本也想上街凑个热闹，半途却被醇厚的香气吸引，混着庭阶下华凉的梨梳香气，她抬起头，便看到墨郇拿着酒杯坐在窗前，深色的衣袂垂落，银白绣纹反射出清亮的月光，像化不开的冷雪。

　　天上掌管四季的女夷神女并不会将四季布到幽冥渊，辞休城受城主大人照拂，一年里没什么季节变化，唯独中元节这日会降下岚雪，然而琴曲停止，大雪亦止，第二日消融无迹，一切如初。

　　妤凰拢拢披风，觉得更深露重，大雪将来，的确有点冷。墨郇桌上放着白瓷束口的酒壶，提铭炉子上细细温着，薄胎瓷杯如玉片雕琢，温醇的酒香入鼻，沁人心醉，看起来便是好享受。

　　妤凰假装没觊觎他的酒，清清嗓子，随便装了个文采，“…红泥小暖炉，晚来天欲雪…”

　　墨郇果然看向她，竟没有很讶异她忽然有的文化，很合作的抬被抬杯示意，接道，“能引一杯无？”

　　妤凰弯着笑，开心凑过去，“既然你都这么诚恳的邀请我了，那我也稍稍勉为其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