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雪》潇荣

4、听风观战

　　如今那魔头吃饱喝足不见人影，不知道该去何处寻他。
　　谢谦真想立刻离开这里，想到刚刚那人又动了杀念，更加觉得多留一刻，危险就多十分。转念想到若是离开之后，天大地大，再找这个人就如同海底捞针般困难。即使知道他的来历，但他有心躲着人，若是离开这里去别处安身，想要找出他身在何处，只怕要比登天还难。
　　谢谦不禁后悔，当初他哪来的勇气带着这把名剑下山？
　　一剑听风天下闻，风惊云动万象新。
　　听风剑是玉虚宫历代掌武大弟子的佩剑，百年之前，玉虚掌武弟子就是武林精英的代名词，而掌武大弟子很多时候就意味着天下第一。虽然玉虚宫已然覆灭，但听风剑威名仍在。此剑的历任主人无不是江湖传奇人物，其中开创了清流武学的柳星纹更是被誉为旷世奇才。
　　谢谦叹口气，这把剑如今莫名其妙被外人夺走，他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为今之计，只有拼上性命，把剑拿回来，不然怎么对得起师门列祖列宗。
　　谢谦正在惆怅，转眼就见那白发魔头去而复返，鬼魅般的墨色身影飘然落地，下一瞬就看到一物朝自己飞来，谢谦接住一看，竟然是元骨伞，不禁微愣，这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白发青年冷冷看他一眼，依旧不言不语。
　　谢谦刚想说什么，就看到那人手里的东西——
　　古朴的剑身。
　　繁复的银纹。
　　剑柄发光的青色宝石。
　　听风。
　　谢谦紧盯着那把剑，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住心底的激动，起身道：“把剑给我，什么条件随便你开。”
　　白发在风中微微荡漾，墨衣飞扬，那人一双眸子毫无温度，默然不语，木雕般的身影静立月下，为这夜间水墨色的天地平添些许静谧的苍凉。
　　谢谦耐心劝道：“阁下又不是玉虚门人，要听风剑做什么？若是要随身武器，在下一定为侠士寻觅一把称心如意的宝剑。若是想要拿来摆弄玩，在下改天定然奉上一堆，想要多少便给多少。还请阁下把剑还给我，不然我实在没法向师门交代。”
　　他说得诚恳，那人却恍若未闻，稳稳把剑握在手心，摆明不想考虑这个提议。
　　谢谦不禁有些微怒，说话也不客气起来，冷然道：“你能不能稍微讲下道理？这把剑是你抢走的，你拿着一把绝世名剑做什么？在这个小山林对着一个没有内力的人耍威风？”
　　草木窸窣，细微的几乎要被风声盖过，却没逃过那人的耳朵。
　　白发青年终于给了点反应，缓缓看过来，一双冰冷的眼睛亮晶晶的。
　　突然，杀气激荡，潮水般涌来。
　　谢谦浑身一凛，握紧元骨伞。
　　一触即发。
　　墨衣白发的青年拔剑。
　　剑身细长，精细似女子画眉，笼罩着一层月光，如披青芒。只是静止在那里未动，就仿佛能听到风被削断的声音。若是动呢？
　　剑尖寒芒刺眼。
　　锋利如此的一把剑，传说中的十大名剑之一。
　　不知道这剑能不能削断天下最坚韧的黯火丝？
　　谢谦一颗心悬起来，忐忑如擂鼓。他只觉得自己平生从未如此紧张，也从未如此冷静。
　　绝无仅有的好时机。
　　墨衣翻动，风声呜咽，眼前青芒闪动，一道剑气袭来，凌厉逼人。
　　谢谦却不躲。
　　不是招呼在他身上，他为何要躲？
　　谢谦身后草丛中那人却不得不躲。他躲的时候不仅动身，还要动口。那人一边跳起来躲开这一剑，一边骂道：“柳慕闲！你杀我徒儿，禽兽不如，如今就是你的死期！孽畜，纳命来！”
　　柳慕闲，竟果真是这魔头。
　　听到那人的名字，谢谦真的是连苦笑也笑不出来。
　　为何他这么倒霉，天地之大，为何偏偏遇到这个疯子？
　　疯魔般的白发青面带讥笑，剑势一转，刃上月光凄清迷人。
　　老人又骂：“柳慕闲，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可还记得回春堂一百三十二条人命？我浩然楼岂是尔等鼠辈杀了人就能跑的地方？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夫今天要替天行道，除掉你这个祸害，替兄弟们报仇！”说罢，手中降魔棍舞得龙腾云起，二人登时战作一处。
　　白发青年举剑迎上，招招逼退那精瘦老头的进攻，进退间游刃有余，简直就像在陪那老头玩游戏。
　　墨衣翻卷，青芒划过一道道醉人的弧线。
　　老人越打越怒，越怒越要说：“浩然楼上下待你不薄，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你就是这么对待兄弟？以前看你杀三绝神教的人都没那么狠，轮到我浩然楼的兄弟你就下得去手了！一百三十二条生命——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不是厉害得很么，怎么也只敢躲在深山老林里做缩头乌龟？”
　　白发青年恍若未闻，脸色都懒得变。转眼间，两个人已经过了数十招。他应付的悠闲，那精瘦老人却原来越吃力。
　　老头子已经乱了章法，气喘吁吁，却还要骂：“我徒弟年仅二十，我把他当亲生儿子来疼，那天他刚刚与白家孩子结了亲，傻小子见人就说定亲的事，他做错了什么，你要砍他三十四剑？我到那里的时候，根本就认不出他的脸……”
　　白发青年依旧没有回答他一句，仿佛万事都不能入心。
　　谢谦默然，举起元骨伞，伞尖对准那挥剑的人。
　　只要一箭。
　　只需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