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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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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看上去,和丧家之犬没什么两样。”
那是基尔伯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彼时罗德里赫还坐在钢琴前发呆,后脑勺一阵钝痛,基尔的枪托敲碎了他的幻梦。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然身处废墟中央。原本可以被称之为“客厅”的地方,从第一盏被打落的水晶吊灯开始,演变成眼下的一片狼藉,子弹炫耀着它惊人的破坏力,一边叫嚣一边嗖嗖满屋乱窜。顷刻之间,屋内尚且完好的大件物品,就只剩下了孤零零的罗德里赫。
以及他孤零零的旧钢琴。
或许我们不该忽略基尔伯特贝什米特。
基尔伯特正在暗暗抱怨自己的坏运气。他并未被告知这座小镇还残存着尚未清除的敌军势力,否则也不会一个人贸然外出,不会被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敌人给盯上,更不会——他看了被眼前场景吓得怔住,才被自己敲醒过来的贵族打扮的青年一眼,因为钢琴的掩护并没有受伤,但是……该死!在这种随时可能发生混战的地方,这种贪生怕死的家伙不应该跑得比任何人都快吗?为什么他还留在这里?
“砰砰砰!”
“瞧瞧你自己——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开火声如雨点般密集,基尔伯特咒骂了一句,他从钢琴下钻出来,往枪膛里填上最后的子弹,做了几个深呼吸,最后朝罗德里赫扬了扬手。
“想活命的话,就跟着本大爷。”
“等等,我不能——”
半截话被打断在喉咙口,罗德里赫只感觉自己被对方猛地拽住手腕,跌跌撞撞冲了出去。基尔伯特的举动无疑是在冒险,然而他的反应力是惊人的,即使身后拖着一个罗德里赫,动作也丝毫不见迟疑。以残破的桌椅作为掩护穿过枪林弹雨的同时,不忘虚射几枪以混淆敌人的视线,然而对手也是异常的狡黠难缠——待二人终于摆脱追踪,藏进到安全的地方时,天色也已经接近傍晚了。
有惊无险。罗德身上仅有几处擦痕,基尔小腿上中了一枪,所幸伤势并不严重。二人喘着粗气靠在墙边,听着远处尚有几点的零星枪鸣,最后也归入死寂——想必四处搜寻未果的敌军,终于悻悻归营了。基尔庆幸地想着。
“适才给您添了麻烦,不胜感谢。”
基尔伯特愣住了。贵族打扮的青年微微平复了呼吸,站起来向他略一施礼,他从对方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眸中读到了和自己相同的想法。“你要回去?”
“正是如此。”青年顿了顿,在没有任何突发事件干扰的场合,他的语气永远都是谦和有礼的,“那是我的家——是埃德尔斯坦家族的名誉所在,我曾经发过誓,永远不会离……”
“别犯傻了!”基尔伯特有点着急了。他向来是不愿和那些畏首畏尾的名门贵胄打交道的,然而眼前的年轻人,他身上那种与他们截然不同的凛然气质,令他不知不觉起了恻隐之心。“这里现在是座无主的城镇,等我们的援军一到,势必又要陷入一场混战,像你这样的手无寸铁的人,一旦被波及进去……一定会死的!”
“谢谢,”罗德里赫神情平静地听完了他的忠告,“不过,很抱歉,因为有誓约在先,”他向基尔伯特鞠了一躬, “无论如何,我必须回去。”
“等……等等!我说你这家伙,本大爷千辛万苦救你出来,你怎么就这么不领情!”面对着一意孤行的罗德里赫,基尔伯特的语调里难免也透出几分气急败坏来。见对方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转身欲走,他急忙三步并两步赶上去,想要拉住罗德,却不料牵动了腿上的伤口,“啊”的一声冲出喉咙口,基尔伯特眼前一黑,捂着伤处吃痛跪在了地上。
“请不要拉……您怎么了?喂?喂!”
恍惚间只觉得有双手将自己扶至墙边坐下,接着有什么人挽起了自己的裤腿,像是在查看伤势,基尔忍着剧痛,左眼勉强撑开一条缝。
正看见贵族少爷双眉紧蹙瞪着自己。
“受了伤还一直强撑着不说,这样下去会失血过多的,光知道叮嘱我有什么用?您……您真是个笨蛋,大笨蛋先生!”
接着传来布帛撕裂的声音,少爷蹲下身给他包扎伤口,手法居然还非常专业——如果忽略那张由始自终绷着的脸的话。基尔盯着他灵活游走的手指,白皙,修长且骨节分明,无论是处理伤口还是弹钢琴,想必都非常合适,端枪的话——他暗笑着摇了摇头,恐怕就不那么漂亮了。疼痛将他抛到北冰洋的浮冰之上,随着神经末梢的颤栗,整个人也仿佛随海浪一起一伏,而在这一起一伏间,他便这样胡思乱想着。
这时罗德里赫已经做完了包扎。
“这是最简单的处理。”他站起来的时候依然皱着眉头,“没有更多的用品,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不过,血已经止住了。”
“是……是吗?”
四下渐入沉寂,唯有传来基尔伯特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他正从疼痛之中渐渐清醒过来。罗德没有接话,却也没再走开,而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基尔涣散的瞳孔再度变作一片清明。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却是这一声叹息惊醒了基尔伯特。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他猛地拽住罗德的衣袖。
“你……你千万别回去。”
“……好,我先不回去。”罗德再度叹了口气。他自然知道眼前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士兵是一番好意,因此更不能把他抛在这里不管不顾,“您的伤口迫切需要更好的处理。告诉我,您是从哪里来的?我带您回去。”将基尔伯特的手臂搭上自己的肩膀,他低声地补上半句,“……大笨蛋先生。”
基尔伯特伏在他肩上低低笑出声来。
“喂,”他的呼吸喷在罗德的侧脸上,吹着他的耳垂湿湿热热,“你叫什么名字,小少爷?”
“罗德里赫,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罗德强迫自己将目光放得笔直,“阁下您呢?”
“基尔伯特贝什米特。”男人颇有些不安分地动了动身子,“罗德……罗德什么?你这名字也真是难记,干脆就叫你小少爷好了。”
“以姓名作称是对他人的尊重,笨蛋先生。”:
“这么费事做什么?本大爷真是不明白,你们贵族发明这些莫名其妙的繁文缛节,到底有什么意思可言?”
“我们只是选择传承那些被世人遗忘的珍贵宝物而已,这样的道理您是不会懂的,笨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