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男生子短文集》五里一徘徊

9、茶话

　　最繁华的朱雀大街旁，一家茶寮里坐满了听书喝茶的人 ，又进来了一男一女，男人带着兜帽遮住了脸，还挺着个很大的肚子，应该是怀孕八、九个月了的样子，他们也找了张桌子落座喝茶听书。
　　说书人将惊堂木一拍，折扇一摇，开腔道:“上回书说到，这尚书府裴二公子就这么嫁进了沈将军府中。可大家都知道啊，这沈将军之女爱的可是裴大公子，这如今大公子没来，来了个二公子。这沈大小姐不知情啊，喜笑颜开地牵着裴二公子裴琨节拜了堂，晚上进了洞房，这盖头一揭，嘿哟喂~还得了啊！沈大小姐当时就不干了，这不糊弄人吗！？大活人一个还能被调包了？这下行了，也别洞房了，沈大小姐赶紧跑到上房去找爹娘问个明白。一问才知道，原来裴大公子早一个月前就病死了，说是为了救不慎落水的二公子，染上了风寒，也不知怎么，竟几天就去了。这裴府也不敢伸张啊，将大公子殓了却密不发丧，你说为啥？因为这裴沈两家结亲是势在必行之事，如今大公子意外去世，这谋划良久大好的一件事儿眼看就要落空了。裴尚书只得亲自上沈府告知了裴大公子去世一事，并与沈将军商议了对策。结果两家达成协议，让二公子顶替大哥嫁进来。”
　　“ 这事沈将军夫妇并没什么异议，一样是与裴家结亲，一样是个人品端庄的公子，只是对沈大小姐来说，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沈大小姐与裴大公子两情相悦，多年来一直心心念念，终于能得成佳偶，这突然告诉她裴大公子死了，让她娶二公子，她会怎么样？这还不翻了天，所以两家一合计，四个老人一起装作没事儿人似的就这么一起骗了沈大小姐。”
　　“话说这沈荧听完她爹娘的解释，那是整个人都懵了。一是一心挂念的大公子就这么死了，二是她爹娘竟联手作了这一出大戏匡她，三是她竟然娶回了一个根本不爱的二公子，这让她还怎么冷静！沈大小姐心中暴怒却不能跟爹娘发火，只好转身回房，一通乱砸将新房砸了个稀烂，然后头也不回的出门去了。好好的一个洞房花烛夜，就这么闹成了一个烂摊子。”
　　“沈荧这一走，竟是三天也没回来。三天后，家奴来报，说是在酒馆里找到了大小姐，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却怎么也不肯回来。裴琨节没有多说什么，只吩咐家奴带路，匆匆赶到酒馆去了。一到酒馆，就见沈荧趴在桌上喃喃自语，嘴里不停地喊着他大哥的名字。酒水流了一身，哪里还有点将军府大小姐的风范。裴琨节对沈荧好声劝慰，一直耐心地哄她回家。沈荧醉得不轻，又哭了个头昏眼花，看着眼前那张和裴琨义一样俊秀非凡的脸，她就以为是他回来了，一把抱住再不撒手，嘴里念着“琨义，琨义，你别离开我。”裴琨节就任她抱着，也不纠正，就这么顺着她的话哄她，好不容易将她带回了沈府。沈荧回了沈府，抱着裴琨节鼻涕眼泪地大哭了一场，然后蒙头大睡了一觉，醒过来，总算是清醒了，也不闹了，只是人整个都沉默了下去，见了谁都是冰冰冷冷的，尤其是裴琨节。”
　　“就这么过了很久，不管两家老人怎么催，使什么招数，沈荧硬是没碰过裴琨节，一直没圆房。半年之后，朝廷一道诏令，边疆动乱，朝廷出兵平乱，沈将军之女主动请缨赴边，任中军。沈荧跟谁也没说过这事，她就是想远远逃开他们，所以毫不留恋地接旨动身了。”
　　“沈荧倒不愧将门虎女，在战场上守可运筹帷幄排兵布阵，攻可决胜千里冲锋陷阵。眼看战争就要胜利，沈荧放松了警惕，却不想就这么一下被敌人暗算，滚落悬崖。”
　　“一年后军队得胜归来，沈荧虽然捡得一条小命回来，却因为头部重创失去了记忆，她甚至连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了。沈将军夫妇看着痴痴呆呆的女儿，泪水简直是忍都忍不住。但裴琨节没有哭，他一心一意悉心照料着沈荧，带她看沈府里的一砖一草，回忆童年的往事，给她做以前爱吃的东西，刺激她的记忆。沈荧问他“你是谁？怎么对我这么好？”他就回答“我是你夫君，自然对你好。”沈荧说“对不起，我都不记得你了，我会努力想起来的，会努力爱你的。”他就笑笑“没关系，想不想得起来都不重要，你不必勉强爱我。”日子就这么平淡如水地过了，沈荧虽然一直没有恢复记忆，但也重新融入了家里，和裴琨节倒也相敬如宾。”
　　“一天夜里，沈府走水了，天干物燥，火势很快就蔓延开了。裴琨节和沈荧醒来已是弄烟滚滚，他们捂着鼻子跑出来还是被呛得咳嗽不止，但回头一看，下人们都在上房那边呼天抢地不停地送水。原来沈将军夫妇还在屋里，并且房门从里面插上，下人们也进不去。裴琨节犹豫片刻，他随便看了看，打开了手边刚抢救出来的一个箱子，从里面呼啦抖出一件大红的锦袍，浸到水缸里，往身上一裹就撞开了沈将军夫妇的房门冲了进去。所有人都在大喊公子快出来，沈荧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睛紧紧地盯着房门，就算被热浪烤得流泪也不敢眨一下。终于在房子倒塌前的最后一刻，裴琨节带着沈将军夫妇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了。沈荧赶紧上前查看，她爹娘还好，身上只有轻微的灼伤，主要是浓烟呛的。而裴琨节的伤势则重得多，一根燃烧的木头擦着他的脸颊砸到了脚上，他躺在地上，满脸鲜血，脚掌也骨折了，身上还裹着那件火红的锦袍。沈荧突然觉得像是有一根针刺进了她的大脑，头痛欲裂，眼前霍然闪过了无数画面，杂乱而狂暴地一股脑儿砸进了她的脑子里。她抓起裴琨节身上的那袭锦袍，想起来了，这是他嫁给她时穿的嫁衣啊！”
　　故事说到这，说书人将折扇哗地一收，惊堂木响亮地一拍，“欲知后事如何，各位，且听下回分解。”
　　茶客们正听到紧张处，却被他这样吊足了胃口，纷纷指责说书人不厚道，也有人不吝颜面地求他再讲一段，不停地问“然后呢？沈荧和裴琨节怎么样了？”但不管怎样，说书人就是不再多说一字，只捋着胡须微笑地看着茶客们。茶客们不得尽兴，都起身付钱走人了。角落里那一男一女也付了茶钱，准备起身离开。只见女人先起来，稍稍挪开了桌子，好让挺着大肚子的男人站起来，然后搀着他出门远去了，男人不仅是跛脚，走路略微一瘸一拐的，而且兜帽下的脸上也有一块明显的疤痕，但女人倒不嫌弃，那小心翼翼搀扶着他的样子，就像是保护着天下最珍贵的宝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