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凌落雪剑》池其羽

26、酒中计

　　薛奕清等人见状，大吃一惊，然而再看自己和众人，似乎皆无反应，心中更是诧异。薛奕清扶住萧珵璧，见他已经昏迷过去，人事不知，便命晖正、杏儿等人赶紧把萧珵璧送到房间里严加守护，并派人去镇上请大夫不提。
　　薛奕清独自飞身跃向后堂，却空无一人，只有盘子碗筷摆放十分齐整，一时间觉得十分蹊跷，正在细细查看、想找些蛛丝马迹时，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道：“姑娘，所为何来？”
　　薛奕清回头一看，不是别一个，正是方才的客栈老板娘，傲立于前；她身后站着几个小厮，个个手执钢刀，其中便有那个客栈老板。就此间情况来看，这女人是客栈老板娘多半是真，那个客栈老板恐怕是伪装的，顶多是老板娘的助手而已；至于那些端茶送菜的小二，也许就是客栈自雇自养的便衣打手。这些人聚集到一起围攻自己，不知道居心何在。
　　薛奕清心中狐疑，也顾不上许多，只是横眉冷对，厉声道：“拿解药来！”
　　“你都不问问我是谁？就问我要解药？可知道我愿不愿意给呢？”那女人傲然的看着薛奕清，漫不经心的说道，她此时的声音已经变得酸酸的，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的敌意，再不似刚才那般直接、爽朗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对我们下毒？”薛奕清举剑问道。
　　那女人一眼瞥到了薛奕清剑鞘的龙纹，心中忽然一动，便尖声问道：“你又是什么人？跟刚才的那位公子是什么关系？”
　　薛奕清本来对此事就十分敏感，只当这女子跟十方城的殷天策是一般之心，此时见她这样发问，心中没来由的添了几分不爽，道：“休要多管闲事！拿解药来！”
　　那女人道：“我有解药也不会拿出来，那姓萧的该死！你何必费力救他？我已经对你们其他无辜之人网开一面，你这个小姑娘就不要自闯虎口了！”
　　“为什么我们喝了酒没事？为什么偏偏是他中毒？你用的什么方法？”薛奕清怒视着那女人，一连串问道。
　　“哈哈，看你这般急切，你是不是很关心他啊？早知你俩是一对儿，我就一并下手了。不过，现在告诉你也不迟——”说着，女人纤纤细指轻轻一弹，便弹出两个白的近乎透明的小球，那球“扑”的冒了点微微的烟，旋转着奔向薛奕清。薛奕清眼疾手快，飞身腾空，用剑鞘之尖头“嗖嗖”两下把那两个小球打向外面几丈开外的院子里，然后条件反射一般的用袖子捂住了鼻孔。
　　“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然身手不凡！还挎着一把好剑！”那女人看到了薛奕清的每一个动作，心内暗暗惊诧。她本自信这一招少有人敌，江湖上很多人顶多抵住一个，很少有人仅仅用剑就能避开两个。而眼前的这个妙龄女子，用的只是剑鞘。
　　薛奕清没有说话，只露出两只眼睛，凝视着那女人。
　　那女人看到她那那坚毅的、带着几分倔强的眼神，再次笑起来，道：“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在这开了这么多年客栈，今天可是最大的收获。”
　　“你害人性命，有什么收获？”薛奕清捂着鼻子问道，她怀疑这女人的脑中是不是有问题，萧珵璧和她从未见过，会有什么深仇大恨，竟招来这样一个女魔头！
　　“不瞒你说，并非是那酒中有毒，而是我在他的杯子里弹了点比方才的小球小十倍的球粉，你们当然看不见。”那女人拈起一根指头，朝着薛奕清摇了摇，带有挑逗、嘲笑似的口吻说道。
　　薛奕清试着回忆当时的情景，想到这女人原来是借着萧珵璧饮酒之前、拨住其扇子的一瞬间，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动作向他的酒杯中弹进了药粉，这微妙轻盈的指尖功夫，连坐在萧珵璧身边的自己都未曾察觉出一分，真是——
　　薛奕清皱了皱眉头，道：“废话少说，你下的什么毒？”
　　“你问我，我偏不说！”那女人妞妞身子，故意挑起薛奕清的气。
　　“那就别怪我剑下无情！”说着薛奕清便提起剑鞘，扫起旁边桌案上的三只茶杯，向那女人及其身后的几人打飞过去。那女人见来势迅猛，急忙转身跃向半空，躲过茶杯、茶盖儿、茶托儿等数枚物件，然后跳到地上，疾步向后退了三四步。然而她身后的那些小厮们就没有这样的本事了，这几个物件虽然不大，可是因为来的势头猛烈异常，躲之不及，早已经被打翻在地。他们还没来得及将手上的钢刀杀出去，就一个个在地上“哎呦”起来了。
　　她见薛奕清剑不出鞘，已然如此了得，心中便不敢轻敌，而是处处留心其举动。顿了半分，突然从怀里掏出两条粉色长带，望空中“呼呼”的抛出来，朝薛奕清所在的方向曲曲折折的甩过去。半空之中，长带飘飘，凌空泛彩，左右挥舞，变幻多端，此带虽是丝织所造的柔软之物，其风头去也犹如利剑一般，冲劲不可轻视。更兼那女子体态甚是轻柔，身带一体，婀娜多姿，头发与裙角若飘若散，两条带子舞动如风，凌厉异常，倏忽间，那长带便牢牢卷住了薛奕清的剑柄。
　　薛奕清见状，定了定神，冲她莞尔一笑，然后将剑鞘从带中轻巧的横向抽出，使得对方卷了一个空；然后暗暗运起落英心法，以指尖阴柔之力顺势掐住对方长带，一寸寸回卷到食指和中指两个指头上，然后与对方的节奏相协调，在对方急忙变换招式的同时，也以凌风乱雪的姿态舞动起来，因她的身材偏于娇弱，远远看去，简直是矫若游龙，翩若惊鸿。
　　敞阔的后堂中，只见两个女子飞舞于半空之中，招式轻柔，而用力却猛，一个好似凌波仙子，一个好似汉宫飞燕，均以舞蹈之姿态腾跃于空中。下面被打翻的人半跌在地上，只有觑着眼睛看的份儿，却没有参与的份儿。
　　薛奕清的招式愈发急迫，两条带子舞动得也就愈发急速。她心中记挂着萧珵璧的伤情，不知道他此刻情况如何，更不知道万一回去迟了他会不会性命有危，因此早已不想再和这女人纠缠，然而又不想伤其性命，只想要出解药。于是，用便出一招猛势，将对方的长带攥于手中，使其受制于自己，然后层层缠起，如裹布一般，同时飞步朝对方冲去，一直到距离对方的一尺之地，以迅疾之势推出剑鞘，抵住了对方的咽喉，凛然道：“拿解药来！”
　　旁边的几个人见此形势，忙跪在地上，告求道：“姑娘手下留情，千万不要伤害我家老板娘！”
　　那女人几招之间就被薛奕清击中要害，动弹不得，心中自是惊异万分，此刻半仰着身子，气喘吁吁，哑着嗓子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管我是什么人？我只要解药！”薛奕清不想再和这女人废话，此时的心情也多了几分暴躁。
　　“你为什么会有这把剑？”那女人也不管薛奕清的回答，硬生生的问道。
　　薛奕清不理，只是加重了手劲，直直抵得那女人快要喘不过气来。旁边的几个人跪着求那个女人说：“老板娘，咱还是给她解药吧！”
　　那女人好像没听见旁边手下人的哀求一般，也不顾自己的性命，只是盯着薛奕清，一味的不依不舍的追问道：“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桑林之舞’？！”
　　薛奕清听了，不禁呆住了，手上也稍稍放松了些。这个女人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落英心法中的这步口诀？
　　原来，落英心法中的一道口诀是以《庄子》中的一段文字为底本，加以演化提炼形成的。庄子曾经在“养生主”中讲道：“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由此，落英心法中便有“桑林之舞”这一步口诀，内功心法是气，而武功招数是形，以气御形，便表现为方才薛奕清舞带的风姿体态。那女人竟然能够认出来，其中必有缘故。
　　“你怎么会知道‘桑林之舞’？”薛奕清盯着她，反问道。
　　那女人微微松了口气，便说道，“我的祖先是龙凌古帝御前的酿酒侍女，曾经在一次寿宴中见龙凌公主作过此舞，便记下其大约招式、体态，在我家族之中传承。我见你方才体态，十分相像，所以才说出来。”
　　“你的祖先是龙凌王族的侍女？”薛奕清半分惊诧，半分怀疑的问道。
　　“我杨二娘拿性命做保证，每个字都是真的。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
　　薛奕清看了一眼两边的小厮，没有说话。
　　“你只管说，好让我死也死个明白！他们都是和我无二心的人。”
　　薛奕清注视着杨二娘的眼睛，从她的黑亮的瞳孔里看到了那股无法伪装的信义和胆气，便坦然说道：
　　“我就是龙凌落雪剑的主人。”
　　谁知，薛奕清的话音刚落，几把钢刀便“刷刷的”抛在了地上，杨二娘连同众人一脸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