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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你再敢对云鹭出言不逊,小心我不顾朋友情谊。”
      可惜沈闲清果然忍不住。
      他不是坏人,只是有时候管不住自己那条毒舌。
      虽然,不作酸诗不骂国贼,把它用在这种地方,沈闲清也觉得,确实是蠢得不光彩。
      而那云鹭公子什么都无需做,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他那曾经的好友,锦玉公子韩让,就教他一家老小变成了罪籍。沈闲清八十岁的爷爷没能熬过去,真正家破人亡。
      而活着的人,纵然有朝一日复还平民身份,亦三代不得出仕,遇上旁人,再不能说家世“清白”二字。
      去年秋闱后,那人在团团月圆之下一身墨衣,手上递来锦带美玉:“愿你前程如锦似玉。”
      沈闲清摩挲着玉上水月样的银辉笑着说:“公子锦玉的锦玉?”
      而韩让笑着对他说:“江山得你这般锦玉人才,我的名头,让给你又何妨?”
      “你就这般看重我?”
      “当然,在此世间,我最看重的人便是你。”
      再过一个月是春闱。
      他便是这般对他。

      沈闲清看着韩让嘴巴在他面前一张一合。
      就像他们刚见面的时候,韩让正站在水塘边看的红鲤,在水中吐着泡泡。他也像现在这样傻傻地看着韩让,不对,那时候韩让分明是浅浅地笑了,而不是这般面目带怒。
      沈闲清耳朵里的轰鸣退去,模模糊糊终于听到一句话,是韩让夹杂着怒气在问他:“你在听我说话么?”
      以前说这话的,多半是沈闲清。沈闲清万般皆闲,唯嘴闲不下来,安渚早说过,有朝一日会给他惹来祸害。
      韩让靠得离他近了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摇动,让沈闲清更加头晕。
      沈闲清还记得,韩让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
      不过他现在只能闻到自己鼻头里的血腥气,再无其他。
      旁边的人似是尴尬地说:“他在里面被打得狠了,几天没吃饭,又是关的黑房,刚见光亮,可能耳目暂时反应不过来。”
      沈闲清突然感到庆幸,自己还能闻得见血腥味。
      韩让把手放到嘴前,咳了一咳。
      也是在一年之前,由来胆大的阿妹扯着他的衣角:“阿哥你若是得了进士,便可代我向陈公子提亲啦。”他刮刮她有点小雀斑的鼻子:“你倒也不嫌害臊。”“还不都是哥哥教得好,”小妹娇嗔地比比兰花指拖着长颤音,“少年心事总是春~~~”
      那时韩让也在一旁,看着他们,便是这般掩嘴咳咳,然后伸出手,拂去掉在他头上的一片花瓣。
      只不过那时候眉目都是溢满笑意的,不似现下这般冷凝。

      那人最后说:“念在往日情分上,我只是给你个教训,从今往后你我再不是朋友,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哦,搞得他家数代基业全毁叫手下留情,那不留情该是杀他全家了?
      看韩让方才盯着他傻张着的嘴的眼神,怕是犹豫再三,终究“念旧”没有拔去他那根得罪过他心上人的贱舌吧。
      沈闲清坐在地上看着,想,护着白衣人儿绝尘而去的黑衫真是潇洒,影子都恁长。

      方赶来的安渚看着沈闲清叹气:“你明知道他把云鹭护在心上比什么都重要,容不得人说一句不好,那么去招惹他们又是何必?”
      沈闲清只是呆呆望着地,幽幽地说:“从我来的地方,话本子里有个惯常的桥段,就是那里面的正角,被宵小得罪之后,便有另一主角实心意地帮他报仇,通常要整得那宵小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看官直呼痛快。我虽十分看不上那些宵小自以为是的嘴脸,可是更看不上正牌,对方再错,只不过骂你一句话,让你一时难堪,顶多有些皮肉痛,为这你便毁人一生、要人性命,还连累无辜之人,却通通理所应当。只因你是被偏爱的主角么?哈,我原先以为那只有极俗的话本子里才有,却原来竟是真的。”
      说罢,沈闲清又低低笑了起来。
      安渚没听懂沈闲清一大段说的什么,此刻听到他笑,便觉得沈闲清怕是疯了。
      他蹲下来伸手想要掐沈闲清的人中,沈闲清只一抬头看着他,睫毛长长一眨不眨,平素里风流灵动的桃花眼一动不动,两行清泪自眼角直直淌下。
      瞳眸却是极清醒的。
      醒得教人害怕。
      “可惜我并不知道,原来我竟是那个宵小。”

      安渚手中的扇子啪嗒掉落在地,揽住沈闲清:“不要这样,不要这样难过。”
      沈闲清的目光跨过安渚的肩头,夕阳无限好,这般艳红。
      枉他与韩让相识多年,称一声知己。
      原来一十三年,一眼望到头,不过一场空。

      那作者写的耽美文里,只短短几段话。
      “这是云鹭第一次见到韩让唯一的朋友沈闲清,这人出身乡绅,仗着有几分才华,便自视甚高……”
      “沈闲清似乎瞧云鹭不起,说话也尖酸刻薄,被韩让当面警告:‘你再敢对云鹭出言不逊,小心我不顾朋友情谊。’……云鹭看着沈闲清,觉得这家伙对韩让的心思有点奇怪。”
      “‘听说小官一般在十二三就要开张生意,云公子在南馆长到一十六岁,还是这般天真高洁,真让人敬佩,’沈闲清恶毒地说。云鹭心中委屈,只是他性格要强,脸上不显露出来,只看了沈闲清一眼,扭头就走。”
      “韩让皱眉说:‘白天的事我都听暗卫说了,沈闲清他小瞧你无家可归,我也让他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伤到云鹭的,再好的交情都作废。”
      “韩让见到了刚从牢里出来的沈闲清,本想割掉他那条伤了他宝贝的舌头,但是看看他现在也挺惨了,就对他说:‘念在往日情分上,我只是给你个教训,从今往后你我再不是朋友,我不会再手下留情。’留下沈闲清一个人坐在地上,走了。”
      其他的,都没有了,除了下面读者的好评。

      不,文中不会有的。
      那时少年游,十八岁的韩让刚承家主位,心绪不佳,来找十七岁的沈闲清抱怨。十几岁的少年,酒量尚不十分好,不多久便微醺了,话开始多了起来。这次,多话的沈闲清只是听,并没有插嘴。
      韩让絮絮叨叨许久,凑过去撅着嘴对着沈闲清说:“你在听我说话么?”
      沈闲清温柔地拍着韩让的背,说:“我在。”
      韩让拿脸蹭蹭沈闲清烛光下玉色的脸颊,将头枕在沈闲清的肩头,喃喃一句 “山高水长,闲清,你是我世间唯一的知己,吾之心乡”,然后又扁扁嘴,“肩膀真硌人,你吃那么多糖和肉,怎么还是不够胖。”
      抱得紧紧的,不肯放手。
      沈闲清的睫毛和韩让的叠在一起,带着蝴蝶一样的轻颤,他叹息一声,给玄衣少年盖上被子,侧下身去的时候,鼻尖正摩挲过鼻尖。
      韩让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即便隔着浓烈酒气,也能闻得出来。
      从此入梦,萦绕不绝。
      那时,拥抱着并躺在床上的少年相识正到第五个年头,他们的影子投在新绿的纱窗上,融为一体,屋内酒好,屋外花好,月也好,仿佛就是地久天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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