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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瓜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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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久酒楼是历来办大事的地方,而这么个不大的地方,需要办大事的时候不多,所以即便是在人潮拥挤的逢场天,这楼里面也不忙。端的是格调布局高高在上,才好突出有钱有势的名望与势力。四周围满是矮小低劣的商贩,九九久酒楼就像一位贵妇,嘲笑俯视着远方而来的叩拜者。
“呸!一朵鸡冠花!”卖豇豆的老头吐了口痰,抬头回人,“鸡冠花?没得没得…老子刚刚说鸡冠花?说你娘!没就是没…老子骂人?嘿,老子这个暴脾气…弯刀呢?你的弯刀借来用下!”
剔笋壳的人,看着手里的弯刀被抢走,再看到那把弯刀要落到桌子下的龟脑壳上了,吓了身冷汗,“张老头!”
一片混乱。
她牵着二婶躲过那把无影刀,又回头看,被二婶子扯了一踉跄,“还看!”她的鸡屎味淡薄了些,可她的瓜劲儿只增不减,“好看!”把她二婶气得发笑,成心逗她,“有前面的好看?”
绣花领口,短褂红衫的酒楼小伙子,白皙清秀,喉颈微露,比放在桌子上的白陶瓷还圆润白腻一些。站在门口就像地里招蜂引蝶的豌豆花,俏生生香喷喷的。
她喉咙里冒出一阵一阵强烈的酸味,嘴里的唾液像泉水一样涌动,包子。
二婶颇为诧异地看她一眼,“你晓得…包子?”
她点点头,“二叔说肉的叫包子,素的叫馒头。”
她别头一看,袖口被揪着了。
“包子,婶儿?”
五指坚硬似鹰爪,锁住了小白兔就不可能再放手。鹰的眼光蔑视地看着她,鹰的尖喙带着风声,鹰发出了致命的攻击。一声鹰啸。颤抖了小白兔耳朵上的油菜花瓣。没了遮掩,它是如此的雪白,雪白得诧异,“疼,婶儿!”
她婶儿狰狞着给了她一道名菜,朝天椒烧兔儿头。
她的两只耳朵可是真红啊,白里透着红啊。
待二婶子转身,兔儿头搭下了兔子耳朵。咚!又被那么些声音惊立起来。
丸子,肉丸子,滚下了桌子。
循眼望过去,没人开口说话。有个胖小孩儿夹不稳筷子,有点儿发脾气。
蹲在地下,看着那颗丸子,好像有点儿弹性哦。
耳朵又被揪了一大括弧,伴随着一道名菜‘剁椒鱼头’哐嚓砸下来,“老娘喂你吃个饱!”她二叔远在千里,松开手里的锄头,小心地摸了摸光溜溜的头顶。
会亲的另一方已经在包间等着了。好歹把她拽进西门,鱼头又被剁了一下,“叫人啊,这是你未来大舅子,那是她大爷!”她真是侮辱了鱼头,“你大舅子,她大爷!”
她大爷倒是愣了一下,嘀咕了句,“原来是个瓜的。”恍然地点点头,再不言语。
大舅子叫陶乐。跟大爷说:“烂锅配烂盖,绝配!”跟婶子说:“门当户对,高见!”
这边问:“他去的时候是十四,她今年有十三了吧?”
那边点头:“芒夏就满了……”
有那么一霎的寂静。
她被一口汤呛着了:“咳!咳!咳!咳咳咳……”
“你龟儿子那么笨哦!喝口汤都要呛到!”那张油光滋亮的大嘴喷出绿色的四季豆碎末,打冰雹一样打在她脸上。
墙上的电视信号也不好,雾成了点点雪花。
陶大爷有点岁数了,听不得耳朵吵吵,起身关了电视。
二婶子夹了一筷子的苦瓜,苦瓜中夹杂着几片肉丝,她一口放进嘴里,满嘴满嘴的油光光亮晃晃的,嘴像老虎啃骨头似的,嚼了两下便一咕噜吞了下去。有种优雅的凶残美。
她一手拿着朵餐巾折成的纸花,一手拿着筷子,插不上话,也不插话。
那时候有着短暂的交集,她和翠翠在村口的大榕树下磨盘上坐了半天。翠翠手里也拿着一朵喇叭花,转过来转过去啊。她就一直在扯那一截又一截的毛线,扯长扯短扯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