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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羞辱 ...

  •   山有木兮木有根,山风荡兮春草生。

      凛冽的风让程琛想起和余今惜第二次见面时的情形,他在围栏处逼迫她,从那时起,她就不可能对自己有丝毫好感吧?

      他回头看了眼正四处搜索的余今惜,她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认真的模样,他低头看到脚下,一尺见方的圆盘,似乎是后天雕凿上去的,和花岗岩是同色同质地,不仔细看还真容易忽略掉,他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用手里的登山杖远远敲了下,没有什么机关反应。老祖宗费劲千辛万苦搞出来这些东西,到底是为了留给后人还只是想让曾经拥有的东西永远不见天日?

      余今惜喊了他一声,好像有什么发现,他走到她那边,拨开草丛,又看见和刚才一样凸起的圆盘,上面隐隐雕着花纹,被尘土覆盖的看不清楚,程琛先用杖敲击几下,没有发生异样才走近蹲下,将浮土清理干净。

      余今惜凑过去看了眼,嘴里‘咦’了声。

      “怎么了?”

      她皱着眉说:“我原先在溶洞里瞧过这个图案。这是其中的第二幅。”

      她曾向他仔细描述了那见过的四副壁画,第一幅是名女子模样的人,身旁躺着一个双眼紧闭的孩子,女人对着远处大江叩首,似乎祈求着什么;第二幅是一个蛇身人面的怪物嘴里衔着一枚珠子,分江而至;第三幅是女人赤裸着身子,表情狰狞痛苦跪倒在地,那枚珠子在她腹中发光;最后一幅是女人躺倒在地似乎死去,肚子被剖开,珠子消失不见,而原先那个躺着的孩子却笑着在她身边拍手。

      他将他发现的那面圆盘也清理出来,果然是那故事中的第三幅,然后他又按着方位又将其余两个找了出来。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将‘天梯’最后一阶找到?这些图和这个故事又起着什么样的作用?难道他期望的死而复生的事情真的有可能发生?又要用什么交换?他的命?程琛瞧了眼同样迷惑不解的余今惜,还是她的命?他攥紧拳头,在心里一遍一遍对自己说:她是钥匙,她是一把随时可以拔出来丢弃的钥匙。

      余今惜看着位于四方的四幅图,她在两幅图中间踱着步子,她闭上眼睛,想起父亲曾说过的话,他说古人喜欢对称结构,在一个墓道中如果有左耳房就一定会有右耳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古人认为天圆地方,最直接的体现就在铸币上,圆形和对称结构一样重要,圆形就是一种完美的对称。

      他曾告诉自己,两点确定一条直线,四点却不仅能够组成一个方形,更多的时候,它代表了,一个圆。

      有圆就有圆心,余今惜朝山峰的中心走去,果然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凹陷进去的地方,仅供一人站立。

      “程琛。”她叫了他的名字,见他往自己身边走来,她俯身去看那个凹陷之处,却在那里发现了一样东西,一只屏幕已经破碎的手机,她将它捡起来,黑色的手机壳背面贴了一个俗气的粉红色桃心,她的手颤抖起来,手指用力将它握紧。

      程琛发现她的表情有些异样,她的眼睛里有着水光,她用牙齿咬着嘴唇,声音有些微颤:“他来过这,他来过!这个桃心是年前我去他研究所时贴上去的。”

      他指的是余思达,她的父亲。

      那时候他很忙,他们都没好好说几句话,她发现他书桌上的手机壳有一丝裂纹,就从包里掏出贴纸将它遮盖起来。她等了很久,他一直很忙,他的眼神里有歉疚,她本想和他一起吃顿晚饭,可是等到九点终于觉得疲倦独自悄悄离开了。

      程琛知道她现在很激动,她找了父亲很久,终于算是有一点点收获,她走过的地方是她父亲曾走过的,他对此没什么异议,毕竟他曾给过余思达地图,凭借他见多识广渊博的知识,就算没有正本的提示,能找到这些线索也不足为奇,那么他是突破重重障碍,找到了他想要的吗?

      余今惜擦擦眼睛,将手机塞进口袋里,她低头看了下那个凹陷的地方,父亲的踪迹让她振作起来,她先敲敲打打又用手指仔细摸索,没有发现什么,只觉得里面的声音有些空,她迟疑了下,这时不知为何山体猛然一震,她没站稳,刚好跌坐在那个凹陷之处。

      “地震了。”程琛皱眉,这地震来的太突然太巧合,他再看余今惜,发现她在那凹陷处站起身来,只听‘咯咯’地巨大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放了下来,他凝神屏息朝声音来源处瞧去,却是那两株不晓得生长了多少的苍松那边,他和余今惜对视了眼,跑过去,定眼一瞧,树木中间的岩石换换移开,露出阴森森的一道裂缝,他以为是余今惜触发了机关。

      余今惜跑了过来,此时却听见洞里发出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外爬,程琛不由从腰间拔出了枪,另他大为吃惊的是,里面探出头来的不是怪兽和恐怖的东西,居然是一张女人的脸,还是他们尤为熟悉的女人——梁缘可。

      见到他们,她咯咯笑出声来,嘴里嘟囔着:“哈喽,你们是真的还是假的?活的还是死的?”说完从地上搬起一块石头就朝余今惜砸去。

      余今惜躲闪了下,没砸着,她叫了起来:“梁小姐,别砸别砸,我们是真的是活得,不过你再砸下去难保不会变成死的。”

      她还有心情开玩笑?程琛黑着脸上前抓住梁缘可的手,蹙眉问道:“你不是在山下的溶洞里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李翊呢?”

      梁缘可觉得自己压根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程琛的手倒是温热,重见天日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激动了,梁缘可得嗓子有些嘶哑,她还没来得及解释,下意识往洞里看去,她的手攒得紧紧地,指甲在掌心掐出了印子,李翊还没有出来,如果这时将洞堵上……她飞快朝四周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可以阻挡他出来的东西,洞门的机关又在里面,她看了眼程琛,后者的注意力已经被洞中隐约出现的李翊吸引,她在心里自嘲的想着,终究还是摆脱不掉,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程琛朝李翊伸出手,却见对方的表情实在有些奇怪,他爬出来后似乎刻意和自己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他的肌肉有些紧绷,从咬肌用力的程度就可以看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从包里掏出水递了过去,他们两人的样子真的很狼狈,李翊接过来狠狠灌了一大口水,平稳气息后却只说了最简单不过的一句话:“我们不小心在里面迷路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出口,没想到居然撞见你们,这是哪里?其他人呢?”

      迷路了,鬼才信。

      “我们路上走散了。”程琛嘴里也没有句真话,听他这么一说,余今惜翻了个大白眼,可惜在他们背后,没人看见,只有对面的程琛瞧见了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

      程琛看看手表,时针已经快要接近数字六,没有多长时间就会日落,如果按照地图上提供的信息,只有找到天梯,日落时分才能见到他想要见到的,那么必须要加快了,可是李翊和梁缘可这两个人是出其不意的变数,横亘在这里让他如何下手倒是一个问题。

      “琛哥。”李翊走过来叫了声,“天快黑了,你们准备下山吗?刚刚似乎发生了地震,这里不安全。”

      程琛朝来路指了指:“我们从天梯上爬上来的,你们可以从那下去,说不定路上还能碰到秦风朗他们,我和余今惜还有点事。”

      他的话说的很直白,就差没说‘你打哪里来回哪里去’,稍微能看懂眼色的人都不会再追问,偏偏李翊脸皮厚,或者他心里自有打算,他朝天梯那里瞧了眼,笑着说:“我们好不容易才上来,气都没喘几口,你怎么倒赶我们下去了!这位余小姐不是风朗的女朋友吗?和琛哥你能有什么事?”

      李翊边说边环顾周围,这里是座孤峰,除了天梯那里,其余三面皆无路可攀,比邻的那座山峰大约有十米的间隔,隐约间能看到头顶上方有一座平整的石台,立于悬崖峭壁间,下面是万丈深渊,除了飞鸟,还真没法上去。

      程琛一脸‘管好你自己的事,少管我的’,表情有些不悦,余今惜撇撇嘴,这荒山野岭又不是他家的后花园,他这幅占山为王的霸道模样还真让人讨厌。

      李翊转到程琛身侧后方,佯装四下观望,嘴里说道:“没料到溶洞那么黝深的地方居然七转八转能通到这么高的山峰顶端,看来这座神女峰的中间本身就是有许多孔洞,被古人借以利用,否则如此浩大的工事在古代必然不能成功。”

      “下面有什么?”程琛有些好奇,会不会天梯的最后一级实际隐藏在他们的来路上?毕竟这里他们已经仔细侦查过,除了四个圆盘没什么收获。

      李翊笑了笑自嘲道:“什么都没有的破耗子洞,没有你想要的。”

      不管如何,除非万不得已,他不想回那逼仄的‘老鼠洞’了……李翊边说边走过去在身后拍拍程琛的肩膀,很亲昵的样子,程琛平素不喜欢别人接近,又总觉得李翊的出现太过蹊跷,始终抱了几分提防之心,他眼角余光看到和李翊站对面的梁缘可的表情有些怪异,便下意识想和李翊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猛地转身面对李翊,却发现他的手正自后面摸出一把枪来。

      程琛的反应很快,就地朝后滚去,将松树作为掩体,躲在后面,飞快将武器拿在手上。他嘴里叫着:“李翊,多年的交情别一时冲动毁于一旦,你知道的,我迄今也就剩你一个亲人了。”

      李翊举起枪笑道:“哥,你是我哥啊,你妈没死前我一直叫大姨的,可你叫过我妈小姨吗?我妈被程家扫地出门时,你当我是亲人吗?我爸在秦家做牛做马时,你当我是亲人吗?你和秦风朗从来都没把我当亲人,你们从来都比我高一等,你们想要什么马上就能拥有,而我自小就是我爸怨恨的工具,他想方设法娶了我妈,又怨恨她没有让他得到他想要的,你和我都一样,明明都是程家女儿生的儿子,为什么就你能姓程,为什么就你能继承家业,为什么我就一无所有?为什么!”

      “你手里有枪,我也有,你我开枪的后果有两个,要不你死,要不我死,胜负50%,你觉得这样值得吗?不如我们都放下武器,好好谈谈。”程琛很冷静,他还不知道李翊有何图谋,但是这时候闹僵对他没有好处。

      “胜负50%?”李翊哈哈大笑,伸手飞快将身边不远处被突变惊呆的余今惜一把拉在身前,用枪指着她的脑袋,嘴里说道:“这样还是50%吗?哥,在这么关键的时候都要带她在身边,这个女人对你来说有多重要?反正我扣下扳机,你要找到东西,心愿达成后说不定她真的能头顶着个大窟窿起死复生,只是到时候你搂着她不知道会不会害怕?还还有没有勇气和她做?”

      余今惜听他说的龌龊,心里极其气恼,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不能啐他一口,他的力道很大,冰冷的枪口顶住太阳穴说不害怕自然是假的,她不晓得这个一向看起来亲切热情的李翊突然发什么疯,只知道所有人到这里来后都变得不一样了。眼前她没时间搞清楚前因后果,保命是最重要,然而眼前受威胁的人不是爱她的那个秦风朗,而是冷酷无情的程琛,她不晓得李翊是误解还是眼盲,总之,此时此刻,似乎除了自己,没人在乎她的生死,她也只有想方设法自救了。

      “怎么样?想必你也知道我想要什么了,我给你十秒钟时间考虑,你到底是将枪放下,乖乖走出来好呢,还是看见心上人脑袋上出现个血窟窿好?十。”

      程琛咬牙切齿,他看见余今惜被勒住脖子的脸庞通红,他看见她的手慢慢朝裤袋下方移动,他知道她不信任自己会缴械救她,事实上他也不该如此,他瞧出来李翊积怨已深,他若无法自保,就算救得了她一刻,早晚和她一起送死。但是……

      “九……”

      “你想要什么我答应给你就是,但前提是我们都把枪扔了,同时!”程琛飞快的喊道。

      “八……”

      “七……”

      “六……”

      李翊并不理会,面带笑容的数着,从程琛的角度能看到余今惜已经从登山裤膝盖的裤兜里摸出一把刀,她朝他用眼色示意了下,他心里着急,她这样做是冒险赌博。正如李翊所言,他没有办法冒险,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余今惜在他眼前丧命,他曾经以为她只是一把随时可以丢弃的钥匙,就在李翊他们出现之前他还不停地对自己暗示,她的生死他并不在乎,可是等那把枪出现在她头上时,他发现自己的心脏像被一拳重重击中,他错了,他太在乎。

      “五……”

      “四……”

      他紧握□□手指开始颤抖起来,那仿佛是一块烧红的烙铁,他飞快的将枪丢在地上,举起双手从树后面站出身来。

      “冲我来,和她没关系。”他的心咚咚的狂跳,他见她的手悄悄收到后面,他在心里说:稳住,不要冲动。可是他知道她从来都不听自己的话。

      李翊看着他的脸有些不可思议,他用枪摩挲着余今惜的脸庞,他大笑道:“哈哈,哥,你知道吗?我原本以为你谁也不在乎,只不过拿她来开个玩笑,堂堂程琛,七秒钟就投降了?为了个仇人的女人?哈哈,这太好笑了,我还真是洞察秋毫!”

      李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握住枪的手指却微微发白,从她的脸庞移到了下颌,狠狠抵住。“你把枪丢了我还怎么玩?我真想看看你能为她做到什么程度。现在听我的话,双手抱头跪下。”

      他在羞辱他,程琛知道。

      他这一辈子,除了父母和祖宗,膝盖从来没跪过他人。

      程琛看见李翊的枪沿着下颌在脖子上游走,然后缓缓伸进余今惜冲锋衣里,他只觉得一股血气冲到头顶。

      “别冲动。”李翊将子弹上膛,咔嚓一声轻响,“怎么,你的命可以不要,尊严却不能不要?”

      程琛看见那把乌黑的枪口按在她的心脏上,他漆黑的双眼垂了下来,双手紧紧在耳后握拢,双膝点地,“扑通”发出沉闷地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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