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上 ...
-
半年前寺里来了个居士，每天跟着我们一起做早课晚课，一起吃素斋。师兄说他来的时候捐了大把的香油钱，又请师父给他剃度，可惜师父说他尘缘未了，只肯让他留了下来和我们一起修行。
寺里的生活很是无聊，每天晨钟暮鼓，除了几个师父准许下山化缘的师兄，我们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偶尔有香客和居士上山，往往也只是住个几日便告辞离去，从没有能待这么久的。
他总是很安静，除了念经的时候几乎不怎么听到他说话。我在做早课的时候偷偷看过他，认真的样子让我自惭形秽，又赶紧低下头继续念经。
我看见过他一个人坐在后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上去淡然而超脱，一点也看不出师父说的“尘缘未了”的样子。发觉我在看他，他笑笑对我招了招手。
“你好像一直都在看我。”
“……”
“我没有要怪你。”
“……”
“算了，你去吧。”
我对他点了点头，一溜烟就跑开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和那张留着深深伤疤的脸一点都不相配。
*************************************************
寺里这些天不太清净，听知客的师兄说这两天寺外来了好多人马，似乎都是来找居士的。我趁着下课的时候偷偷溜去看了眼，那些人随身带着刀剑，似乎都是江湖中人。
“让唐祺出来！”
“我们知道唐祺在里面！”
吵闹声中似乎很多人都在重复着“唐祺”的两个字。是居士的名字么？
“对不起，唐居士不见客。”知客的师兄一边重复着这句话，一边小心翼翼的把想要闯进来的人一个一个“送”出去。
“劳驾小师父再通告一声，就说刘霄求见。”一袭青衣从人群中分拨而出，对着师兄有礼的抬了抬手。
两位师兄对视了一眼，见这人彬彬有礼，并不像其他人一样蛮横，便决定还是再通告一声。
“刘施主，请随我来。”
果然，那人很快便得到许可被带进了寺门。他抬手制止了下门外的吵闹，“我进去劝劝他，成与不成也就看这次了。若他再不应允，我们也只好另寻他法了。”说罢便理了理衣摆跟着师兄向厢房走去。
这人似乎江湖地位不低，门外的人群听了他的话渐渐静了下来。我想看看唐居士那边会有什么事，便一路跟了过去。
他们在厢房里谈话，我听不见内容。等了一会儿，正意兴阑珊地准备走，门却突然打开了。
“你走吧。”
“唐祺，我不逼你，你再想想。现在他指名要你，你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你走吧”
“我在山下的客栈等你三天。”
“把那些人也都带走吧，别扰了佛门清修。”
******************************************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想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至少是值得“再想想”的事情，可是晚课的时候唐居士依旧在安静的念经，对我探寻的目光投来淡然的笑，似乎下午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忍不住好奇，跑去找刚从山下回来的师兄。
“如果你伤了人，人又伤了你，你们是互不亏欠，还是相互亏欠？”
留下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师兄摸摸我的头笑笑回了禅房。
“互不亏欠，还是相互亏欠？”我坐在庭院里琢磨着师兄的话，没发现在身后站定的身影。
“若有情，便是相互亏欠；若无情，不如不见。”
我回头，发现唐居士一身素衣，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凄凉，见我看他，又收敛了目光对我扯了扯嘴角。
我似乎有些明白师兄的话，问他：“什么是有情，什么是无情？”
他愣了下，好像对我的问题觉得有些惊讶。
他很高，我站起身还是要仰头看着他：“师父说你尘缘未断不愿帮你剃度，是不是就是因为你心里还有情？”
“情为二心，两心相印才可称之为情，一厢情愿只是孽而已。”他又恢复了之前淡然超脱的模样，伸手和师兄一样摸了摸我光溜溜的脑袋，“你还小。”
“师兄说，得悟佛法，无关外事。何况我已经十四了。”我抓开他的大手，认真的盯着他，“他既指名要你，必是心中尚有牵挂。放不下的，是你。”
“可是他分明说…”他有些失神。
“说的若始终是真，‘言不由衷’一词又从何而来？”
“……”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