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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廿四章 文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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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伊与木容站在船头,看这周边的景色。原来这便是沧海,如此浩瀚。船已行了甚远,奇怪的是这回竟没有晕船,原来东女教竟还有这般神奇的药物,能抗晕。这若是拿去给姐姐研究,定能研制多些,帮助那些晕船晕车之人。
想起船内还有人多日未进食,此前说要休息,应当休息够了吧。他转身朝文瑾房内走去,想想,还是先取了吃食与水,再进去。
床上的人还在安睡,洛伊便放轻了脚步,本是想轻轻退出,却见文瑾一只手臂露在外面,便过去将他手臂放入棉被中。他的手臂竟有些凉,一抬头,便见他嘴角留下的血渍。他的脸色红润,嘴角却流下了血,身体亦是冰凉。摸上脉搏去感受跳动,却什么也没有。心脏狂跳不止,又将手凑近他的鼻孔,许久,竟不曾感觉到一丝气息。忽想到他微握成拳的手,拨开,竟是一只小瓶子与一张折的极细的纸。
缓缓打开纸张,洛伊便被吓到了。慌忙将手中的瓶子放在被子上,便跑了出去。
“小姐,不好了。”洛伊担心别人听见,又将声音调低了,“文瑾他,自尽了。”
自尽?上次不是才自尽过么,怎又自尽了。可木容枫没那么多时间想太多,随着洛伊一起跑进内室。
手无法控制似的搭在文瑾脖颈上,又去探他的气息,内心深处的一个人告诉她他死了。她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死了,还是死了。做了那么多事,本就是为了保住他的命,他却轻生。
洛伊突然跪在地板上。
“你这是何意?”这一边文瑾去了,这一边他跪了,这是存心要她难过么?洛伊抬起头,木容枫见了,原来他也难过了,双眼亦是通红。
“文瑾是主人,洛伊是奴,自然是要跪的。”
“你起来!”木容枫命令道。
“是。”洛伊颤颤悠悠站起身,将手里的纸条交给木容枫,“这是他的遗书。”
遗书?木容枫打开这纸条。
文瑾有愧,无颜面对,以死谢罪,望君珍重。
短短十六字,却让木容枫更为心痛,他有何好愧疚的?以死谢罪,我需要你以死谢罪么,我也只是望你好好活着罢了。
“这不是你的错,为何要你死!这到底是什么世道!”情绪失控,木容枫抓起床上人儿瘦弱的双肩使劲摇动,似乎是要将他摇醒,然而那人却一动不动。他已经去了,这一回,真的去了。
“小姐。”洛伊拉住木容枫的手臂,想要将她拉开,谁知她却使劲一甩手,洛伊一个踉跄,后退了一步才站稳。她好像功力回来了,气力比原来大了许多。
洛伊怔怔地望着她,不敢再靠近。木容枫回转过来时,见到洛伊脸上的惊恐与疑惑,便知自己方才用太大力了,他本就有腿疾,站不稳是常有之事,自己居然用力推他。抹去迷糊了双眼的泪水,走近洛伊,他却又后退了一两步。木容枫心惊,难不成方才真吓到他了。再次靠近,他没有退后,只是眼里更多了几分惊恐。
“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你好像很怕我?是我太用力吓到你了?”见洛伊不说话,又说道:“若是,我道歉。”
“小姐,文瑾少君怎么办?”洛伊垂下头,只想木容枫将注意力转移到文瑾身上。
少君?此前他不是直接称呼名字的么,今日怎这般阴阳怪气的?“回东岩岛。”
“是,我去吩咐。”洛伊一瞬间便跑了出去。
她记起来了,她肯定记起来了。连功力都恢复了,怎么可能还不记起来。怎么办,怎么办,再给她吃一颗么。不行不行,吃坏了怎么办?距上次吃药才不过几月而已。
船再次回到东岩岛。码头上有个熟悉的人影,竟是轩辕静。
轩辕静本是木然地看着远方的船只,却见一只扬着东女教旗帜的船过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何事返回。她的心里有些喜悦,她是不是又可以见到他了,他醒了吗?
船靠近停稳,轩辕静便浑浑噩噩冲上去,直到文瑾的房间。木容枫坐在床沿,盯着那张红润的脸庞,他嘴角的血渍已经清理掉。他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安稳恬静。他本不该受这么多罪,他的年纪若是在前世,正是青春如火。可他却……
痛心,痛心,她除了痛心还能怎样,去谴责这万恶的社会,去推翻这万恶的封建主义?她没这能力,他只想他活着。
轩辕静进来之时,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径直来到文瑾床榻,见他面色红润,以为他已醒来。木容枫将纸条递给她,她一见当即失控,如同木容枫般摇着他,那位冷静沉着的教主不见了。
“若我猜得不错,你便是那薄情之人!”木容枫冷冷地看着她,她早就看到些端倪,只是不曾道明罢了。可是如今,她看他就如看前世那些寡情男那般可恨可恶。
“什么!”轩辕静大惊。
“若我当初不出言阻止,你便眼睁睁看着他被杖毙么?”她这话说的很平静,却是充满了恨意,“明知他圣使身份,你何必招惹他!”
轩辕静闻言,潸然泪下,她说的不错,都是她的错,是她对不起他在先,她答应保护他,却没有办到。在他成为圣使的那一刻,她就该与他保持距离。在她成为教主时,她已经有夫,即使文瑾可以撤去圣使之位,她亦无法娶他为夫。所以,都是她的错,她就不该再接近他,对他做了错事,只为了还能见他就将他留在身边,而不尽早处理。
“是,都是我的错!”
“文瑾!文瑾!”
“如今才悔又有何用,人已去了。天一黑,你将他带回他的墓地吧。我累了,我要去休息。”她本想等轩辕静回来,便狠狠骂她,结果她觉得自己好累,不想再骂人了。责怪她薄情寡义又如何,他都不能回来了,不能回来了。她只能躺在自己冰冷的墓里,沉睡下去。这便是生命,如此脆弱,而这里的人,却视它如草芥。多么可笑的事啊!
木容枫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门去,这是一种孤独的落寞。这副躯体原是这世中一人,而这灵魂却不是。仿佛走入密境,未知的恐惧,孤独的恐惧。
轩辕静还站立在文瑾的身旁,傻傻地看着他。他真的还是走了,明明可以活下去,为何不珍惜。看他这样子,应是服食了她给予木容枫的毒药。他的手中轻轻握着一个药瓶,轩辕静拿来一瞧,是断情散的解药,解药还在。
“你真傻,吃了解药,日后隐姓埋名,若遇得良人厮守一生岂不好哉?”
“你恨我如此待你,是要我痛苦一生哪。”
木容枫走进洛伊的房间,见到洛伊正木然地坐在榻上,垂着头,若有所思。
走向榻前坐下,将头轻轻靠在洛伊肩上,洛伊一颤,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他竟然没想躲,看她的样子,竟是一脸憔悴、疲惫。今日见她这般心痛,他甚是心痛。初见文瑾,见他被绑着游街,他便是不安,于是跟着过去。见他惨遭毒刑,却无能为力。而后木容枫站了出来,他虽出面阻止,却是对她的行为感到敬佩,若是以前,她不会说话,甚至会奚落一番。
不知为何,在他心里,她竟然没那么可怕了。只是,她会不会变成以前的她,她愿意这么靠着他,至少现在还没变回去吧。
洛伊的身体放松了许多,不再那么紧绷。木容枫许是感觉到了,手臂环上了他的腰,说道:“我心好累,肩膀借我靠靠。哪天你累了,我的也借你靠靠。”
“好。”洛伊答道。
“洛伊,你不要离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