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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224 想我所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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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铲平人间?!”小鱼儿惊得向前走了一步:“您不是只恨天庭么,怎还牵扯到人间?”
“没办法。”碧血子耸肩:“天界之气过于清净,非常不适合魔族居住。所以朕要攻占天庭、坐玉皇宝殿,就必须射落日月、截断天脉、令浊气再飘升至天上才行。人间本就处于天地的夹缝之间,难免会受到波及。”
“那人呢?”
“当然全会被饿死。但他们死后若愿成魔,朕便会把他们全收为子民……”
“若是不愿,你就全当他们是异己、赶尽杀绝?这‘作战方略’丹青会同意才怪!”小鱼儿怒,又悟道:“哦~原来你把所有的事都对我合盘托出,并煞费苦心的安抚、收买我,为的就是要我与你串通一气、蒙骗丹青,不让他阻挠你毁灭人间?!”
“怎么?难道你对人间还保有些‘故土之情’么?”碧血子笑:“莫忘了,方才梦魔已告诉了你:你们一直都生活在司命所造的幻境之中。真正的人间是什么样,你根本没见过!好吧。就算你的确生活在人间,那又怎样呢?回想一下,朕明明讨了营国的救兵、马不停蹄的赶回来救都,为什么偏偏晚了半日、赶不上救丹青呢?广弟为什么赶不上救勇哥?月将军为什么赶不上救云弟?再想想你,你明明把白花支出了恶人谷,才与小兰假成亲、亲嘴告个小别,白花又怎会恰好中了暗器、出现在你们身后呢?为什么总这么巧?
设计!全是设计!知道为什么你每世总打不赢司命么?并非因你不够聪明,也并非因你不够爱他。只因你是人、在地上跑,他是仙、在天上看。他安排你从小到大、运势超旺,坠崖不会死、中箭不会亡、美女无缘无故的对你一见倾心、随便撒个小谎就能把武林高手全骗得一愣一愣的,这一切的一切都仅仅是为了诱你轻敌、在你最志得意满的时候突然给你来这么一下子,令你跌落谷底、痛不欲生。
之后你再努力再辛苦,又能挽回些什么?朕统一天下、修万里长城,使车同轨、字同文,国还不是转瞬间就亡了?下一世那霸王美人不还是自刎了?东王外御匈奴、开辟丝路,不依然保不住自己的长子?月将军不说了,当忠臣时只落好名声,却完全没有好下场。就连那最遭人骂的广弟,都修了条大运河,据说那运河今人依然在用,边骂边用。
还没看明白么?上天在累傻小子!他在利用你的愧疚与自责成就一个个人间奇迹、造福万代,却永远不放你和他‘来世圆满’。这样的天界、这样的人间,又有什么可留恋的?还不如毁了算了!”
强到爆表。小鱼儿发觉这蛇皮老兽除了魔力充盈、邪法高强之外,诡辩起来竟也好生了得,一时间被喷得晕头转向,只觉他似乎讲得不对,却也说不清错在哪儿,只得低声劝道:“可……可丹青又不聋不瞎。您做出毁灭人间这么大的事儿,旁人再帮您瞒,他也终究是会察觉到的。到时……”
“放心~”碧血子一听便摆手大笑:“你不了解丹青与朕的感情,我们从没有隔夜仇~孩子,只管放心大胆的住下。朕相信,只要朕踏平了三界,你再想个法子,把这事情婉转的告诉丹青,别让他一时气急犯了毛病……”
绿光。话到此处,沉灵玉棺突然迸发出了耀眼的绿光。那绿光斑斓如画、绚彩夺目,令石室内顿时又充满了各种或欢喜、或哀伤的记忆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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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树,红石榴。
一名红衣小童正站在一棵大树下、仰望树上的石榴发痴。一名青衣小童突然从枝叶中冒出,站在树干上笑问:“王兄,你在想什么?”
红衣小童被惊得一愣,红脸道:“我……我在想,我若能拜个师父、修炼成仙,就可以飞到树上、摘下石榴,再飞下来……”
“哈哈哈哈。”青衣小童捧腹大笑:“摘石榴怎需那么麻烦?看,爬上树来摘就是喽~”说罢探身摘下一颗最大最红的石榴,丢给红衣小童。
红衣小童看着手中的石榴笑得正甜,忽听“咔嚓、刺啦、哇呀”几声,抬头一看,树枝已然折断,树上的小童已然摔在了地上,忙丢下石榴、跑去看他,见他的人没摔伤,只划破了衣裳,才边替他拍尘土边怨:“傻瓜!叫你别乱爬树,偏不听!这是父王今日刚赐的锦袍,看,这里和这里,全都破了。明日便是父王寿辰,一夜之间,要宫女们怎么替你织补?若是换了别的衣裳,事后被问起‘寿宴上怎不穿新赐的锦袍’,又免不了一顿臭骂!”
“所以你才梦想着成仙,为的是采下石榴却不划破锦袍?”青衣小童疼得龇牙咧嘴,却依旧大笑:“那也不用成仙这么麻烦。你看这些石子,改日我学扔石子,练好了准头,说不定也能把石榴从树上打下来……”
“好好好,等你练好了,我一定看你表演。”红衣小童搀起他敷衍道:“眼下还是先去找乳娘,洗伤口、补衣裳吧。”
………………
厅堂,屏风。
红衣童子正站在厅中对着一张屏风发痴。青衣童子突然跳过来问:“王兄,你在看什么?”
“在看海。”红衣童子赏着屏风上图景幽幽道:“据说这大海无边无垠,海岛上住着神仙。但我还是想不出,这真正的大海,到底有多大。”
“海?”青衣童子托着下巴,也望着屏风道:“我也没见过,哪日咱们一起去西边看海吧~”
“西边?”红衣童子忍俊不禁:“海明明在东边,西边是营国。”
“营国?”青衣童子一阵脸红,却狡辩道:“那营国的西边呢?”
“是高山。”
“高山的西边呢?”
“是大漠。”
“大漠的西边呢?”
“这……没人去过。据说这大漠无边无际,便是九州的尽头。”
“哼,没人去过。你怎知没有海?也许大漠的西边便是一片汪洋大海。哪日我一定骑马穿过大漠、找到西海,带你去看西海。”
红衣少年敷衍笑叹:“好好好。你若能找得到,我一定随你去看。但还是先把今日的功课背了吧。明日先生还要查呢。”
………………
庭院,琴音。
红衣童子正在庭中若有所思的抚琴,琴音中的郁郁之情,与他的年岁很不相称。青衣童子突然在背后发问:“王兄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我?”
“你回来了?”红衣童子惊喜回眸,却只喜了一瞬,便绷脸骂道:“傻瓜!这几个月,你都跑哪儿去了?!王宫这么大,你躲哪儿不好?为何非要真跑出去呢?你可知父王都快急……”
“头上的伤,好了么?”青衣童子不理红衣童子的埋怨,径自拨开他的头发查看,又皱眉道:“果然还是留了个疤!父王下手真重!”
“好啦。父王已赔礼过许多次了。一点皮外小伤,不碍事的。”红衣童子捂住疤痕,憨笑着转移话题:“你还没说,这几个月,你到底去了哪里?有没有遇到坏人?”
“坏人?有!太有了!”青衣童子一听“坏人”,马上来了精神,绘声绘色道:“我才出宫不久,钱袋就被坏人给扒了!不久后又有个行迹可疑的大叔,来找我来搭讪、问我饿不饿。我说不饿,他便偷偷跟在我身后……”
红衣童子紧张道:“然后呢?”
“然后?”青衣童子一脸得意的吹:“然后我机智勇敢,拐了几个弯、钻了几个狗洞、甩掉了他,还去都城守军应征入伍,学了不少武艺。哼哼,现在那大叔若敢再来,我必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
殿外,阶下。
红衣少年正跪在阶下的砖地上、盯着一条铁链生闷气。跪在他身旁的青衣少年愁眉劝道:“回去吧,脸都跪白了。踢那马屁股的又不是你,何苦非陪我一起跪?”见他不应,便问:“王兄,你又在想什么?”
红衣少年气道:“我在想,哪日真该求父王铸一条铁链,把你与我锁在一起!这样我就能时时刻刻都寸步不离的盯着你,防止你再闯祸了!”
“好呀~”青衣少年一听转愁为喜,乐道:“明日我就求父王铸这样一条铁链。以后你看书,我就蹲在你桌旁斗蟋蟀。你临朝,我就蹲在你座旁磕瓜子。你大婚,我也蹲在你床前……”
“你!”红衣少年怒道:“没心没肺的混蛋!咱们害了徐家表哥的性命、害父王无颜再见徐公,此时你还有脸笑!”
青衣少年脑袋一低,蔫蔫道:“好好好,是我不对,我反省。可我此刻即便是哭死愁死,那表哥也已活不过来了。当初若是能把骑术再练得好一些、拦住惊马,或许……”
………………
书房,账册。
青衣的国相正坐在桌前算账。红衣的国君溜达到他身后问:“在算什么?”
国相笑应:“在算戚国、虢国和申国还回来的钱粮布帛,究竟够不够数。”
国君鄙夷哧道:“不用算。这三国的称也小、斗也小,一定不够数!”
国相却一脸安详的笑道:“总数还未核完,他们不一定少还。王兄又何必如此揣度自己的叔伯?再说这三国去年遭了天灾,就算今年少还些,也在情理之中。咱们自己算清楚、心里有个数,就行了。”
国君怨:“本王倒也不是小器。要少还些,就明着下书求本王宽免。何必占本王的便宜、还一声不吭?难道当本王是傻瓜?都是帮脑子笨、还死要面子的鸡贼货!敢明儿个本王一定想个法子,让他们全都用咱们照国的斗、照国的称,省得你整天还要算来算去,怪麻烦的……”
“好好好,等你想出法子来,我就轻松了。那些买卖生意人们,也轻松了~”国相敷衍笑道。
沉默片刻。
国相边算边问:“王兄,听说你今日选妃,又测文才、又试歌舞,折腾了大半天,最终却只纳了三位美人。怎也没定出个王后的人选来?”
“都不够姿色,也都没有国母之相!”王兄叹气拉了把椅子,坐到书案的对面,托腮问:“丹青,你认为本王选什么样的美人为后,才够面子?”
丹青头也没抬的笑答:“你选王后,为何要问我?”
“随便问问。你若是大王,会选什么样的佳人为后?”
“又问这种话,我已说过,我不……”
“只是说‘如果’,又不是让你真选。不近女色,难道还不能看看女色么?”王兄坏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向王喜欢腰细的,姬王喜欢胸大的。丹青,你喜欢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丹青随口答道:“我喜欢能帮我算算账、批批折子、处理处理朝政、还能处理得不错的美人。这样我就能抽出闲来看看书、下下棋、喝喝茶了~”
“算账、批折子、处理朝政?本王就行呀~”王兄眨眼道:“丹青,不如下辈子投胎,本王投成美人,你投成大王。你选我为后……”
“噗”。丹青听言竟“噗”的笑出了声,撂下笔、不住的瞄着王兄看,越瞄笑得越厉害,最终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王兄看他难得如此大笑,竟有些发毛,皱眉问:“你又在想什么?”
“我……”丹青忍了半天,才忍住笑,答道:“我在想……下辈子你投成美人,会是个什么模样?会不会依然跑去马厩,对着烈马大吼:‘让老娘骑!不让老娘骑,老娘就用鞭子抽你的马背、用棒子打你的马头、用匕首戳你的马肚子!’威胁全部无效之后便窜上马背、拽着马鬃、驯它半个时辰,被甩得发髻散开、靴子遗失,跟马一起喘着粗气、累出一身臭汗。而我下辈子居然会看上你这样一位‘美人’,并选你为后……哈哈哈哈。”
王兄被挤兑得满脸通红,却道:“哼,那可说不定!也许下辈子我生得国色天香,让你一见倾心。医术高超,作了你的贴身医女。厨艺非凡,做的饭让你吃一口就忘不掉。或者……”
“好好好,”丹青忍俊笑道:“小姐你下辈子若真学得这一身才艺,本王一定会考虑立你为后。噗……”
……………………
偏殿,咳喘。
偏殿内隐隐传出窒息般的咳喘之声。褐衣的王兄在门外急得转圈儿,却愣是不敢进,直到御医满面愁容的走出、说了句“侯爷有话跟您讲”,才一步冲到了床前。
“丹青,你在想什么?”王兄瞧着床帐内浑身虚汗、盯着床顶喘息的白衣病患,哽咽着问。
丹青侧目笑道:“我在想……苏卿和蔺大夫……谁更适合国相一职……”
“别胡思乱想!”王兄隔帐握住了丹青的手:“只不过是又受点儿小风寒,发了点儿小烧,过两天就会没事……”
“可……可……我……我怕是……熬不过今夜了。”丹青抖着嘴唇,苦笑道:“国相一职,果然还是蔺……”
“我不听!”王兄截口道:“不许死!你若敢死,我,我便陪你一起死!管他国相是谁?!”
“傻瓜,又说傻话……”丹青气声笑劝:“死很简单,活着却很难……我若能活,绝不会死……你若不是笨蛋,便让我看看……你能做……多难的事情……我会变成神仙……和父王一起,在天上看……”
“你骗我!天上哪有什么神仙?若是有,父王圣德贤明,神仙为什么不庇佑他长命百岁,还要让他惨死刺客之手?你勤于政务、为民谋褔,神仙怎不显灵把你的病治好呢?哼,即使有神仙,也一定都是群只受香火不办事的懒鬼!”王兄将丹青的手攥得死死的,哭吼道:“丹青,别成仙,留在人间陪我!上次你便挺了过来,这次也一定……”
“灾星,你又要把他气死?”丹青闭目泪喘,已无力再言,王兄却闻门口传来一声老妪的笑骂,回头一看,正是孟婆。
孟婆身穿一件花哨的法衣、拄着神木拐杖,踱到王兄跟前笑道:“灾星,就你这张臭嘴,不用生病,好好的活人也会被你给方死!想要他活得久一些,就乖乖给我回宫睡觉去!”
“死老太婆!”王兄正要发作,却听丹青劝道:“王兄,回去安歇吧……婆婆是我请来……替我做法祈福的……这褔……要祈一整夜……”
“哼,好好跳!跳高点儿!”王兄狠瞪孟婆一眼,又对丹青道了句“总之你不许死。今夜你若敢死,我明晨就敢作天下最笨的大笨蛋,让十八国的人都笑掉大牙!”便灰溜溜的拂袖而去了。
………………
月色,高树。
白衣的花无缺正站在高树下仰望枝头的铜面人,忽见她高喝一声“接稳了!”将一人从树上抛下,忙凌空掠起、将那人接住。十丈高树,坠落之力岂止五百斤。花无缺斗转腾挪、两抛两接,好不容易才卸去坠力、使自己和那人平安落地,却见怀中人竟是小鱼儿。
小鱼儿面色苍白、似很虚弱,但解穴一醒便笑得极为灿烂,在花无缺的怀中欣喜笑问:“是你救了我?”
花无缺别过头去,不敢作答。铜面人却冷冷催促:“花无缺,他可是江小鱼?为什么还不动手?”
小鱼儿听言假装叹息:“唉,我知道你不敢违抗师父的命令。动手吧,我不怨你。”
花无缺却全无动手的意思,只低声回复铜面人:“三个月之期未到,我不能杀他。”
铜面人大怒:“见我如见师,你敢不听我的话?!”又逼问:“你如此推三阻四,恐怕除了守诺之外,还有别的原因吧?”
花无缺不答这“别的原因”是什么,只抱着小鱼儿、眼神复杂的注视着他,半晌后才凝眉问:“江小鱼,江小鱼,此刻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想的……是否和我一样?”
小鱼儿也笑嘻嘻的注视着他,似很享受这被抱和被注视的感觉,更爱看那铜面人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
………………
盛装的青衣公子。
绿光褪去,幻景消失。一位盛装的青衣公子已然立在了小鱼儿的近前。那如玉的侧颜有种摄人心魄的美,与那魔剑感觉,竟是如此的贴近:碧绿的发,碧绿的衣,浑身散发着寒凉的阴气,却无半点儿媚俗的邪气。很静,却暗潮澎湃。他的眼波中透着爱与恨、悲与喜,甚至是杀意。而那赤红双眸里映着的人只有一个——三丈之外、坐于龙椅之上的碧血子。
“丹青,你在想什么?”碧血子与丹青子的视线一对,魂儿都似被勾走了半条,方才想到的重逢开场白皆已忘却,只又傻傻问出了这一句。
丹青子神情肃穆,并未立时作答。小鱼儿却破坏气氛的插嘴:“想什么?你自称是他的兄弟,怎会不知他在想什么?小花,大哥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又记不清自己是谁、分不清谁才是你的兄弟了,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