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之诺亚方舟》棠梂子

4、研究所

　　“消失了。”
　　火焰盯着屏幕，叹息着说。
　　负责人推推平光的眼睛，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有人将我的监控屏蔽了。”火焰不无惋惜的摊手，耸耸肩：“你知道，我没办法直接就和别人硬碰硬，除非我不想再碰光脑。”
　　“我和老大联系下。”负责人神色淡淡：“你在这儿等着所有人都离开了，也回去休息吧。”
　　火焰啧一声，抓抓头发，烦躁的摆摆手：“去吧去吧。随你的便。”
　　负责人转身离开，火焰却压低了声音，不情不愿的说：“老大找了K，谁都会想到出事！”
　　K出现在会所，甚至是成为这一次的解说人，或许是老大和他做成了什么交易，或许和这次的压轴事件有关，但，火焰这次输，却一点都不意外。
　　K倚着大门的柱子站定，铂金色发下，一只无线袖珍耳机埋在耳蜗里，他双手环抱于胸前，唇角勾着无懈可击的笑，眼睛眯起，带着那么一丝的目空一切的味道。
　　他盯着那边深黑色的暗处急匆匆走过的人影，看着人影身后跟着的大腹便便的人形，跟着两人，那低矮着的，似乎是带着帽子的身影，轻轻笑出声。
　　“啊，我在笑什么？没什么啊……”K勾着笑，恩恩两声，眼神却是和声音不一样的冷：“这次我们的人出动了几个？嗯？有没有一个戴帽子的小少年？”
　　“啊……这样啊……”
　　“没什么，我们的目标大概不是同一个人。”
　　“怎么？你还不放心我？”
　　“好啦好啦。去找找那个人吧。按照他的说法，我们准备准备，半个月之后交接一下，然后就回吧。”
　　“我？我当然好好在这儿看戏——这是一出很好的免费的好戏，你不觉得么？”
　　——比那些剧院里的更宏大，更辉煌。不好好看看，怎么对得起我付的门票钱？
　　“你说，对吧？”
　　K仰头，风吹起他的发，吹起他身上裹着的黑色的风衣，他双手放在兜兜里，对着黑暗的天空扬起一抹开怀的微笑来。

　　少年醒过来的时候，是被周围的人吵醒的。
　　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围着一个玻璃钢，唧唧喳喳的说着话，耳边炸开一声凄厉的哀嚎，他被吓得心跳了三跳，再听，就是那帮人泄了气一般的嘘声。
　　随后，机械手臂将刚刚那个玻璃钢拔起来，卷吧卷吧随意的往墙上的一个狭长的开口里一塞。
　　少年开始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后来他明白了，那是“已经死亡”的意思，证明那个试验品除了解剖，没有别的用处了。
　　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他们说着话，好像很愤慨，好像那个试验品不该现在死——死的太不是时候了，有人这样说。
　　这里似乎是个很大的病房，四周全是纯白的，他们虽然是新人类，但还是存在从古母星带过来的习惯，医院一直是无垢的，这样似乎给别人一种很干净的错觉——也只是错觉，少年被泡在一个大大的圆柱形玻璃钢里，这种玻璃完全可以遮挡一切的外线探视，包括超声波和次声波还有精神力，可以说是完全被隔绝的无菌环境。
　　玻璃钢里是一种淡蓝色的液体，少年对这种液体很眼熟，是营养液，他在救生舱里也浸泡过营养液，在营养液里他还是清醒着的，等到营养液失效后，救生舱自动排出无效的物质，少年这才在毫无营养补给的条件下昏沉的睡过去。
　　他看向那边悬挂在墙上的水晶钟表，那里显示时间，宇宙历1198年5月5号。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睡过去的确切时间，在1098年5月5号。
　　这样一睡，就是整整一百年。
　　他腹部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但是精神力依旧不大稳定，一波一波的精神冲击波在脑子里翻江倒海。身体表层依旧向外渗着血丝，伤口却在下一秒愈合，在下一秒继续被撕裂。——他却什么像是没感觉到似得，想念自己的机甲——那是他第二次上战场，十六岁。本以为睡了这么久，记忆也被消磨干净了，却没想到回想起来，依旧恍如昨日般历历在目。
　　门外有人走进来，看到他睁眼了，皱了眉，却不惊讶。
　　那人一身的白色医生袍，看看那边狭缝里被塞着的“尸体”，脚步顿了顿，转过头，伸手取了一个带了两个触手的像是探测仪一般的东西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
　　“我叫欧文。”医生如此说着，隐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透着那么一股子的刻薄：“他们说你是很好的实验材料。”
　　他缓缓说着，眼角微微下垂——那是不屑的表情，或者是嘲讽。欧文送了少年一对白眼，伸手将探测仪的触手拉长，扔进玻璃钢里，透明的触手沾到液体开始疯长，一瞬间粗如孩童的手臂，扭动着往少年身上招呼。
　　少年眼睁睁的看着那触手缠上自己的身体，随后开始分化，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细细密密的缠的少年呼吸困难，那触手却不管不顾的仔细检查着少年的身体，甚至连私密处都不放过——少年脸色倏地涨红，眼底倏地灼烧起怒火。
　　“滚……”
　　声音嘶哑的难听，却是实实在在的发声了，少年顾不得能说话的惊喜，额角青筋暴起，精神力疯长至极致，缠绕在身体上的触手发出悲鸣一声，被那强大的威压震慑的碎裂成两半。
　　欧文微微挑了眉，淡定的“哦——”了一声。
　　“呼……呼……”少年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盯着玻璃钢外的欧文，他要记住这个人的脸，狠狠的记在心里，就算他现在不能自由行动，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会亲手让这个人也尝尝这种屈辱！
　　欧文啧一声：“你只是个实验材料而已。”
　　他嗤笑：“还真以为你在这儿当大爷来了？”
　　“我分分钟就能弄死你你信不信？所以乖乖地，乖乖听话，我才不给你这么多的苦头吃。”
　　欧文盯着刚刚记录下的数据，指尖在屏幕上点了两下，画面立即黑屏，他收回探测仪，深深的看了少年一眼，转身往外走。
　　踏出门外一步，他鬼使神差的又回转过来，上下打量了下他被刚刚触手缠绕而满身红痕的身体，轻哼一声：“提醒你一句，你虽然是实验材料，但是现在对你的性别还没有确切的判定，这种能被人玩弄一碰就会出现痕迹的皮肤简直是那些人最爱的东西。好自为之。”
　　大门在欧文背后徐徐关闭，隔绝了光亮还有隐秘的探测的眼神。少年身体一软，悬浮在玻璃钢中的手缓缓攥起拳头。
　　现在的他，除了寻找出路，似乎没有别的办法了。
　　时间，一晃儿又过去了两三天。
　　这几天里，他再也没有见到过欧文。
　　欧文这个人嘴巴坏，而且非常非常坏，但是不得不说，少年还是很希望欧文在的，毕竟不管他怎么坏，也不会下手把他捞出来，在他身上注射各种各样的针剂，有时候还命令他吞下各种各样的药剂，甚至每天都有三次的探测仪探测！
　　那些人，无一不是白大褂，无一不是带着口罩，无一不是令昏沉的少年认不出来！
　　药物的作用其实没什么大的作用，有时候有的药效重了，那种药的症状就极其明显。
　　少年每一日清醒的时刻，总是比他意识混乱的时刻要少得多。
　　如此，少年根本没有确定的时间概念。
　　他说是三四天，也可能是五六天，七八天等等。

　　文森特骂骂咧咧的扯开领结，本就圆胖的身体此刻更是圆滚滚的像个球，他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身后跟着沉默的保镖。
　　文森特是在心疼他的钱。
　　那天在魅歌会所拍下的那套刀具，送给了那个人，但是那个人在把他带过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文森特在贵宾室住了四天，一点都没有见到那个人，遑论这个研究所的负责人——明明是有人推荐他来这里的好吗？为什么这些人完全不顾他的身份他背后的靠山？这样怠慢他，小心他出去告状！
　　要是告状，一定要让这个研究所的主人给他跪下！
　　文森特这么想着，臃肿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恶心至极的笑。
　　现在的科技十分发达，在经历过生死考验之后的人们，每一个人都将自己的全部重心放在发展科技上。故此，医学也是在这个范畴之内的东西。
　　像文森特这样的人，完全可以去医院做一个小手术，消减身上的肥肉，但是他没有。文森特一直拒绝这个手术，因为他害怕，或者是别的原因，但是同时，他又拒绝节食，故此他越来越胖，越来越胖——
　　明明都是些涵盖所有维生素或者蛋白质的营养剂，却能将这样一个人喂成一个大胖子。
　　简直是……

　　病房里，少年被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围着。
　　今天他们给他试的药是一种药效还不确定的药。
　　服下药半分钟之后，半边身子疼的涨血，半边身子痛的蜷缩，一半一半的几乎要将他劈成了两半，精神力在药效作用下跳动着G大调，咚咚声在耳边回响，那是一声声的催命咒语，他身上依旧往外渗着血丝，这几日来的折磨简直让他的血液流尽——但是他没有，每当他要昏过去的时候，脑袋里被锥子狠狠扎透的感觉让他再次醒过来，随后又是新一重的折磨。
　　这不是研究所。
　　这简直是随意收割生命的屠宰场！
　　他们在悄声谈论——少年的性别依旧没有定论，因为他的基因序列中有一小节被篡改的面目全非，没人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他们抽取骨髓研究，他们能掌握的基因库里，没有任何一个基因同这个相同！
　　他们将一个考量重新提上日程——
　　少年，会不会是古母星留下的，唯一的，最后的一个古母星人？
　　少年昏沉的听着他们在耳边嗡嗡作响，有声音从其中脱颖而出，透着那么些的熟悉感，少年想他记起来了，这是那个唤醒他的声音，像幼儿，却低柔的令人心都要化了。
　　你终于出现了啊……
　　“嘿，你，和我说说话呗……”
　　“太疼了，我真的太疼了……”
　　“你说，我究竟是什么人？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是什么人了。呵呵。”
　　医生们谈论着，没有结果，扫兴的跟着领头人走出去，有人小声的在门外轻声惊呼：“欧文……”
　　欧文倚着墙壁，眼神冰冷的扫过他们每一个人，冷冷一笑，转身离开。
　　“他想干嘛啊……？”
　　“管他呢！没准也想研究，但是博士不让吧。”
　　“还能干嘛？嫉妒呗！嫉妒我们能用这么好的实验材料呗！”
　　叽叽喳喳的声音渐渐远去，少年模糊的想着，终于结束了。
　　耳边的声音像是在安慰：“你睡一下吧。我帮你看着别人。”
　　“你真好啊……”少年低喃，声音渐渐低下去：“很像爸爸呢……”

　　文森特遇到了这样一群医生，他用愤恨的眼神盯着他们看。
　　医生们不为所动，从他身边一个接着一个的走过去。
　　文森特在他们背后狠狠的攥紧了拳头，他知道现在不能起冲突，虽然上头有人，但这里是研究所，要是他被莫名其妙的注射了什么特殊的东西，只怕是以死都难谢罪！
　　他还是很珍惜性命的。
　　文森特脸色阴沉的继续往前走，一路畅行无阻，机械人保镖没有在走廊里巡逻，因为刚刚才有医生们过去，它们还要再等十几分钟才能出现。
　　——医生们很排斥它们。
　　文森特转了个拐角，蓦地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精神威压，他惊讶的转头去看，那边，实验室，没有锁门，但有警报装置，他眼珠子瞪得老大，直接映出了一个白皙的少年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