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远的时光》青灯夜客

8、第 8 章

　　第八章：
　　林元元没有吹牛，她的手艺确实不错，黄骨鱼汤色奶白、汤汁浓厚、鲜甜无比。青椒五花肉香辣入味，连一碟蒜茸炒青菜都炒得碧绿爽翠。高毅远吃了两大碗饭，把盘里的菜一扫而光。
　　林元元微笑地看着对面的男人满足地吃着自己的饭菜，这一幕多么得似曾相识，她的心开始的有些微微的绞痛，有些刻意忘记的画面忽然闪现，那些最美好的回忆仍然是她最疼痛的伤口。
　　收拾完碗筷两人倚在灶台边烘着衣服聊着天。厨房的窗口外一片静谧，可以看见米黄色的路灯和不远处的万家灯火。
　　高毅远觉得自己融入了一幅温馨的画里。
　　“你在美国呆得好好的、为什么会回国？”林元元好奇地问。
　　高毅远大学出国后她便再也没有和他见过面，头一年多还有联络。后来她和陈骏分手，生活上又出现了些变故，她把手机号给换了，□□也不上。那时的她只想一个人躲起来，不想再与过去的任何人、任何回忆有交集。最后一次得到高毅远的消息，是中学同学陈铭顺告诉她的，他说高毅远在美国和几个同学创业做软件混得还不错。林元元当时很替他开心，开心之余不免有些失落，她忽然觉得那个陪她长大的男孩已经飞向了远方，一个她无法到达的世界，他再也不是那个她可以呼来喝去随便欺负一下的高毅远了。他们也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前两年国内有几个不错的项目就回来了，玉民和陈涛在美国总公司，我和家昌回来看看。其实，我也很喜欢这个城市的，它让我有一种归属感。”林元元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就忍不住开他玩笑。
　　“高老板，您现在也算是成功人士了，刚刚怎么跟没吃饱的灾民似的！”
　　高毅远不好意思地笑了“今天饿了一天，又做了下‘爬楼’运动，我也挺久没吃这种家常菜了。。。你什么时候手艺变这么好了？！从前只知道你爱吃，没发现你爱做呀。。”
　　“被生活所逼呀！毕业那年找工作挺难，工资又低，也不可能天天在外边吃。只能自己学着做。而且。。。。”她顿一顿，“陈骏的嘴很叼的，我做饭能有现在的水平还真是他的功劳。”说完，她轻轻笑了笑。高毅远看着她的侧脸，有种故作坚强的落寞。
　　陈骏！高毅远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男孩子的身影，高高瘦瘦一脸孤傲，像他的名字一样眉目清俊。对于这个男人，高毅远有太多复杂的感情，他是第一让他羡慕的男人、也是第一个让他痛恨的男人！
　　“元元，听说。。。。毕业后你和陈骏分手了？”
　　“嗯。。。他找到了比我更适合的人。现在想想，我们确实不合适。我太平庸而他又是个不识人间烟火的人，我没有办法给他想要的。。”
　　“所以！他就可以选择一个可以给他更好未来的女人而抛弃爱情？！”高毅远今天晚上第一次激动地打断她。
　　“高毅远，我不怪他，真的！和他在一起，我感觉特别不真实，我就像对待一场美梦一样对待我们的爱情，小心翼翼。我总觉得他不应该是属于我的。。。现在，挺好的，他走了，我反倒踏实了。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不用去想自己哪里哪里不够好。。。”林元元朝着高毅远自嘲得笑了。
　　“你这个笨蛋！”
　　衣服很快就干了，窗外的雨也渐渐停了下来。时间不早，高毅远再也找不到理由再留在这里，尽管他是那么贪恋这个温馨的小屋。
　　换好衣服他起身向林元元告辞，走到门口林元元坚持要送他下楼。
　　下楼梯对于高毅远来说远比上楼梯轻松，他左手扶着楼梯扶手右手撑着拐杖，左脚跳着下台阶，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力气。两个人慢慢地下了六楼。在单元门口，高毅远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林元元。
　　“元元，你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我很不放心。我给个换一个安全点的地方，好吗？”
　　林元元愣了愣，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担心过她住的是不是安全、吃得好不好、药备得够不够。她忽然觉得有些酸楚。
　　她知道自己的状况并不好，至少看起来很糟糕。送高毅远出国的时候，她曾经幻想过再次相遇，她会挽着陈骏的手，以一个幸福的小女人的姿态来迎接她的老朋友。可显然，事实是她被陈骏抛弃了，过得很潦倒，重逢时，她甚至连小命都差点丢了。
　　过去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她过得很麻木，忘记了什么是面子什么是自尊。可是当她窘迫的生活那么直接地展现在一个故人面前，她还是觉得有些难堪。她只能装着无所谓，笑了笑：“高毅远，虽然你现在很有钱，但我也不能老沾你便宜呀，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老吃你零食的小胖妞了，我能照顾自己的！”
　　高毅远看着她眼里的不容置疑，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坚持要看着林元元先上楼再离开，看着楼道的灯光一层层地亮了起来，再看到六楼的窗口那抹熟悉的身影在向他挥手。他开车驶出了这片居民区。
　　车子驶入繁华的城市街道，四周都是灯光与车流，高毅远脑子里一直回放着林元元转身离去前的表情，她的眼睛里些伤心的东西，但是嘴角却在微笑。第一次，他在这个女孩的脸上看到了沧桑和故事。这让他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一定不会离开！即使她依然选择陈骏，他也会留在她身边陪她度过最艰难的那段日子。

　　第二天一早，林元元像往常一样匆匆忙忙地赶去上班。她的膝盖开始结痂绷得有些疼，走路也变得有些别扭。下到一楼她准备往小区门口冲，一阵汽车喇叭声让她好奇地扭过了头。高毅远把车开到她身边，对她笑了笑：“早！”
　　这个男人神清气爽地坐在车里，穿着烟灰色质地精良的衬衫，头发修剪出漂亮的形状，整齐而蓬松，皮肤光滑细腻透出健康的光泽。他的身上甚至散发着薄荷沐浴露的清香。擦！这么早这个男人竟然还洗个澡！
　　“你、你！你怎么来了？”林元元很是吃惊，吃惊完了立马爬上了他的车：“我快要迟到了，高毅远你真是我的救星！”
　　看着她一脸慌张、乱七八糟的头发，高毅远心情好极了，这个丫头爱迟到的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
　　他启动车子，稳稳地开出小区：“车后座早餐，你先吃。别急，保证你不会迟到！”
　　林元元打开小包，用梳子梳了梳头发，再掏出一小罐东西，涂了一点抹在脸上。高毅远用余光看着她，有些受不了：“你就不能早起五分钟吗？”
　　“嘿嘿。。。”林元元的耍赖似地对他扯着嘴夸张的笑了笑。
　　接着她把车后座那个大纸带拿了过来，头埋在里头翻着，那里有一盒鲜奶、一个煮鸡蛋、一盒精致的巧克力蛋糕，一盒切好的水果拼盘、几个小包装的饼干、巧克力、蜜饯，还有一罐泡好的红枣枸杞茶。
　　“饼干什么的你放在包包里，饿的时候吃。昨天淋了雨，喝点红枣茶比较好，喝完记得热水泡一下再喝。”
　　“得得得。。。”林元元叹为观止，“高毅远，如果你是女人，绝对的是个抢手货呀！”
　　“林元元！！！”
　　林元元不理一旁黑着脸的男人，开始大口地解决掉这些食物，不断发出满足的声音。还不忘口齿不清地问他：“你吃了没？”
　　“还没。。。”
　　她立马塞了片哈蜜瓜进他嘴里。

　　高毅远到达公司时已经是九点半，唐家昌像看怪物似地看着高毅远吹着口哨走进对面的办公室室内，这个人竟然会迟到！这个人还会吹口哨！！跟高毅远工作多年，唐家昌从来没见过高毅远迟过九点到公司，对待工作他总是严肃的，在办公场合也鲜少显露出个人情绪。
　　“你今天发什么神经呀？！”唐家昌跟着高毅远走进他的办公室。看着高毅远一个人坐在那傻笑，唐家昌更觉得他今天很诡异。。
　　“家昌，今天开始我可能都要九点半到公司。早上如果有什么事，你要多看着点”
　　“高毅远，你撞邪了吧？”唐家昌想想，忽然懂了些什么。“不对，你不是撞邪了，你是撞到林元元了！只有那个女人才能让你变得这么不正常。。。”
　　高毅远不说话了，有些不好意思。唐家昌立马就明白了，他的表情有些凝重。“毅远，这么多年了，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已经不是当初的青涩少年，你已经是个大老爷们了。你如果你真的喜欢林元元，你就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像个傻子似的躲在一边。过去有个陈骏，你就不怕以后有个李骏、刘骏！你做了那么多，却什么都不敢告诉她，你们的关系就永远都只能到这里！而且那个女人笨得像头猪一样，竟然不知道你的心思。。。”
　　“家昌！”高毅远听到唐家昌竟然把林元元跟猪联系在一起，有些受不了。
　　“好吧，比猪聪明一点！唉，全世界都知道你喜欢她，我真不知道她是真迟钝还是假迟钝。”唐家昌对于林元元很是不待见。
　　他是高毅远大学出国班的同学，在他的眼里，高毅远除了腿不好、再除了看女人眼光有问题之外实再是个完美的男人。他一直觉得这样优秀的男人喜欢的应该是气质优雅、聪明优秀，要不就是十分漂亮、纯真可爱的女孩。可是这么此年他竟然为一个林元元守身如玉，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虽然这个词用得夸张的了点，但是林元元实再是太一般了。长得不算很漂亮，顶多也就是清秀白净，又不会打扮，是那种扔到人群里捞都捞不回来的女孩。成绩一般、智商一般、情商更是为零！对高毅远一直以来的默默付出不解风情，却厚着脸皮去倒追那个道貌岸然的陈骏。他实在是瞧不起那种死气摆列地倒追男人的女人。最后怎么样，还是被那个男人给甩了！之后也不奋发图强，找份正经工作，竟然去做售楼小姐。一个跨国公司的老板和一个售楼小姐。。。唐家昌实再是觉得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唐家昌换过不少女朋友，无不是漂亮聪明、女人味十足的。他实再想不通，像高毅远这么有商业头脑的高智商人才，怎么就能死磕在了林元元这样的女人手里？！他永远也忘不了出国前几天的那一次聚会。
　　S大几个好友为即将出国做交换生的高毅远、唐家昌、戴玉民和陈涛送行，一行人吃过晚饭照例去KTV唱歌喝酒。大包房里异常热闹，都是青春朝气的大男孩子，个个爱疯爱玩。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高毅远情绪不高，安静地坐在角落，听着别人唱歌，时不时地看看手机。别人只知道他心情不好，就不来闹他，唐家昌和戴玉民几个却知道是什么原因。林元元终于苦尽甘来，倒追陈骏成功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美术系和经济学院，她每天挽着陈骏的手走在校园里笑得跟花似的。高毅远怎么会不清楚!
　　他们不知道怎么安慰高毅远，只能拉着他玩牌唱歌，他只是笑了笑摇摇头，一个人慢慢地喝着啤酒。玩到深夜，不知道谁点了一首歌挺伤感的歌：
　　“当所有的人离开我的时候
　　你劝我要耐心等候
　　并且陪我渡过生命中最长的寒冬
　　如此地宽容
　　当所有的人靠紧我的时候
　　你要我安静从容
　　似乎知道我有一颗永不安静的心
　　容易蠢动
　　我终于让千百双手在我面前挥舞
　　我终于拥有了千百个热情的笑容
　　我终于让人群被我深深的打动
　　我却忘了告诉你
　　你一直在我心中

　　啊~我终于失去了你
　　在拥挤的人群中
　　我终于失去了你
　　当我的人生第一次感到光荣
　　啊~我终于失去了你
　　在拥挤的人群中
　　我终于失去了你
　　当我的人生第一次感到光荣”
　　歌还没唱完，唐家昌就发现身边有些不对劲。他扭过头，惊讶地看到高毅远仰着头倚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他的脸上满是是泪水，眼神充满悲伤，肩膀不停地抖动着。发现别的目光，他把双手紧紧地捂在了脸上，被压抑的呜咽声从掌中传出。唐家昌从来没看过一个男人这样泣不成声的哭泣，更别提是一向内敛的高毅远。那晚高毅远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已经走不了路了，唐家昌背着他回的酒店，一个晚上他都在流泪，嘴里哼着那一句：“我终于失去了你，在拥挤的人群中我终于失去了你，当我的人生第一次感到光荣。。。”那一天，唐家昌才真正明白，高毅远是真的栽在林元元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