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萧氏》吃能成纤

1、题记之梦魇

　　嘉晋六年春，我又做噩梦了。
　　梦里依旧是如墨般的夜色，漫天的白色梨花随风飘洒，朦胧中似乎是一抹墨绿色的影子朝我走来，他伸出一只手来，那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发丝，扫落了遍地的花瓣，空气中梨花的清香混着一种独特而厚重的味道弥漫开来。
　　我是知道自己在做梦的，可那温热的触觉却是真真切切拂入我的心底，掀起一阵涟漪，我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均匀的喷洒在我耳边。
　　柔软的发丝抚过脸庞，我听见他在耳旁说：“小雅，我是真的喜欢过你的。”
　　那声音缠绵而又温柔，每一个字都带着无限深情，可我的内心却一片悲凉。
　　你瞧，这个人，嘴里说着喜欢我，却又让我这么难过啊……
　　泪眼朦胧之中，我看见他身后浮现的熊熊烈火，那一张张熟悉而又绝望的面容，兵刃相交的声音，火焰燃烧的声音。
　　“阿镜，我也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的……”闭上双眼，无声无息的一滴泪落在心口，“可这世上，以后再也不会有比我更喜欢你的人了。”
　　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我想我还是不敢用爱这个词，因为太过于沉重了，可是喜欢，终归还是很喜欢的吧。
　　我依然记得十三岁那年的中秋，这个如清风明月般的少年，他戴着丑陋而奇特的女魃面具，身形高挑秀雅，缓缓地向我走来，连一角衣袖一缕青丝随风飞扬的样子都比旁人来的格外顺眼，我在想，这面具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绝色的姐姐，未漏半分容颜就引得一个小姑娘都心神晃荡，可是他走到我面前蹲下来摘下面具的那一瞬间，我竟脸红了，面具下的容颜，的确是绝色，还是个女子都为之黯然的绝色，我在兰陵长大，要知道兰陵这地方别的没有，美人却是一等一的，不说各家官家小姐，随便拎个群芳院里倒茶水的女子那都是娇俏可人的，这男子，却是我从未见过的姿容，他身穿一件月白色的衣袍，腰间绑着一根玄青色云纹银带，长若流水的墨发印着月色倾泻了点点流光，一双墨绿色的眸子透着似水温柔，仿佛谪仙一般踏月而来。在我愣神的时候，他已经很自然地牵过我刚吃过糖葫芦黏糊糊的右手，对我温声说道：
　　“这位姑娘，我送你回家可好？”
　　一语惊觉，我才想起刚才是迷了路，与苏皖走散了，正愁找不到回家的路，虽然苏皖和奶娘告诉过我，不能随便告诉陌生人我家是在长公主府，但鬼使神差地，我告诉了眼前的这个男子，并回握住了他的手，生怕他消失不见了。
　　十三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十三岁，有个谪仙一般的男子，他叫我姑娘。
　　而在这之前，从未有人这么称呼我，父亲母亲叫我小雅，苏皖和奶娘她们叫我郡主，群芳院的云姐姐叫我丫头。
　　我从未想过嫁人是什么，从未想过原来我长这么大了。父亲曾说：在我及笄之年便可以嫁人了，那便是还有两年时间，两年，我一开始觉得太快了，时间过得多快啊，可是后来，我觉得两年太慢了，当他牵我的手时，当他喝醉了告诉我他是多么想早点将我娶回家时，我恨不得我吃了加速长大的丹药，恨不得我第二日醒来便是及笄的日子。
　　他说：“小雅，若非黄骨白土，我会守你百岁无忧。”
　　而如今，两年，也不过是两年，却让我家破人亡。
　　我终是控制不住扑在那人的怀中，愤怒而绝望，声音悲凉得竟只剩下呜咽。
　　“阿镜，你不是这样的……阿镜，你对我好一点好不好……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你……阿镜……”
　　他收缩了手臂将我抱紧了，一面口中呢喃：“小雅，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温柔的声音如风，一下子就被吹散了，却又散不开，一阵一阵的回旋在耳边，然后七零八落地钻进耳朵里。
　　从来没有什么冥冥之中注定的温柔，一切都只是事先预谋。
　　突如其来的自胸口一阵锥心的疼痛，有温热的液体自我胸口流出，“滴答滴答”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我低头看着那把明晃晃的精致的匕首没入我的前胸，大片的红色迅速蔓延开来，染了胸前散落的白色花瓣，娇艳欲滴又透露着沉重的气息。
　　有风吹起他额前的发丝，模糊之中，我只看到一双墨绿的瞳孔，仿佛深渊，不见底。他身后燃烧着的大火将整个夜空映得发红……
　　是我，是我毁了那里，害了娘亲，父亲，奶娘，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
　　我痛苦得抓着他，连指甲都陷进他的掌心里，脑袋似乎快要裂开来，他反手轻轻扣住我的手，像是在安抚，而那张妖冶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神情，什么也没有，一丝一毫其他的神情也没有，没有愧疚，没有哀伤。
　　我朝他扬起一抹微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阿镜，你一开始要的就不是我……”
　　时间一点一点的耗尽气息，我没有力气再挣扎了，也没了歇斯底里的力气，但我知道，我还是在期待着什么，期待着有人来告诉我，这真的只是一个梦而已，梦醒了，我就可以和阿镜成亲了，梦醒了，我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是的，他怎么能忘了呢，他说：“小雅，待你及笄之年，我会八抬大桥十里红妆让整个兰陵的人知道，我要娶你为妻。”
　　我是多么的信任他，爱慕他，卑微而又执着，他陪我走遍兰陵的大街小巷，陪我坐在桥上看烟火，带我去枫池看枫叶流泉，让我知道什么是长大，让我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这么矛盾，一面想要将他公诸于天下，一面又想小心翼翼得藏起来不让别人发现他的美好。
　　眼前那张绝色的脸越来越朦胧，寒冷侵入四肢百骸，我脸上努力扯开笑容，“阿镜，我好久没见到父亲了，我这会儿……好像看到他了，还有奶娘……你回头看看他们……”
　　“阿镜，你说你会照顾我一辈子的……”
　　“阿镜，我走了，你一定要记着我，一定要……”
　　“阿镜，我真的……真的不后悔喜欢过你的……”
　　“阿镜……以后……不会有人烦你了…”
　　“阿镜……”
　　“……”
　　有温热的液体滴落额上，恍惚中，我听见他无奈的叹息——
　　“小雅，是我欠你的，可你只能怪你是萧家的女儿，你只能怪你的父亲拥有着天下人都想得到的东西。”停顿片刻，他语气哀伤而淡漠，缓缓道：“小雅，其实那日我没有喝醉。”
　　原来一直以来那么想听到的声音，突然在这一刻觉得异常刺耳。
　　“算了，下次……换你喜欢我吧……”
　　我吃力地伸手想去摸摸他的脸，却终是落在了他的肩上，那墨绿的瞳孔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我卷了进去。
　　时间凝固在了这一刻，等待我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作者有话说

　　作者是小白，第一次写文很纠结是用第一人称还是第三，文笔不太流畅，欢迎大家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