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猗兰香》水洗尘埃

17、17、暗尘

　　夜半笛声，引人入梦，本来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情，可是笛音却越来越凄凉，听得让人忍不住落泪，禁不住断肠，那就绝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了，宁不归、三鹰三蝶都醒了过来，众人不由自主地都出了房门，往萧莫的房间那里看去，他的房间里没有亮灯，但笛音却一声声地传了出来。
　　卧蝶抓了一把头发，有些抓狂地说道：“这个萧大哥，半夜在发什么神经，竟然吹得象死了人似的。”
　　醉蝶瘪了瘪嘴，对卧蝶说道：“好姐姐，萧大哥心里不痛快，他一定是想起小姐了，所以才会吹得这么惨的。”
　　宁不归扫了一眼院中的众人，说道：“好啦，都回去歇着罢，省得明日一个两个都没精神的。”
　　立鹰马上接口道：“宁大哥，明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办的吗？”
　　宁不归讳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赏花赏月赏美人。”
　　立鹰一下子就泄了气，“宁大哥，咱们已经玩了有一两个月了，再不找点事做，身子都变懒了。”
　　“你觉得咱们没有找事做吗？”宁不归反问道。
　　“有吗？我怎么没觉得？”立鹰说道，“那天咱们还说得意气风发的，成立个什么帮派，做点什么大事，可转眼间都玩了这么久了，说起做大事来可还一点影子都没有呢。”
　　宁不归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好吧，既然啊你们这么想知道，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你萧大哥和我商量过了，咱们成立一个组织，名字就叫做‘暗尘楼’，刚好你们三鹰三蝶有精通用毒的，有擅长追踪的，还有‘三鹰三蝶阵’，每个人的武功也都还不错，所以啊，这段时间内表面上看来咱们是走街串户，游山玩水，其实啊，是在搜集资料，你萧大哥啊还在暗中筹措资金，这样，咱们的‘暗尘楼’才能开得起来呀，你们说对不对？”
　　“啊，真的？”醉鹰马上问道，见宁不归颔了颔首，知道他从来都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人，一下子高兴得跳了起来，“太好了，我们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不要到时候说我把你用得太狠了就行。”宁不归笑侃道。
　　其他众人都齐笑了起来，笑声一起，忽然又想起屋内有个伤心人在吹笛子，随即心情又黯然了一下，然后各自归房去继续睡觉。
　　宁不归躺了一会儿，见笛声始终未停，终于忍无可忍地出了房，直接去敲萧莫的房门，也不待他应声，自顾自地推门而入，萧莫停了吹笛，淡淡地说道：“吵了你睡觉？”
　　宁不归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冷茶，轻呷了一口，“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有心事睡不着。”
　　“哦？”萧莫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却没有接下句。
　　见萧莫不吭声，宁不归于是说道：“是这样的，我在想‘暗尘楼’开张之后要处理的事情，比如说谁主内，谁主外，谁执法？谁负责……”
　　正说着，萧莫微微抬了抬手，“全权交给你负责。”
　　宁不归一愣，“啊？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你可别忘了你以前是景家庄的大总管，三鹰三蝶都很听你的话，也很能帮得了你的手，你说一他们不敢说二。”萧莫说道。
　　“那你呢？你也别忘了，你以前是景家的大少爷。”宁不归说道。
　　“我做大少爷是为了兰漪，如今她已经过世，我也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再说了，三鹰三蝶对我是敬畏、敬重，对你是信服，以后我就帮忙接接生意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你不要预我的份了，除非你怕我吃得太多想赶我走。”萧莫说道，脸上带着萧索的神情，让人看了直想将他眉间的那份萧索轻轻抹去。
　　宁不归静静坐着，想了好一会儿，终于他起了身，说道：“好，那就这么办吧。”说罢，拍了拍他的肩道：“萧大哥，你放心，无论你吃多少、花多少，我们都不会赶你走的，我、绝不嫌弃你。”说完，转身大步地就要离去。
　　萧莫在身后淡淡地问道：“那、要是我嫌弃你了该怎么办？”
　　宁不归的脚步一滞，过了一会方才说道：“谁都不许嫌弃谁！”
　　萧莫在身后轻笑了起来，宁不归顿觉心里一松，快步地走开了。
　　他和萧莫二人自进入景家庄后方才相识，到如今都已有十六年了，各自对对方的品性都十分地了解，萧莫虽然面上常是温文尔雅的形态，但内心却并非如此，那样的形态只是因为生意场上的需要，遇到兰漪既是他的缘，却也是他的劫，如今兰漪已死，若是让萧莫去殉情，他是断断做不出来的，但若是让他移情，却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而他自己呢，这一路走来，他从一个小乞儿到一个大总管，其中的艰难辛苦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至今，他还能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如何地随着爹娘一起逃难，爹和娘又是如何地在路上一个病死、一个饿死，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所以，他一直很艰难地活着，一直努力地向上爬，终于、他被景远致救回了景家庄，凭着他的刻苦、努力、不懈和聪慧，他得到了景远致的赏识，可是、在这里，有一个人他永远都没能比过，那就是萧莫，景远致临死托孤，萧莫成了大少爷，而他，却屈居于他之下，成了大总管。
　　宁不归以为自己会很妒嫉，但后来发现自己竟没有这样的想法，萧莫是比他强，他心甘情愿地承认，也甘心情愿地屈居于他之下，这十年来，他将景家庄打理得井井有条，整个鄞城的人提起他景不归来，谁不是大拇指一翘地赞他一句能人，谁不是俯首贴耳地叫他一声大总管，可是，也正是因为这么多年的经营，景家庄一夜之间倒闭，令到他无所适从，他、忽然间不知道该如何找到他自己的定位了，幸亏，萧莫回来了，他指点他成立一个‘暗尘楼’，却又将指挥权交给了自己，只因为，这并不是萧莫所看中的一切，倘若，他二人的志向相同的话，二虎相斗，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情形呢？
　　宁不归这样想着，笑着摇了摇头，萧莫再能干，再强过他，但总有一样是比不上他的，那就是在情这一方面，萧莫可以为情放弃一切，但他宁不归绝不会作出如此儿女情长之态来，回到了房间，他静静地躺下，不一会儿便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