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尽头》幼蘩

4、第 4 章

　　陆辰捧着餐盘，低着头快步往食堂门口的收餐盘的车子走去。眼看着要到了，不料却跟进出食堂的人擦肩碰了一下，正巧那一片地上有些油水滑得很，陆辰脚下一溜，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上的餐盘也打翻了，剩菜的汤汁洒了碰他那人一裤脚。这动静一时间吸引了周围一圈师生的目光。

　　陆辰正憋着气呢，脱口就骂：“走路不长眼睛啊！”

　　那人已经弯下腰要扶他起来：“对不起，没事吧？”

　　陆辰抬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的班主任叶明睿，顿时发觉刚才嘴快了：“叶老师，怎么是你……”

　　“快起来，地上多脏。”叶明睿把陆辰从地上拉起来，顺手把掉在一旁的餐盘捡起来放到推车上。他看了看陆辰背后，浅蓝色的校服沾上了一大块黄黄的油渍，顾不得自己腿上也是一裤脚的汤水，说：“衣服都脏了，有换的吗？”

　　陆辰忙说：“没事，一会干了就好了。老师你裤子也脏了，都是我不小心。”

　　“没关系，我一会回办公室换一条就好了。”

　　“可是，老师你还没吃饭吧，这样不难受吗？”陆辰看着叶老师湿漉漉的裤脚，十分过意不去。

　　“要不这样吧，我回去换干净的，你帮我打一份饭带到我办公室去。”

　　“好。”陆辰忙应了下来，接过叶明睿递过来的饭卡，赶紧跑去买饭。

　　把饭送到物理组办公室的时候，叶明睿已经换好了裤子和鞋子。现在是午休时间，办公室只有他一人，陆辰把打包盒跟饭卡放在办公桌上，正要走，叶明睿却叫住了他。

　　“你这两天好像心情不太好，怎么了？”

　　“没什么。”

　　“跟朋友吵架了？”

　　“算是吧。”陆辰点点头，跟齐齐吵架这件事还确实是这两天最烦心的。虽然在跟爸妈赌气，但毕竟这么多年了，都是自己和姐姐受齐齐家照顾这么过来的，早就习惯了，气也只是气他们没跟自己商量过。至于齐齐，其实他并不想闹成这样，一开始只是心情不好把气乱撒到了齐齐身上。起初陆辰挺后悔，本想借着今天一起吃饭的时候道个歉，不料梁思齐明知自己不痛快的原因，还说是陆辰不领他家的好。多年的好友其实根本不了解自己，这让陆辰气愤不已。

　　叶明睿平时会特别关注着陆辰，作为老师，除了在学习生活上加以关照，也没什么别的方式能够帮助自己的学生。他知道陆辰有个很好的朋友，每到饭点就会准时到8班门口来等他一起去食堂。但是这两天吃饭时间，都看到陆辰独来独往，这就让他怀疑两人是不是吵架了。

　　“好朋友之间，没什么解决不了的矛盾，退一步也就过去了。”

　　也不知道陆辰听了没有，只见他拉开门，说：“叶老师我回去了。”

　　叶明睿点了点头，微笑着说：“谢谢你给我买饭。”

　　当天晚上陆辰爸爸见状，顿时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两个孩子别扭得更厉害了。陆辰爸爸顾不上自己家的内部矛盾，绞尽脑汁开解两个孩子之间的问题。比如，周末带他俩去吃了自助餐，一开始陆辰不愿去，硬是把他拖了去。两人在餐厅只是自己吃自己的，没搭一句话，回到家还是各自回房间，根本不愿交流。

　　二人冷战就这样僵持了一周，转眼便到了陆辰爸妈要动身的日子。因为正好是上课的日子，爸妈只能在前一天晚上跟陆辰交代了一些家里的事情，陆辰听完便躲回房间去了。

　　第二天陆辰爸爸最后一次送两人去学校，临别时对梁思齐说：“齐齐别跟小辰生气了，他不懂事，不要跟他计较。我们走之后他一个人孤单，你要多帮助他。”

　　梁思齐看了一眼陆辰，只见他正看着车窗外，转头对陆辰爸爸说：“好，陆叔叔你放心吧。”

　　陆辰爸爸又叮嘱陆辰说：“小辰，你对我们有脾气没关系，对梁叔叔他们可不能这样。”他看见陆辰没急着下车，也明白他心里舍不得，只是不愿意说而已。“我跟你妈一直都忙，从你小时候起就没什么时间陪你们，现在你姐姐也到外地上大学去了，我们知道你一个人很孤独，但是我和你妈妈真的不是不想管你，我们只是想让你们生活得更好而已。以后只要有空一定会回来陪你的。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快跟齐齐和好吧，你们不是从小就跟亲兄弟一样吗？”

　　陆辰没说话，静静坐了一会，才拉开车门出去。梁思齐说了声再见，也下了车，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校门。

　　平时上课，三餐都在学校解决，可到了周末，陆辰不得不面对一日三餐的问题。本来早就安排好了在对门吃饭，而正巧这个周六，是梁思齐的生日。陆辰只得硬着头皮去敲梁思齐家的门。

　　梁妈妈像招呼自己儿子一样叫陆辰快坐下吃饭，不忘说两句：“小辰又睡懒觉了，早饭没吃吧，午饭可要多吃点。”

　　陆辰没见梁爸爸，问：“叔叔呢？”

　　“你梁叔叔一大早钓鱼去了，晚上给你们做红烧的。”

　　陆辰和梁思齐最喜欢吃梁妈妈做的红烧鱼，若是换做平时都要开心得蹦起来了，可是今天却没这心情。自从跟齐齐闹别扭以来，心情从来没有这么糟糕过，他也没想到没有齐齐，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习上，都多了那么多不便，尤其是爸妈离开后这两天。以前齐齐会叫他起床，会给他带早饭，会把作业给他抄，过去总埋怨齐齐烦，这时候才发觉他的好。这两天陆辰一个人好好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不对，有心想道个歉。从进了梁家门开始，陆辰就开始找机会想跟齐齐说话，无奈齐齐吃饭的时候从来没一句话，飞快地就结束了。只见梁思齐收拾好自己的碗筷，倒了一杯水走到一边。

　　“齐齐你把药吃了去睡会吧。”梁妈妈回头对他说。

　　“嗯。”齐齐应了声，吃完药便上楼回房间去了。

　　陆辰忍不住问：“齐齐感冒还没好吗？”

　　“本来是快好了，这两天好像没休息好，他早上说有点头疼，大概又有些复发了。”梁妈妈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在楼下蛋糕房定了个蛋糕，一会吃完饭小辰去帮阿姨取一下吧。”

　　“好。”

　　不一会，午饭吃完了，陆辰帮忙把碗碟收拾到厨房。

　　“阿姨，我去取蛋糕。”

　　梁妈妈在口袋里没找见取货单，回忆了一下，说：“单子好像是放在齐齐房间了，你去找找。”

　　陆辰只好上楼去，齐齐房间的门只是掩着，他小心翼翼地推开，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梁思齐侧身躺在床上，面朝里，安安稳稳睡着没什么动静。

　　那蛋糕取货单就在书桌上放着，陆辰走过去就看见了。他把单子收好，瞥见床上齐齐似乎睡着了，盖在身上的薄被褪到了腰下，他伸手帮着往上拉了拉。

　　其实梁思齐并没有睡着，他从进门的脚步声便听出是陆辰。从那天食堂吵架之后，两人就再没说过一句话。今天陆辰来吃饭，好几次见他欲言又止，到梁思齐回房间，还是没有一点语言上的交流。这时候不知他来房间要干什么，梁思齐装作睡着了，不动声色地均匀呼吸。直到陆辰伸手给他掖被子，他心中着实吃了一惊。他们认识这么多年，若换做从前，梁思齐真不认为陆辰会有这样的行为。

　　可是接下来，这个动作之后，陆辰并没有立即出去或者做别的，周围安静了下来。梁思齐突然觉得忐忑起来，不禁好奇，他想干什么？身体开始变得僵硬，睡姿都似乎都要维持不住了。

　　这种静只持续了十多秒，梁思齐感官上却仿佛过了十分钟。

　　只听陆辰吸了一口气，说：“齐齐，我错了，对不起。”他的声音压得很轻，要不是这么安静，还真听不清。梁思齐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幸好及时憋了回去，努力保持住熟睡的姿态。但是，不知怎地心情一下子晴朗了起来，什么烦恼就因为陆辰这一句偷偷的道歉，全都抛到脑后去了。

　　“生日快乐！”陆辰又补充了一句，这才往外走去。

　　脚步声渐远，门被轻轻带上，梁思齐这才松了口气，翻过身。他没带眼镜，房间的门看起来些许模糊。他能想象到陆辰刚刚的模样，一定是一副脸红的窘态，不禁莞尔一笑。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