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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犹是故人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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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低着头颤颤惊惊等待着顾九阳的怒火,生怕主子一个不高兴就要了自己的小命,霎时,房内寂静无声,就连平日最得宠的丫鬟桑玉也暗自惊心。
顾九阳看着下首的一群丫鬟嬷嬷们大气不敢出的模样强压住了怒火,招手示意一干人退下,众人松了一口气不忘行礼争先恐后的离开了屋子。
桑玉和桑扶站在一边,桑玉看着顾九阳的面色,轻轻开了口,“公主,莫要将下人们的话放在心上,举国上下谁不知晓公主倾城之姿,湮月小姐又如何比得上公主呢。”
谁料顾九阳听完这话怒火更盛,甩下胭脂盒,皱眉道,“湮月若要那倾城的虚名拿去就是,本公主不稀罕。”
桑扶叹了口气,扯了扯妹妹桑玉的衣袖,“你还不知道公主的脾性么,此番驸马被上了折子,公主又被变相囚禁,若说那背后操控之人,再论与这湮月小姐的纠缠自是让人厌烦。”
顾九阳冷哼了一声,对二人的话不作回答,扶了扶肩畔的发丝,转首对二人道“罢了,我如今也猜不出那人的意图,倒不如安下心来看着情势。本公主只是好奇,他此番意欲何为。”
桑扶听着应是,桑玉却冷哼一声,“莫非是为了求娶湮月小姐?”
顾九阳眉目如画,桑玉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正望着镜中的自己,倾城佳色她自是担得这一盛名,她记着年幼,那时的帝王还是笑意挂在唇畔的少年太子,每每和皇弟云泽争执后被母后数落的时候,她就会等着太子下朝,拽着他的衣角,等着他问,小九儿怎的摆出这副模样,谁又欺负你了?然后她就会添油加醋的把母后和云泽的恶行说出来,之后太子哥哥就会摸摸她的头说,皇兄的小九儿怎么可以被阿泽欺负呢,皇兄带你去找母后,让母后教训阿泽可好?她会笑眯眯的张开小手扑向太子,换得他捏捏鼻子带有怜爱的声音响起,皇兄的小九儿日后定是本朝最倾城的公主。
母后也时常对她耳提命告,小九,贵为公主,容貌可以给你带来优势也可以成为你的劣势,要学会利用任何可以帮到自己的优势,把劣势变为你的优势,为皇朝尽一个公主的职责,这是你作为公主时逃不掉的命运。
天昭国的九阳公主是国之胜宠,所有人都知道,当今皇上宠及了这位皇妹,亲许姻缘,驸马乃当朝武将苏氏之后苏少,成婚那日,举国同庆,九州来贺。
她想起大婚那日,皇兄问过她,九儿,若此时不愿尚可回头,她答,九阳此生,唯一人而已。
此时心中不由大笑,她所念之人,心中也系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那人,却不是她。
桑扶瞪了桑玉一眼,桑玉方知说错了话,正欲开口,只听顾九阳略带笑意的音色里夹着隐不去的轻嘲,“他与湮月青梅竹马,若非湮月外出游历,他们大约早已成婚了吧,如今湮月归来,此时求娶倒也情理之中。”
青梅,竹马。
呵。
她常想,皇兄当年说她日后有倾城颜色,可曾想过,这倾城之色到了他人那里会是分文不值?
看着园中来往的下人,顾九阳皱了皱眉,她如今被丞相禁于丞相府,下人们对她依旧礼数相加,关于朝堂的消息她却是听不到分文,不知驸马如今可好,她叹了口气。
正在此时,她听见桑扶道,“见过丞相大人。”
她步调微顿,听见那人道,“今日府上下人惹公主动气了?”
“不过是下人觉着本公主新婚道了句万福金安,算不得触怒本公主。”顾九阳折了枝新生的花蕊,随手玩弄。
身后的人似乎是笑了笑,却又像是轻嘲,“驸马尚有公主挂念也是一幸。”
她转过身,望着他,思公子兮自难忘。面前的人眉目淡淡,眸色清冷,面上一派闲散,一身白衣温润如玉,她皱了皱眉,“大人何必字字珠玑?”
他听着她的称呼,不置可否,敛了敛眉梢,“公主怕是多心了。”
顾九阳看了看他的衣着,颈边镶着金边,歪了歪头,“大人急着回来想必朝中事物处理的也差不多了,不知驸马一案可有眉目了?”
他伸手将她发上的飞絮拂开,淡淡道,“如今开国将军风头正盛,陛下忙着打赏大臣,哪里来的时间审问此案?”
顾九阳浑然不觉他的举动,只是咬了咬牙,轻声问,“驸马此番可否避过死刑?”
他看着她,眯了眯眼,“驸马贪污受贿,他既然有胆子违背皇家的意愿,就要有胆子接受判决。”
“胡说!”
羽逸挑了挑眉,显然是不打算开口。
顾九阳冷笑,“大人好手段!”
“哦?”
她似笑非笑望着面前的人,“为了一个湮月,大人毁了本公主的婚事不够,还想要了驸马的命么?”
谁人不知,天昭国的九阳公主在成婚当日因驸马被查出贪污受贿罔顾王法被压入牢狱,陛下念及公主年幼又视丞相为兄长便允公主于丞相府上小住。说是小住,实则是软禁!
“公主自掘坟墓与他人何干,苏少入狱是必然的事情,就算不由本相设计他也会因其他罪名入狱。”说到这,他笑了笑,“还是公主不知道这背后之人,正是陛下?”
顾九阳身子颤了颤,“你……”
“又要说臣胡说?”
“不可能…”
他看着她,眸光隐晦不明,“你做了什么自己知道。”
顾九阳猛然抬首,对上他的眸,瞳孔微缩,张了张嘴,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时间忽然寂静了起来,周围的下人早已被羽逸遣散,羽逸看着顾九阳失去血色的脸抿了抿唇,神色不明。
顾九阳眯眯眼,头顶的日光照的人烦躁不安,她眨眨眼,隐去莫名的情绪,“所以,算是皇兄的惩罚么?”
“不,九阳公主天真善良,而你顾九阳不过是个任性妄为的女子。”他薄唇微启,却说着残酷的判决。
顾九阳看着他,不可置信。脸色惨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呐呐道,“你,骗人……”
羽逸看向别处,“公主当年就该明白事发后的下场,陛下如此也算是全了你公主的名声。”
“皇兄……”
“陛下的意思是,九阳公主回宫后陛下疼爱便带公主外出游玩,途中刺客偷袭公主为救陛下不幸身亡。”
“……皇兄,果真疼爱本公主。”顾九阳低声道,她敛去眼底的湿意,手中的花早已落在了脚畔。
顾九阳哑着嗓子,
“从小,我就被皇兄抱在怀里。”
“我从来不怕惹祸。就算是父皇和母后的责罚也无所畏惧。”
“太子哥哥一直在我身边疼着我。”
“我和阿泽是双生姐弟,可是皇兄更疼我。”
“年幼时常粘着皇兄,所以才……”她顿了顿,“才天不怕地不怕。”
他听着,缓缓开口,“正是因为陛下宠你,所以才养成了你这无理取闹的性子。”
听着羽逸的话,顾九阳笑了,最后竟成呜咽,“皇兄他,不要我了是不是……”
“皇兄不要我了是不是……”
她捂着唇,努力不让破碎的音色露出去,抬头扯着羽逸的衣袖,“羽逸,皇兄不要我了对不对,不会的,你骗我,皇兄那么疼我,不会不要我的……”
“公主……”
“我要回宫,我要去见皇兄。”她抽回手,想要转身,他却在她转身之际握住她的手,“陛下说,九阳公主将死于锦州之行,顾九阳与天昭皇室无关。”
她愣了愣,随后甩开他的手,大吼,“你骗我!”
“是不是骗你,你比我更明白。”他面色无波,吐着无情的话语。
良久,他软了软声,“九阳,失去公主的身份,你依旧可以向从前一样。我丞相府养你一个就怕你挥霍不完。”
顾九阳摇着头,“羽逸,皇兄不要我了呢,以后我再也没有家了。”一句话意欲难明,却又像是表明了某种立场。
她不顾他的神色,径自扑入他怀里,“别推我。”闻言,他愣了愣,扶在她肩畔的手不禁轻拍她的背,终究是没有将她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