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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chapter 135 ...


  •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知道的,我给你太多次了。”

      墙上的佩刀不知何时已经紧握在他手心,刀尖对着长谷川的胸口。

      闭上眼,他丝毫不惧怕,只是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我会怕死吗?杀了我,我还要谢谢你。”

      从林嘉淑死在自己怀里的那一刻起,他对这个世界就没有什么眷恋了。

      “长谷桑,你是大和民族的人,不该为中国人共情,更不应该爱上那个女人!”身为他的领导,骨子里的武士道精神不允许长谷川产生慈悲为怀的想法。

      “这么些年,我就像一根野草!父亲死了,母亲也失踪不见了,我漂洋过海从日本来到中国,隐姓埋名,就为了你们利用我吗?那我是什么?一颗子弹吗?还是一把插进中国人心脏的刀呢?”

      “可你终究是暴露了!我要如何向天皇陛下交代?”樱田将刀缓缓放下,直接杀了长谷川,他于心不忍。

      “你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有什么资格面对日本的子民?你睁开眼睛看看,那么多的无辜百姓。他们的妻儿老小!你不是也有老婆吗?你的父亲和母亲呢?如果今天死在这里的是你的孩子呢?”

      道理都懂,可樱田他身在高位,记得自己第一次跟随在宪兵队伍的领导身后,第一次看见刀刺穿别人的心脏,血液喷洒在他的身上,当下也是惊恐的吼叫出来。

      当年的少年,今日已经成为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受天皇陛下的影响,他一直想成为天皇那样手刃尊敬爱戴的领导。

      无数个夜晚,他也会在噩梦中尖叫连连醒来,可醒来望着戒备森严的队伍,他一次次对自己说,一定要严格遵守武士精神,不能为樱田家族蒙羞。

      从最开始的质疑,到现在的信誓旦旦,一切事情需要时间来沉淀,连信仰也是。

      “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第一次进入幕府,见到天皇陛下。我害怕到不敢抬头看他——”年少时的信仰是早就被灌注在灵魂里面的,别说他一个人,整个大和民族都是如此,凭什么一个落寞的贵族敢于和封建抗争?未免也太不自量力罢!

      “如果你无法打败他,消灭他,那就成为他。”他看着长谷川的眼睛,是那么多认真,劝说别人的话首先要让自己信服。

      “我替你做了那么多事,死后一定会下地狱,你信吗?”长谷川勇敢的上前一步。

      “不信!”他手中的刀又抬起,害怕长谷川的逼近威胁到自己的安全,他始终无法相信任何一个人。

      哪怕是日本人,更何况这个一直有着异心的人——自己人变节更为致命。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银色刀尖已经刺入长谷川的腹部。

      他笑了,是释然。

      鲜血汨汨,顺着股间流下。

      贴近他的耳边,樱田露出微笑:“见到了阎王,麻烦和他说,随时欢迎他来要我的命!”

      双膝再也支持不住身体的重量,狠狠地跪在地板上,伤口好像要和金属粘在一起,血腥味消散来。

      时间仿佛都变得缓慢,他一头倒在地上,双手却使不上力气,插入身体的刀刃也拔不出来,那狭长的一方推门,将自己和门外的世界杜绝开来。

      院子里的红色彼岸花开了,风吹起,细长的枝叶舒展着,像极了嘉淑纯白色的裙摆。

      死亡有什么可怕,苟活于世才是痛苦的根源。

      熟悉的小调音乐响起,他闭上眼睛。

      “长谷川,你来了——”他好像听见了她的声音,在黑暗的隧道里像一束光袭来。

      柜台上的相框里,樱花树下的少女仿佛还在富士山前,和同学嬉戏打闹。

      其实,人不就是那么简单吗?

      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走的时候,也是孑然一身……

      宪兵司令部的办公室里,两个日本人□□着上身,正在击打着面前的宛如胸口一般大小的大鼓。

      鼓声的节奏激昂,迸发出欢快的情绪来,中间跳舞的人正是樱田。

      手中的扇子跟随自己的动作,他故作姿态,看向面前正在打着节拍的谷道富美江。

      想起自己亲手结束了长谷川的生命,他先是透露出一点悲伤来,可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有人鲁莽的闯进来:“中佐,对不起,让那两个人跑掉了!”

      “废物!”樱田伸手示意,音乐声和鼓点戛然而止,暴怒着对下属发火。

      “樱田桑,不必动怒,一个电话,可以让那边帮你找人,他们逃不掉的。”谷道富美江站起身,伸手安抚着丈夫的情绪。

      “还是你聪明!”他随手便拨通了南京的电话。

      上海静安的一条洋房胡同里,走到底便是文豪仲宇在上海的居所,他从厦大任教半年有余,但文人墨客总有自己的脾气,旁的人谁也没通知便偷偷跑回上海来。

      那日下着小雨,公寓的门被敲响了,宋妈急匆匆的踩着水花来开门,那铁门外分明是淋着雨的骆先生,她还以为自己眼花,愣在原地的几秒钟被骆先生数落。

      骆仲宇觉着好气又好笑,听见声音的夫人田瑶闻声跑来,见着自己先生偷摸的回来了,便赶紧让宋妈把门打开。

      可那下着雨,手滑,宋妈老眼昏花,开锁的速度就是赶不上骆先生哈哈大笑的速度。

      “哎呀,看来宋妈也该退休了。”

      说话的人开着玩笑,可听在老人心里就像是在心里加了一把枷锁。

      “骆仲宇,可不兴开这玩笑。”田瑶也顾不上雨点了,“咔叽”一声将那生锈的铁门打开。

      “你回来的迟与早,都不如你回来的巧,你看看谁来了?”田瑶赶紧把骆仲宇带到屋子里去。

      带人到了昏暗的屋子里去,眼睛适应了不太明亮的灯光后,那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认得,是总在骆先生身后转悠的萧然。

      见老师来了,客气的招呼着。

      骆仲宇一边脱下身上的外套,一边询问着喜笑颜开的萧然。

      “怎么,感情有着落了?”

      萧然的手距离管欣的胳膊好远,好像是故意隔开,又忙着替骆先生拿下湿透的外套。

      “老师,您就别开我的玩笑了。”他连忙否认。

      “我给您带了个学生来,听闻说我认得您,总是要来拜访。好巧,师母说您不在我们准备走呢。您就回来了,一声招呼都不打!”萧然很健谈,毕竟男人之间的对话总是轻而易举找到话题。

      “叫什么名字。”骆仲宇关切的问,只要是亲自来家门拜访的学生,除去那些故意和自己不对付的人,他总是真诚而认真的回应。

      “管欣。东北人。”萧然又接话了。

      “瞧着不像。”这并不是贴标签,只是她那副模样也的确和五大三粗扯不上关系。

      “我来南方来得早,家乡的记忆早就很模糊了。”管欣尝试着开口回答,但见到陌生人的拘谨的毛病还是未能改变。

      她成日里穿着的洋水仙红的旗袍,裙边已经有了磨毛和抽丝。

      宋妈端来条头糕,骆仲宇招呼着大家用点心。

      管欣微笑着,礼貌性的拿起一份糕点,豆沙和桂花的香气沁着鼻尖,糯米粉的软糯拉扯着上下唇齿。

      萧然和管欣的突然出现,骆仲宇并不觉得意外,当在北平的时候,他已经是夙负盛名的文豪,在纸张上做文章褒善贬恶,面对部分阶级的诛心之论也是毫不遮掩。

      一时风光无两 ,前来拜访的人挤破了门槛。

      现如今,从厦大灰头土脸的回来,也是在意料之中,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偶有几个知心的好友和学生来此看望,他也算心满意足了。

      至于来人有什么目的,亦或是找他忙什么忙,他从来不会过份热情的主动询问。

      实在是他为人谦虚忠厚,怕自己替他人校队改编文稿出现大的分歧,到时候再落个骂名,也是不值当的。

      “旁的什么事也没有,老师莫要怕,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文章,论文学造诣,恐怕我要甘拜下风。管欣夜夜不能寐,烟都抽了几包,灵感乍现,让我羡慕的紧。”萧然赶紧说明来意,生怕骆先生今日没什么好兴致。

      管欣带来的布包里有几本写的诗集,她没敢拿出来,是没有勇气,更怕自己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条头糕都快见了底,大多都是管欣吃的,萧然道:“就知道你没尝过这南方甜点,全让你吃了。”

      她的脸红了,窘迫起来,手上最后一口不知道要不要咽下去。

      “无妨,这有什么打紧。我也离开浙江很久了,能让我难以割舍的,也就只有这糕点。”骆仲宇伸手从别的外套里口袋里掏烟,那单独抽出来的一支就像个瞎子似的。

      总也掏不出来,便索性将整包哈德门拿出来,散几根出来递到萧然的面前,管欣想伸手却又摆手拒绝了。

      一个女人在别人家里抽烟,总是不太礼貌的事情。

      谈天说地也有半天时间,骆仲宇困乏的打了两个哈欠,让宋妈给他铺床。

      窗外的雨停了,太阳也探出头来,高温蒸发的整条胡同巷道热乎的。

      好似只有院子里的两棵树,那树荫下的阴凉是真实的。

      两个年轻人向老师道了别,并说好下次来拜访的时间,骆仲宇的脚步被萧然制止在院子里。

      “老师,别送了,快回去休息。”

      他点头,却望向他身旁的管欣:“下次来可以带上点你的作品,我想拜读。”

      “真的吗?”她开心的像个孩子,骆仲宇眼睛里的真诚让她觉得一切都不真实,怎么会有人身在高位,却愿意低到尘埃里,甘愿与他们为伍。

      “你说呢?”骆仲宇的回答不容别人质疑,他总是对别人热忱,但这也要分人。

      “一定一定!”管欣心跳加速,激动的心情抑制不住,眼角的纹路又加深了一点。

      从公寓离去,走在路上,管欣罢身上的背包夹的紧,刚刚她激动的差一点将那诗集掏出来。

      可转念一想,还是来的太仓促,这作品写的不入老师的法眼,她回去一定要好好措辞,该修改的地方一定不能放过。

      萧然知道管欣的想法,她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那我晚上不回去了?”

      管欣停下脚步,看着萧然不怀好意的笑容:“谁让你不回去的?”

      想到这个事情她就生气,只是在别人家里怎么好意思生这个气呢?

      “谁在老师家里,刻意和我保持距离,生怕老师看出点什么。我拿不出手吗?”在骆仲宇的家里,萧然的话最多,当下也是和关心保持着些许的距离,仿佛那共同度过的夜晚像梦一样。

      女人的身体就是这样,不管是一个晚上,还是无数个晚上。征服身体的同时,灵魂也会沦陷。

      可管欣有时候分不清楚,究竟自己是喜欢萧然这个人,还是在自己寂寞脆弱的时候闯进她的心房,只是恰好是这个男人而已。

      倘若换成其他人呢?

      她还会喜欢上这个男人吗?

      她不知道,对爱人的情感是模糊的,没有界限的,像天空飘着的一朵云,被风一吹,想飘哪里飘到哪里去。

      这难道不是她悲催的人生吗?

      难怪大家都说,女人这一生就像蒲公英的种子,风吹散了,落到富庶地方便疯狂生长,若是滚到贫瘠的沙土里,就再也发不出新芽来。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你若是要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那我便登报昭告便是了,又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情,你同我计较这个,累不累?”萧然装作一副潇洒的样子来,伸出手想要将管欣搂在怀里,却被女人别扭似的挣脱开。

      他斜着嘴巴叼着香烟的样子,像个没文化的二流子。

      “你总说你单身,谁知道你在老家有什么相好的?或是早就娶了妻,瞒着我,然后两头骗。”管欣心下生来怒气,还在为刚刚的事情执着着。

      他呼吸凝重急头白脸的解释,伸出手又抓住:“胡说八道些什么?那还能有假?做学问的人,如若不能以身作则,以后怎么收徒弟?我可不想你把我写进书里,成为一个负心汉。”

      见他忙着撇清泼到身上的脏水,管欣白了他一眼:“你们男人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当下说的是真的,事后翻脸也是真的,不知道该信哪一句。”

      伸手将他嘴里的香烟抢过来,她着急享受着烟草的气味,瞧她夹着香烟的做作模样,萧然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还让我回去吗?”

      管欣摇摇头,害羞了。

      “去我那儿——” 萧然建议。

      上次在她公寓那里,做什么都不方便,声音大点的周围都能听见,怪不得几次出门见邻居对自己指指点点,眼神里都是探究的意味,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不道德事情。

      那能怪他吗?

      就是管欣的声音大了点,床嘎吱嘎吱作响,毕竟是上了年纪的床铺,木头的接缝处快要朽坏,可他懒得去修去换。

      “走那么快做什么?”萧然问道。

      那脚步越走越快,也轻盈起来,萧然也只能跟上。

      “你不是说到你那儿吗?”管欣知道萧然的想法,毕竟上次带他认识了潘生一家,那潘生竟也常常找自己切磋文学上的技艺,惹得他夫人颂锦频繁猜测,她正好借这个机会在萧然那里多待几天,好让自己洗清和潘生不明不白的关系。

      “瞧你猴急!”萧然跨着大步,堂而皇之的搂住她的肩膀。

      这一次,她没有再挣扎。

      “我想做件衣裳。”

      “成!”

      恋爱的初期,总是伴随着让人冲昏头脑的热情,别说一件衣裳,哪怕是天上的月亮,那也是要直接应承下来。

      可那时候,萧然的眼里只有管欣一个人,那感情来的快,来的莫名其妙,去的时候也是如此,更不需要什么理由。

      但愿上帝可以多赐予她一些幸福罢……

      等今天忙完,就是宋晞文该启程回上海的时候了,新的沪蓉航线开通,可没有那个实力坐上飞机,他只能选择坐火车回去。

      一碗馄饨也是收获,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刚刚在校园里的女学生。

      叫什么来着?

      涂青。和自己妻子名字如此相像的女孩子。

      他想,这大千世界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可青春少艾就是令人向往,叫涂青的女生留着利落的短发,双襟浅蓝色上衣搭配黑色麻群,可同学说说笑笑,还不忘记往碗里舀醋汁。

      “吃快一点,得赶紧回去,这几天城里都在抓人。”

      他竖起耳朵,听见其他同学窃窃私语,关键信息飘进他的耳朵了,他不知道南京城发生了什么。

      一碗汤的时间,身后的学生消失的无影无踪,眼见着天边的晚霞也已落下,他加快脚步准备离开。

      却在拐角处撞见两人,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是熟人。

      不是别人,正是徐南湖和穿着宽大长袍的茉莉。

      只是茉莉的脸上涂抹了锅底灰,但依然遮挡不住这秀丽的脸庞。

      两个人如临大敌,面色如灰,徐南湖的眼镜被宋晞文撞倒在地,他拾起交给徐南湖,认清眼前的人后,拉着宋晞文就跑。

      茉莉喘着粗气,脚步速度渐渐慢下来:“我快跑不动了——你们先走罢。”

      “那不行!是我拖你下水的,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徐南湖义正严词。

      宋晞文不解,抓住他的袖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们被通缉了——国军的人到处在搜查。”茉莉道。

      “为什么?”宋晞文问。

      “这……”茉莉看向身边的徐南湖:“学长到南京的学校做访问,碰巧遇上那些人在散发革命传单,他们以为我和学长在……”

      “胡闹!眼下什么时候了?日本本就避之不及,你们还往南京来作甚!无组织无纪律!”宋晞文啐道,内心的怒火升腾起。

      找着一处矮小的土房子,兴许是长久没人居住,三个人一转身隐入黑暗里去了。

      黑暗里,眼神也没有办法精准找到焦距,屏住呼吸仔细观察外面人走路和说话的声音。

      那整齐而又不共振的脚步声,简单有力又隐约的声音,让宋晞文确定他们找了过来。

      惊险刺激,但更多是危险的靠近。

      关键时刻,徐南湖牵住茉莉的手,以求得在这暗夜里一丝慰藉。

      约莫半个时辰后,屋外声音消失的无影无踪,宋晞文才示意几人放松了警惕。

      他悄悄开门,小心探出脑袋,见外面已经没了戒备,才又将门关上。

      “你们怎么回去?”宋晞文更加关心这件事情。

      两个人闻言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会发生这个情况。

      话音未落,大门突然被撞开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5章 chapter 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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