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色》杨琪月

1、第 1 章

　　佛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这，是一个关于幻灭的故事……
　　（一）
　　往北，江南的红杨绿柳，变成了满目枯黄。
　　从少室山到洛阳城，两个月零三十天；从往昔到如今，十九年零八个月。
　　身边同行的十三四岁的少年人问我：“空释师傅，你去潼关做啥子说？”
　　我答道：“寻佛。”
　　少年挥挥手不可置否：“你们出家人说话就是让人迷雾，那地方只有冤魂，有佛？有魔还差不多哩！”
　　“佛与魔只在一念之间。”
　　“呦，大师又在打禅机，让这小孩子家家的怎么听得懂？”小茶馆卖茶的老大爷满头白发乱乱地挡住了脸，声音低哑，他用抹布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说道：“这快入冬了，这道上来往的少见到几个人，客官们闲得无聊的话，想不想听小老儿我讲个故事？”
　　少年人来了兴致，眼睛都在放光，兴冲冲道：“大爷您说！”
　　老大爷倚着热气腾腾的煮茶的灶台，慢悠悠地说了起来……
　　“十七年前，在糟老头我正值壮年的时候，七秀坊的‘胭脂红’早已名动天下。据说，她十六岁成名，不同于秀坊女子的莲色粉衫，她的一席红衣，在那个动荡乱世，燃尽天下。她一手红伞，一手长扇，一曲《惊鸿》，可与杨贵妃的《霓裳羽衣曲》平分秋色。那时候就连我们这些苦哈哈都口耳相传，那些世家子弟更是趋之若鹜。不过啊，这胭脂红十七岁的时候便匆匆地嫁给一个万花弟子，江湖上都大为惋惜，但是没过几年，她又重回秀坊。褪去了少女的青涩，胭脂红如同乱世中的罂粟酒，醉倒了饱受战火煎熬的人们，让他们有一瞬间仿佛重回盛唐。有句诗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欢笑……嘲笑着世间一切的阴霾，直到一天清晨，有人见胭脂红难得地一身素雅白裳出现在向北的官道上，自此便再无踪影。
　　老大爷说着说着兀自深叹，伴随着秋叶凋零声的只有风鸣。
　　少年人等得不耐烦，催促着老大爷：“之后呢？再没人见过她么？”
　　“有啊……”老大爷望着通往潼关的官道，深思了一会说道：“再次见到她，是各门派联合抵抗狼牙军的时候。” “她去抗击狼牙？”少年人问。
　　“不……她，站在安禄山的身边……”
　　少年人倒吸一口气。
　　老大爷继续说着：“无数的她曾经的裙下之臣，就这么在她的裙下血溅三尺。还是那身胭脂红裙，染上了温热艳丽的红梅，而她……笑了。疯狂地笑了，分不清是悲伤还是快乐。”
　　老大爷深深地望着他们重新踏上旅程的背影，仿佛还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之中，收拾茶具的那双手干净白皙，也许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老。
　　“遥遥，他终于来看你了。”他用低哑的声音深情地呢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