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穿梭地府的鬼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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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镇流行着这么一个没有营养的脑筋急转弯——世界上比曹操还快的人是谁？
外地人以为是什么好笑的事情，都跟当地人调侃：“当然是曹操他舅啊，不是说‘说曹操，曹操舅（就）到么’。”
“你这也不对，思维太受限于中国理论了。我觉得可以投哆啦a梦一票。”
当地人就爱逗这些来白镇玩的背包客们，年轻爱玩，还一脑袋稀奇古怪的想法。“那当然得是我们查讫山的鬼婆婆，你们那哆啦a梦掏任意门，翻个肚皮再打个橙色的闪光亮场，得要一分钟吧？这时间，嘿，我们鬼婆婆可以来往地府3次！”
“哈哈哈，老板，你牛皮吹那么大，万一被戳破了可别发射哈！”
“年轻人，你那无神论啊唯物主义啊在我们这儿不管用。局部地区有鬼懂么？哝，前面那穿着深蓝色针织衫的小姐，人坐了十几个钟头的汽车来的，就是为求鬼婆婆一卦。不过她人也真傻，都跟她说了哪怕是地底下也分管辖区的，她住那旮旯里的鬼不跟我们这儿的鬼一块儿耍，她就倔着不走。都7天了，也不知道排到她问仙了没？”
“这问鬼还排队啊？插队会不会搞错祖宗啊？”
“嘿，你这小伙子，说话真不客气。你这大白天的还好，大晚上可别鬼啊鬼地说，那些东西特别敏感，听你叫他们，他们能够面对面盯着你盯一晚上。”
“老板你说得我背脊发凉。那排队得怎么排？支持电话预约么？”
“瞎扯。鬼婆婆那儿问卦就是得排，看她兴致，不过一天也顶多仨。她门口有棵柳树，被雷劈了一大树杈，半断不断地挂着。上头挂着草纸簿，要问仙的去写个名字，问完用朱笔划了。你数数前头有多少人就知道得排多久了。”
“写了名字就能问啊？”
“规矩是这样，不过那些去捣乱的，进门就能被打回来。年轻人好玩，可别冲撞了鬼婆婆。怪阴的，别把财气冲了。”
这些对话在白镇时常有之。外来的背包客爱听稀奇古怪的故事，回去还整成文档，微博、天涯、贴吧各走一趟说得玄乎其乎，其实自己也未必信。而本地人甚是喜欢这些个游客们，不是说发展旅游业么，这不修路不打广告不搞旅游设施游客还是车水马龙地涌来，何乐不为，能说多玄乎就扯多玄乎。本是山区小镇，硬是成了鬼故事集市。
不过，也不尽是听客。总有人意有所图。
韩卿在人群中间已经坐了许久，一壶龙井续了又续，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什么，也不知吞了多少老板的故事进去，似乎只是在欣赏这个小镇乡土味浓浓的宁静。一直到某个蓝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抿了最后一口茶，起身出门。
那个蓝色的影子不紧不慢地朝南走着，太阳越升越高，把她的影子压成一个点。背影看上去像是20出头，体型偏瘦，大约165cm。她步履太缓慢，以至于韩卿的跟踪异常顺利，中途还去买了几个胶带和铁钉，抬头她还在原来路线上匀速行走着。
等周围房子的身影渐渐消失，查讫山一点点露了出来。硬要说它有些特殊，便是这个季节它山腰的枫树居然都红了，远远看去山像是被一条红练圈断似得。据说晚霞起的时候，更像是巨大的一座山，活生生破了一道血口子。
韩卿眯了眯眼，略微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跟下去。出了闹市，这路边已经渐渐没了人影，再跟下去迟早要被发现。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那个女人转过了身，歪着头很平静地问：“先生，鬼婆婆一次只见一个人。”
她的转身简直就像是问身后的朋友“午饭吃什么”那样的自然，以至于一瞬间韩卿觉得自己像是个跟踪狂被发现似得尴尬了起来。也是这一转身，他才看清她的相貌。
他瞬间觉得在她心里他是跟踪狂的可能性已经大于了他的可疑。女人长得很是灵气，一双大眼睛直溜溜地看着她，眼角有点微微上翘，仿佛笑起来就会闪光似的。看她那么熟练的转身，应该没少被跟踪。
见韩卿定定得没有说话，女人也没有再多说，转身继续往前走，一直到消失在一片树丛后。
韩卿在原地定了好一会儿，才发觉刚刚那一刹那自己有些紧绷。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举高了放在阳光底下看。那幽深的褐色，显然是一枚琥珀。琥珀的中间透着一丝血红色，在阳光下鲜艳得仿佛要从琥珀里透出来。他眯了眯眼，把琥珀揣回贴身的衣服口袋，转身往镇上走。
而这边，女人不紧不慢地穿过树丛后，一座普通的民房露了出来。青色的瓦片在阳光的洗礼下，还能看到青苔在闪光。白色的粉墙已然成了灰色，有几处还剥了粉。大门打开着，一只红灯笼从屋檐垂下来悬在门旁，仔细看的话就能察觉，灯笼里头根本不是蜡烛也不是电照明，而是一卷崭新的回魂香。屋旁边突兀地铺了层红土壤，一棵形状奇特的柳树拔地而起，其中一个枝杈已然剥离了树干，只是连着一层皮，令人诧异的是枝杈的叶却是鲜活，一根红绳栓在上头。若是赶早些或者来迟点，就能看到栓在上头的草纸簿。
那个草纸簿现在在它的主人手里，正拄着拐杖在屋里头往外看着这位客人。
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之情。屋里头的那位鬼婆婆没有想象中的诡异或者阴阳怪气，反倒很是慈祥。脸上的皱纹使得她的表情看起来总是在微笑，又或者她就是在微笑。她的打扮整洁干净，深紫色的薄袄配着黑色的裤子和一双绣了花儿的布鞋，白花花的头发用一枚简单的簪子盘起。
“打扰了，婆婆。”女人礼貌地朝她点点头。
鬼婆婆微微回了礼，抬起一只手示意她进来，转身朝里头走去。
女人跟着走了进去。
屋内的摆设很是简单，一张摆着茶具的桌子，两把椅子，虽然看起来陈旧却擦洗得很干净。对门靠墙放着香案，香炉的三只香已经烧了一半。比较奇怪的地方是香案上没有放置任何神像之类可供供奉的东西，倒是成了家具一般的摆设。一旁还有一个隔间，应该是鬼婆婆的卧室。客厅站着望去，只能看到一架老式的录音机。
鬼婆婆坐着摊开了草纸簿，一边示意女人坐下，一边指着其中一页问：“沈牧牧小姐？”
沈牧牧看着纸上自己写上的有些消瘦的字体，点点头。
鬼婆婆给她倒了杯茶，安静的山间，茶水声和外头秋蝉的叫声异常清晰。“沈小姐应该也听说，我这里招外乡人的魂有些失准吧？”
“婆婆，我想要见见我的祖父。近日总是梦见他老人家，我想他是不是留有话要跟我说。”
鬼婆婆倒茶的手顿了顿，抬头盯着她：“年轻人，我帮不了你。身后案桌上有朱笔，划掉自己名字以后离开吧。”说着摆出了送客的姿势。
“听镇上的人说，婆婆能够来往阴阳，也帮不少人解了些时运不济的问题。我虽是别省人士，但是祖父却是出生于这附近。都说落叶归根，婆婆难道不能感应到他么？”沈牧牧没有起身，反而盯着了鬼婆婆的眼睛。
鬼婆婆看着她，突然叹了口气：“沈小姐，你不是来问你祖父的事，又何必来试探我的传言是真是假？”
“……婆婆怎么知道我不是来问祖父的事？”
“你的祖父早就投胎人世，自然不会给你托梦。没有托梦一说，又何来你如此试我？”
沈牧牧一震。
“沈小姐还是走吧，我虽然是风烛残年，也还是有些硬脾气。不懂事之人的戏闹，我是不能苟同的。”
沈牧牧站了起来，朝她深深鞠了一躬。“婆婆对不起，在您之前我已经走访过心理医生和寺庙。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我可能已经被他们押进疯人院了。婆婆，我很需要您的帮助，请您原谅。”
鬼婆婆看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铃铛放在桌上。
“沈小姐，不瞒你说，见着你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一丝不寻常，但是很抱歉，我不能给你准确的答复。”
鬼婆婆的这番话已经给了沈牧牧极大的鼓励。她有些急切地问：“婆婆可是感觉到了某些东西的存在？”
鬼婆婆摇摇头。
沈牧牧顿时被浇了一桶水般安静了下来。
“若是有神鬼走访，我的铃一定会告知我。从你入门到现在，它一直都安安静静，你身上想必是没有什么脏东西的。”
“这串铃可以察觉任何异世界的东西么？”
“人的魂魄离体以后，会处于一种混沌状态，对于世间任何声响都无法听见。鬼差要把这些魂魄带回地下，便是靠招魂铃。所以鬼魂对于铃响一点也不陌生，甚至把它当成一种回家的讯号。我的这个银铃原是千年墓中银制品打造，又被我用昼夜交替之时最阴的露水每日擦拭，更是敏锐。它捕捉不到，便是没有。”
沈牧牧又沉默了会儿，下定了决心似得开口：“婆婆，如果，我总是看见一口棺材跟着我，依您的见解，会是怎样的事？”
鬼婆婆终于有了一丝诧异：“棺材？”
“嗯，”她点点头，“大约是两个月以前，我总是觉得有人跟着我。我也怀疑过是我的错觉，但是这种感觉强烈到完全忽视不了。一直到一个月以前，确切的日子是8月19日，我在镜子里发现，我的头顶飘着一口棺材。现在，也在这里。”
她伸手指了指头上：“黑色的，有些陈旧，表面附了些青苔。材质是柴木，棺盖还有些腐朽的痕迹。”
鬼婆婆看她虽是平静地说着，手却揪着衣角。听她说之前去看心理医生和僧人，险些被当成精神病患者，有些心疼起这个年轻人来。自己怕是第一个如此镇定地听她说这个离奇的故事的人。
“除了这些以外，你有发现这口棺材不寻常的地方么？”
沈牧牧摇摇头。
两个人缄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桌上的银铃难以察觉地微震起来！
沈牧牧的眼睛一下瞪大了：“婆，婆婆，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靠近了？”
鬼婆婆细看了会儿，摇摇头：“我想，沈小姐，是你的手机在响。”
沈牧牧尴尬地掏出手机，果然屏幕上“兔子”的来电提醒不停地跳着，她想了想，按了拒接。
鬼婆婆也没有对她忘记关机的行为表示不满，直接地解释道：“手机一类的现代工具，能够带来轻微的磁场变化，这些变化也能让银铃有些动静，只是声响有所不同。”
“婆婆，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鬼婆婆喝了口茶，似乎思索着什么，说：“我见过人世间甚至非人世间太多故事，悲惨于你千百倍的不在少数。鬼，说到底也不过是人的执念。我的职责，是让这份执念有所归属。而沈小姐你的经历，极有可能与执念无关。我现在也没有头绪。”
“……还是谢谢婆婆。”沈牧牧不傻，不是听不出其中的婉拒。
不是任谁都愿意趟你的浑水，朋友有时尚且不能，何况陌生人。
沈牧牧拿起笔，把自己的名字划掉，又礼貌地跟鬼婆婆道别，离开了查讫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穿梭地府的鬼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