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良岁

13、指婚前夕

　　时光荏苒，卷走岁月的哀乐喜悲，留下年华的浅淡水印。转眼之间，玄烨长成了一位少年。

　　父母双亡的小孩性格本就独立，这在帝王之家体现的尤为明显。玄烨在孝庄的引导，以及自身的努力下，已渐渐具备了一个明君所应具备的品质。

　　他胸怀天下，兼收并蓄，勤勉好学，严于律己。

　　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成熟，我心里很高兴，却也有些失落。

　　再过几个月，这个和我相伴了三年的男生，就要属于另一个女人了。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当我习惯了身边有他的存在，习惯了和他一起静静的看书，习惯了接受他那默默的，又让人觉得温暖的举动，习惯了他的气息，习惯了他的脚步声……

　　习惯了这一切的一切以后，我害怕失去他。

　　每天照着镜子，看诺敏一天一天的长大，灵魂像融进了这副躯体。有的时候，看着镜子，我觉得我就是诺敏。

　　时间像停滞了一样，或者说，时间像倒流了一样。我的心，没有随着岁月一起变老，我仿佛回到了初恋的那年。看着喜欢的人就会笑，看着他，就会想做让他开心的事。

　　可是，他，却绝口不提喜欢二字。

　　其实看中的并非是这可以轻易说出口的词语，承诺往往是说比做容易。

　　只是在当下，我的确有些惶恐，因为流传下来的赫舍里和他的佳话，因为他为赫舍里做过的那些事情。我怕，怕我们之间的感情会随着她的出现而改变。我怕，怕他对我的好，只是一种习惯性的宠爱，只是青梅竹马的习惯与依赖。

　　我想要他一个肯定。我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认清了自己的感情。

　　我在寻找适当的机会问他。可看着他整天忙于朝事，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看着他疲惫的样子，看着他空有抱负却不能展现的失意，看着这些，我怎能拿儿女情长去打扰他。

　　原来真正陷入爱情的我，并不洒脱。

　　不想让自己想的太多，我便和宫里的“大闲人”福全混在一起。

　　福全不像玄烨一样忙碌。更多的时间，我是和他在一起谈天说地，也许是因为长兄的关系，他对待弟弟妹妹很有耐心，他带着我去放风筝，教我下棋，有时候看我走神了，就摸摸我的脑袋，然后不知从哪变出我爱吃的零食。

　　就这样，到了四月。

　　四月份的天气，总是让人感觉舒服。

　　这天，我和福全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对着碧绿的湖水，开始享受我们的清闲。看他优哉游哉的喝着酒，我问他，为什么不更用功一些，他调侃道，人生苦短，出生在这宫里就已注定了不能及时行乐，所以只好及时偷懒了，用功的事儿丢给玄烨就好。

　　我开玩笑笑他欺负弟弟，把重担都留给弟弟。可他却收起了笑，若有所思地说他这样做，才是对玄烨最大的帮助。

　　玄烨，他有一个好哥哥。

　　正要劝他少喝些酒，却见玄烨带着人向这边走了过来。我和福全相视一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区别于往常，玄烨让随从们都下了去，这里就只有我们三个。

　　不知为何，我想到了那件事，心不禁一沉。

　　他坐下来，有些喜色的看了看我，用不似以往那样平稳的声音说：“皇阿奶要给我指婚了。”

　　指婚么，原来这一刻这么快就到了。我心里很乱，捏着杯子说不出话。

　　那边福全却惊喜道：“恭喜三弟啊，我说皇阿奶这两天怎么老找诺敏，原来是这么一回儿事。我说丫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天大的喜事，你也不和做哥哥的说一声，真是白疼你了。”

　　看着他喜气洋洋的样子，我只能强装笑容。

　　嫁给玄烨，除非这流传了百年的历史是错的，嫁给他，怎么可能。

　　可我在乎的，也不是能不能当上他的皇后。我只想知道，玄烨，他是真正的，在用一个男人的心来喜欢我吗？

　　矛盾的抬眼看玄烨，我能看出他的高兴，他的眼，他的眉梢，他脸上的每个纹路似乎都有笑意。

　　我不由自主地想回应他，可脑海中却出现了孝庄的脸，她正用同样和蔼的表情，拉着一个温婉大方的女孩儿的手，走向玄烨，而玄烨，他在笑。

　　蓦地避开了玄烨的眼睛，我起身倒酒。

　　突兀的举动令气氛变得奇怪。福全拿走了酒壶，不解的问：“丫头，你这是怎么了？这个时候不跟你三哥哥好好说说话，倒什么酒啊？”

　　我垂眼，玄烨也默不作声。可我知道，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我心里也有个为什么。

　　你为什么喜欢我？你为什么想娶我？这个问题，问他，还是不问。

　　喜欢我，娶我，在他看来是这么的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到让我觉得虚幻。

　　一切都太理所当然了。

　　小小年纪的他，在孝庄的嘱托下，理所当然的照顾我。

　　过了那个夜晚的他，和我分享了秘密的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我们应该在一起。

　　现在的他，习惯了疼我宠我的他，更是理所当然的认定要结婚的对象是我。

　　可是，他有没有想过，在这些理所当然背后，他的真心在哪里。

　　不想看到他因为我而拒绝他的真爱。

　　不想看到他因为这些理所当然而后悔的样子。

　　所以，我选择等待，等待赫舍里的出现。

　　如果，她真的是他命定的爱，我要做的，就是把我们的位置摆正。

　　短短的时间，我做下了这个决定。

　　笑笑抢过酒壶，我给玄烨倒上杯酒，他释然一饮而尽，我却是满满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