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明月两相惜》咏月

16、惊奇事

　　“哦...”百合点点头，心下了然，这令狐贤齐性子倒是与那宋朝的“奉旨填词柳三变”有几分相似，只是，际遇不同，不知这位天下第一才子的命运会是怎么样呢？
　　想起昭华说的冰人世家，百合十分疑惑，继续问道，“何谓冰人世家？我只听说过书香世家...”
　　百合打定主意要让昭华忘了苏东坡，只好一路打破沙锅问到底，直到达到目的为止！不然，她真不知该如何解释，倒不是编不出话来搪塞，只是，一来，她不愿欺瞒昭华；二来，她十分不愿随意说个名目折辱了苏轼。因为从心底里，她是十分喜爱东坡词的，比如说，水调歌头，那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可是百合最喜爱的词句...
　　“所谓男婚女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冰人，就是主婚姻之事的人！”
　　“媒人？”百合又是皱起眉，难掩疑惑，抬眼继续问道，“为何管媒人叫冰人呢？”
　　“说起来，倒是有桩趣事，据晋书记载，孝廉令狐策梦立冰上，与冰下人语。紞曰，冰上为阳，冰下为阴，阴阳事也士如归妻，迨冰未泮，婚姻事也。君在冰上与冰下人语，媒介事也。君当为人做媒，冰泮而婚成！”说着，昭华又是摇起了折扇，百合看着外面烟雨蒙蒙的景象，微眯了眯眼，扯了扯嘴角，这根本一点都不热，凉快得很啊，他扇个什么劲儿？
　　不过，腹诽归腹诽，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还是要继续发扬发扬的。
　　“这个紞，是何人？”百合知道紞是个人的名字，就如“子曰”中，子是对孔子的敬称一样，可却从未听说过这个人，因此十分好奇。
　　“索紞，是晋代一位高人，能为人解梦，而且可以推算未来！他曾为许多人解梦，一一应验。只是，后来他预感到世道将乱，就避世隐居了，无人知其下落...”说着，昭华惋惜着叹了一口气，大有为这世间失去一位有能之士无比惋惜之意。
　　“原来如此！”百合点点头，甚觉有意思，想了一会儿，又问道，“还要多久才能到明月城啊？”
　　这时，昭华正在喝茶，船家接过话头，道，“过了西湖，再翻两座山，就到了尚京，一路北上，若是两位脚程快，应能赶在七夕之前抵达明月城！”
　　七夕？今日才七月初一啊！
　　百合顿觉头疼不已，这古代空气虽好，可交通实在落后——这一路翻山涉水，又是骑马又是坐船，都快十天了，连明月城的新闻都听不到！
　　正郁闷着，忽闻水面上传来丝竹管弦之声，如仙乐一般扣人心弦，伴着清脆柔嫩的歌声，从天外传来，令人心中一喜。百合侧耳倾听，禁不住跟着节奏吟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原来此处，水调歌头的唱法节奏竟与现代一般无二！一种惊喜之情涌上心头，百合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这种感觉，是一种久违的他乡遇故知的情绪啊！
　　不仅是百合沉醉其中，就连撑船的船夫也跟着哼唱起来，昭华则放下手中的茶杯，好奇地看着百合，见她那陶醉的模样，也侧着耳朵，眯着眼，听得入神。
　　一曲毕，百合走到船夫身后，问道，“船家，您唱得真好！能告诉我这种唱法是从何处流传的么？还有，这首词，是谁填的？”
　　“这首词的词牌是水调歌头，是由天下第一才子令狐公子之作。”船夫一边说着，一边捋捋那稀疏的胡须，侧头看了这头戴纱笠声音清脆的女子一眼，接着低头说道，“至于说起这种唱法，就不能不提起明月山庄的那位文武双全德才兼备的少夫人了！”
　　“明月山庄？”百合无端觉得胸口一窒，仿佛心中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摔在地上...
　　“姑娘远道而来，有所不知，咱们这明月王朝有个明月城，明月城里有个明月山庄，明月山庄里有个明玉公子。这明月山庄号称天下第一庄，是本朝最大的钱庄，自然，山庄的少主人明玉公子便是本朝最有钱的主儿。不过，这位少主人从小体弱多病，所以明月山庄的事务，向来由三姨娘柳氏和表少爷上官云把持着。”船夫耐心地向百合解释着“明月山庄”这个名词，然而隔着素杀，他看不真切女子的面容，也就看不出来女子那紧锁的眉头以及那有几分苍白的脸色。
　　“那山庄的庄主和少夫人呢？”昭华也对这个话题有了兴趣，行至百合身边，拨开她紧攥的拳头握在自己手心。感觉到那份温暖，百合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百合看了他一眼，心中敬佩这位“神医”，居然离那么远也能看到自己的异样...
　　昭华感觉到百合的注视，却是悠悠地看向远方，低声道，“听故事吧！”
　　“庄主和夫人早在十一年前就去世了，后来，能顶门立户的大公子、能文能武的二公子和吃斋念佛的三公子都相继去世了。”船夫未曾注意到身后的动作，继续说着，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他略一沉吟，又道，“听说，七年前，大公子是在山上练武的时候不慎跌下山崖摔死的。六年前的夏天，二公子是在林中狩猎的时候被随从误杀的。四年前的一个冬天，三公子突然之间狂性大发，拿刀四处乱砍一气，最后失足掉进护城河里淹死了。当时啊，明月山庄的惨事闹得满城风雨，京中的人们议论纷纷，说这明月山庄是有邪气入侵！府里唯一剩下的一棵独苗——四公子，自幼体有多病，终年卧在病榻之上，就连明月城中最好的名医都说他活不过二十四岁！去年春天，也就是四公子二十四岁的时候，二夫人和表少爷担心预言成真，就给四公子张罗亲事，一来呢可以冲冲喜，二来，好歹为明月山庄留条根儿，这香火不能断呐！谁知...”说着，船夫又是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百合急问，这船夫实在会设置悬念、吊人胃口！
　　昭华则走回船舱倒了杯茶双手递给船夫，温声道，“想来船家必是口渴了，先喝口水吧！”
　　船夫也不客气，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然后——
　　船夫顺势将手中的船橹与空碗一道给了昭华，然后一径儿领着百合进了船舱，继续讲故事...
　　“谁知四月份新人的花轿尚未进那明月山庄的大门，就发现新娘已经惨死于花轿之中!四公子一口气提不上来，当场就昏死过去了。”说着，船夫又是连连摇头，不住地叹息...
　　昭华立在原地，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见百合听得入神，也不愿打扰，幽叹一声，只得低下头去，学着方才那船夫的样子划动竹竿...
　　“四公子死了，他那没过门儿的媳妇也死了，那何来的少夫人？”百合丝毫没有责怪这个不靠谱的船夫的意思，两手托腮，好奇地问道。
　　“谁说四公子死了！”船夫丝毫没有“渎职偷闲”的自觉，听了百合这话，没好气地斜乜了她的素纱一眼，却没看到里头百合吐了吐舌头，继续说道，“苍天有眼，四公子命不该绝！当时有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在场给他服了一颗西域奇药，四公子得以从鬼门关逃了回来！后来，四公子的病一日不如一日，表少爷只好再次提议给他冲喜！”
　　“还冲？不怕将那位的命给冲没了么？”百合不禁小声地插嘴，这古代就是封建迷信！
　　好在船夫没有听到，自顾自地继续说故事，“当时，有人提出比武招亲，说四公子体弱力虚，需要一位武功高强的女子服侍并且贴身保护。四公子点头了，二夫人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去年四月初三，就摆了擂台比武招亲。”
　　“那后来呢？”
　　“后来，打到最后，台上只剩两名女子决战。两人正打得热火朝天难解难分时，一位美貌女子从天而降。于是两位姑娘合力对付那名女子，谁知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位美貌女子便已将那二位制得服服帖帖！于是，那位姑娘就当之无愧，成了明月山庄的少夫人！后来，有人认出来，少夫人就是当日以西域奇药救活四公子的那位姑娘！真是奇缘呐！”
　　一问一答，十分投契，昭华一边听着故事，一边摇着橹，心中有些疑惑，莫不是那俩人已经忘了自己的存在了？
　　“再后来呢？”百合依旧兴致勃勃地追问。
　　“再后来，少夫人开始独当一面，揽下钱庄所有的大小事务，一气儿管着十八家商铺！那个月，明月山庄赚了许多钱，四公子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不过，少夫人也只管了一个月的事，因为她有喜了！”说着，船夫眉开眼笑，难掩心中对四少夫人的钦佩与关怀，“去年除夕，少夫人意外早产，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小少爷满月之日，明月山庄可热闹了！少夫人坐在亭台之中，焚香抚琴，轻声歌唱，呐，就是方才那曲《水调歌头》。自那之后，这种唱曲儿就流传四方，人人传唱，不亦乐乎！”
　　“原来如此！”百合微一颌首，道，“那少夫人果然是位奇女子！”
　　“是啊，”船夫也点点头，叹道，“她与那慷慨大方的四公子，本该是一对神仙美眷，谁知...”
　　“船家，咱能不能一气儿讲完？”百合吐了吐舌头，道，“这样吊人胃口，很不厚道啊！”
　　“好吧！”船夫嘿嘿一笑，继续说道，“也就在小少爷满月那晚，表少爷喝醉了酒，意图调戏少夫人，却被四公子和三小姐撞见了！四公子和三小姐一时情急，合力将那表少爷推下楼去。后来，表少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出去再也没有人见过他。又过了几天，有人在庄主的墓地看到了表少爷的尸体...”
　　“这豪门古宅里，真是步步惊心...”百合皱皱眉，又是叹惋。
　　“谁说不是呢？”船夫道，“表少爷死了之后，少夫人却突然失踪了！唉，这少夫人可是四公子的命啊！少夫人这一走，四公子又变得病病歪歪了！上月太子打了胜仗回来，亲自去看了四公子，还说，此次与东启国一战，捐出了七百万两军饷的四公子居功至伟，与那位退隐江湖的明玉公子一般慷慨仗义，于是上奏皇上，赐四公子“明玉公子”的名号，享受与皇室子弟一般的优待！”
　　“这明月山庄的故事，还真是惊奇得很啊！”百合第无数次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