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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枭雄之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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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都,荀彧正在熏香中闭目养神,战报不期而至。
无法再保持平静,荀彧急问:“可有曹公消息?”
“于禁等将及时接应,现已退至舞阴。”
悬着的心这才落地,荀彧来回踱步,思绪已飞至舞阴。接着坐到书案前,提笔挥信一封递给小卒。
“速将此信交予曹公。”
还没打开竹简就知道是出自何人之手,仍散发着的淡淡香气令曹操不由苦笑。打开扫了一眼,便悻悻然丢到一边。
许都太平无事,再加两句针对宛城败局不说不安又不能明说的话。
张绣反水事出突然,连我都未曾料及,更不用说袁绍、袁术、孙策、吕布、刘备等人,所以许都必然无事。征战数年,打过胜仗,自然败仗也不少。如何收拾局面,我曹孟德还不清楚么?想提醒又不能明显地提醒,如此这般兜兜转转,让我于气急败坏中还不能迁怒于向我提出严格要求的你,果然最能读懂我心思的莫过于荀文若!
只是,文若啊文若,你就没有其他的话对我讲了吗?要不是一念之差,或许那个噩梦般的夜晚根本不会存在,要不是……
如今想这些也无济于事,曹操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召集了主要将领与谋士,一起商讨之时,忽有来报,说是丕公子醒了。
曹操接口道:“可有典校尉消息?”
“据探典校尉已……”
曹操哀叹一声,嚎啕大哭。
一旁的郭嘉提议:“明公节哀,何不以重金买通张绣手下兵卒,把典校尉的尸首盗出?而后加以厚葬,聊以慰藉典校尉的在天之灵,这样明公也能有个祭拜舍命护主杀敌将领之地啊!”
“奉孝所言极是!还不速速去办?”吩咐完毕,曹操又继续高一声低一声地痛哭流涕,直哭得肝肠寸断,郭嘉也一脸悲痛欲绝状。
无论真哭假苦,众人也只得陪着一起哭。曹操痛惜典韦没完没了地哭了足足一个时辰还未见停,众多文仕纷纷劝道:
“望曹公节哀!”
“哀能伤身啊!”
曹操哀嚎一声,叹道:“我不仅是哭典校尉,也哭失去了这样一位赤胆忠心将领的自己啊!想想现在的局势,以后的征战,我……唉!”
话音刚落,几员,不,十几员武将齐刷刷站出,正气浩然地道:“曹公莫忧,我等也愿为完成大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啊……有众位将军在,实在是我曹孟德所幸,你们真不愧为大汉之柱啊!”曹操脸上还挂满泪痕,冲上前挽住他们的臂膀,众将士霎时又热泪盈眶,深情厚谊令在场文武皆不由万分动容。身后的郭嘉缓缓抬起头,悲痛的表情此时一扫而空,晶亮的眸中闪烁出些许必胜的光芒。
处理完军中事务,这才稍稍得闲的曹操闭上眼小憩,脑海中浮现出的尽是最后逃离宛城时的场景。他忆起浴血奋战的那三个人的种种往昔。屡次三番救他脱难的“古之恶来”,骁勇善战的爱侄,以及一直当成他自己接班人培养着的……
“哗——”门被突然推开。
曹操异常警觉,一转身手中已握青釭剑。
“爹!”
少年面无血色,眼神空洞,就连说句话也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什么事?”
曹操歪着头不去看他,把宝剑搁回剑架。
“为何还不见兄长?爹,您见到了吗?”
“未曾见得。”
“您不觉得奇怪吗?”
“一点都不奇怪,”曹操整理衣服后,缓缓坐下,道,“因为子修他已经死了。”
曹丕身子一晃,看起来随时可能倒下,声音却揭斯底里起来。
“别人都这么说,我不信,可是爹你也……呵,我知道了,”他突然笑了,“爹一定是被蒙骗了!阿兄怎么可能会……?”
曹操冷冷地看着。
“爹,快派人去找阿兄啊,我也去!现在就去!阿兄一定还活着!” 曹丕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坚定又急切地说着。
“闹够了吗?”
回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少年愣在原地。
曹操起身踱至门口,大声道:“来人!把丕儿好生看着,为免感染风寒,自今日起除了行军不准出房间一步!”
酒温人酣,原来独自一人更容易醉。
这个出生时祥云翻卷,雁鸟盘旋,年仅十岁文武双全的次子原本也是他寄托重望的对象,若不是在那晚亲眼所见,他绝不会把曹丕和狐狸联想到一起。大难临头之际,目睹轻巧的白狐自刀枪剑雨逃之夭夭,他觉得在那个腥风血雨的晚上,他失去的何止长子子修!而如今稍稍安稳,那只白狐便窜出来惺惺作态,令人好不生厌。
一阵大风,后院的藤花被纷纷刮落,迷了醉眼。
“明公,竟然喝酒不叫上奉孝!”郭嘉碰巧路过,也不管有没有得到允许,看到酒就两眼放光的他已自顾自地坐到食案对面。
郭嘉捋起袖子,随意地翻过茶托里的一只空杯,然后信心十足地等着。
思绪被不速之客打断的曹操笑了笑,帮他斟满。
一杯下肚后,郭嘉不无欣喜地道:“在这非常时期,却完成了非常之礼,我料定今后必将得到非常之利!敬明公!”
曹操苦笑着牵动嘴角,无奈地说:“受不起!都是我一时糊涂,悔不当初……”
“我是在敬明公的大义,败中又聚军心!”郭嘉打断道,又自饮一杯下肚,“即使再明智的人也无法面面俱到。”
虽说掺了三分戏加以激励众军士,但也不能因此而否认七分真情。况且他本就是个性情中人。
曹操慢慢回想宛城整件事的源头。
郭嘉悠悠地说:”香可怡人,亦可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