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活见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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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跟他说让他走！”白千锤拍拍简宁的肩膀，委以重任。
“掌门，我……”简宁咽了口口水，白天柳大力三招弄死高岳的景象浮现在他脑海里。
“你放心，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什么讲理的人！”白千锤安慰他。
不是什么讲理的人那不是更要命！简宁瞪大眼睛用眼神向白千锤抗议。
“而且也不会随便就把人弄死！”白千锤补充。
他今天就很随便的弄死了一个壮汉！帮帮忙好吗！
可惜的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弟子弄不赢掌门。简宁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去书房找柳大力——不过，他多少也要到了一些好处，白千锤答应，如果简宁赶走了柳大力，那么就交给他本门派武功的绝学，惊雷剑。
柳大力倒是不含糊，说做账还真的就在书房检查起账目来，看他这么认真，弄得简宁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因为进来之前已经让柳大力的侍童通报过——柳大力的侍童风格刚好和白千锤的郝汉相反，长得娇小白皙，看起来颇为文静——所以简宁也不必再假装敲门了。
他恭恭敬敬的看了正在翻账本的柳大力一眼，一本正经道：“柳少侠，在下简宁，奉本门掌门之托，想与少侠谈谈。”
“哦？”柳大力抬起眼来，“她想谈什么？让我走？”
“呃……咳……”简宁没想到柳大力如此开门见山，自己准备的那一堆开场白似乎没有了用武之地，只好老实回答，“掌门的意思，确实如此……”
“没可能。”柳大力斩钉截铁的回答。
“哎？”简宁虽然知道既然对方来了这里，要轻易轰走是挺难，但没想到一开口就这么毫无余地，“那个……掌门说了，条件都可以谈，只要您愿意离开……毕竟您应该也并不喜欢和掌门相处吧？”
“我不会走的。”柳大力再次重复他的观点，“因为我没地方去了。”
多数人总有一天会意识到自己和自己的最初理想相去甚远，有时候甚至不得不一再的将其降格来贴合现实以及自我安慰。但那多半也是中年以后的事了。对柳大力来说却不是这样，他不过才过弱冠之年，就已经觉得理想与现实相去甚远。
柳大力属于人群中天赋较高，家境又不错的那类人。与他消极的想法相反，实际上他干什么都能干得不错，比如习武，自幼便被认为颇有根骨，又能吃苦坚持，要习得自家的功法并不是多难的事。可惜比起终生痴迷于武器战术却一辈子只在纸上谈兵的他爹柳元呈来，他对武功的看法居然是——够用就行。至于发扬光大啦，精神传承啦，江湖恩怨啦，武林盛世啦，一概没有兴趣。另一方面，他也懂些音律，能弹得了琴，也填得出词。但他偏又没有多少附庸风雅的心性，学琴填词若不能成为有用的技能，便也只能放到一边。
而考学这件事，他也本就不冲着功名去——比起附庸风雅来，这事更为他家里人所诟病，似乎是由于他爷爷当年吃了不少文官的亏，对此事尤其恨得很。柳大力去读书考试，一是还有些少年人的好奇心，想看看与自己家的交际圈完全不同的圈子的人在过怎样的日子，二来是想试试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自己失踪三年跑去读书考试这件事当然是万万不能告诉父母的，倘若被知道，只怕有一顿好罚，所以，最好是连回去也不要的。就像其他事情一样，柳大力的科举能力也还算是不错，乡试是一次即过，虽然中不了解元，至少也具备了举人资格。再往上，虽然他去考了，却没多少兴趣知道结果。因为他发现，自己确实不适合官场——即使还没进门，光在门槛的地方就看着觉得累。科举考试，考过是一回事，考过之后拜座师的门道恐怕比考试本身还要复杂。拜座师即是选择拜监考，一般监考至少是尚书往上，同一个座师之下的考生，即为同窗。座师要选，同窗也要留意。不同的选择会有完全不同的资源。当然，皇帝并不喜欢他们这样明目张胆的在朝廷中分出门派——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于是在明面上禁止了这样的拜师行为，然而事实上这样的状况依然存在。
不管是进士一甲二甲还是三甲，出来之后都得到翰林院去当编修熬资历。这个时候，选择座师的眼光就会映照在前程上了，运气不好，抱错大腿的，入不了座师眼的，赶上座师倒台的，熬上七八年甚至十几年都有可能。运气好的，三年即有肥缺也未可知。这当然也是包括状元在内。
只有像他父母那样不读书的人，才会把状元看得很高——无非是因为自己没有能够占有相关知识而对所谓的拥有者产生的毫无意义的带有距离感的畏惧罢了。一旦站到进士这个门槛上，就不难明白这种外在名誉不过是皇帝拉拢读书人的手段罢了——一个拜错座师又没有身家的状元，绝对不会比一个身家过硬抱对大腿的进士出身更混得开。
柳大力光是考完之后围观了一下诸位考生习以为常的勾心斗角拜师百态就累觉不爱了，于是他果断的收拾好东西走人。剩下的近一年光景，他就在江湖上隐姓埋名的瞎晃，一点麻烦也没惹，当然，一点侠义之事也没干。直到钱花得差不多，才开始考虑之后的问题。
回家当然是不行的，柳老爷子现在虽然不是庄主了，可依然是咳嗽一声全庄上下抖三抖。大家还是彼此眼不见为净得了。就在他开始考虑再去考武举的时候，听说了云雷门的白千锤掌门召开比武大会的事情。
他跟白千锤虽然感情不怎么好，但是在对抗包办婚姻和家族安排人生这个问题上多少还算是同一立场，再说，白千锤只是不招人喜欢，比起让人烦恼到头皮发麻的父母长辈来，要好多了。
他看了一眼显得很为难的简宁，放下手里的账本：“有什么话你让她直接来跟我说吧。你是不可能说服我的。”
“这……”简宁还想挣扎一下，话没说完，被突然冲进来的人打断了。
“诈尸了！诈尸了！！！”没头没脑冲进来的人自然是白千锤，嘴里大叫着莫名其妙的话，一把推开简宁，揪住柳大力，“你……你……你要负责！！”
柳大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在心里飞快的揣摩她到底什么意思。
白千锤像是一路跑过来的，这会儿揪着柳大力胸襟，扶着腰一个劲的喘，一边喘还一边用手指着门外：“就……就那个……那个……谁……”
简宁觉得自己反正也已经没多少用处了，打算早点退场回去睡觉，于是抬脚闷头往外就走，结果却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堵肉墙上。
简宁一抬头，发现自己撞在一个青衫莽汉身上，对方正表情微妙的看着他，脸色还有点发红。
“高……高…………就是高…………”白千锤继续指着站在门口正在看简宁的壮汉，“……高那个什么……”
“高岳。”柳大力倒是还记得对手的名字。
简宁这会儿已经吓尿了，好在还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白天收尸他也有份儿，记得清清楚楚这汉子是死透了的，身上伤口流出来的血最后用扫把能扫出小浪花来，整个尸体苍白惨淡，脸上绝望的表情一直延续到尸僵。
不过，这会儿比尸体还僵硬的是简宁自己，他简直觉得血液一瞬间离开他留去了别处，身体冷得厉害，拼命的用意志力才稳住阵脚，缓缓的扭动脖子，转过头去，脸色惨白的张了张嘴，好容易才挤出半句哀求：“掌门……”
白千锤早就已经钻到桌子下面去了，这时候探出半个身子来伸手一指柳大力：“冤有头债有主！出门左转找柳府！”说完这句话她又神速的缩了回去，在桌子下面朝着简宁比手势。
简宁僵着脖子看了半天，才发现大致意思居然是——快去请如来佛祖！！！！
如来佛祖也不管诈尸这事儿吧！再说我上哪请如来佛祖去啊！直接被高岳这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一掌送上西天吗！想到这里简宁又回头去看高岳，这会儿高岳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了，这让他感受到的压力小了许多，至少手脚也能活动起来了，整个人松快了不少。
高岳显然是发现了柳大力，果然多半是要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架势，简宁都替柳大力捏着一把汗，一边小心的注视着高岳的背影，一边慢慢的朝着门外挪动。
高岳走到柳大力面前停了下来，气氛紧张到了极致，除了白千锤发出的嗑瓜子声音以外，房间里鸦雀无声。简宁也停下动作，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关节互相摩擦都在发出声响——哦不对，那好像是柳大力的书童在掰手指。
高岳似乎犹疑起来，简宁看到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从背后看，这名大汉似乎是理了一下头发。唉，真没想到高岳这个看起来粗鲁的武人，竟然有子路之风——君子正衣冠而死。
不对……他明明是要报仇，怎么先给自己正衣冠。简宁摆着双脚已经随时准备跑路，但是脑袋还凑到书房里的怪异姿势，继续关注此事的动向——照理说他这会儿真的应该去请如来，不对，其他人来帮忙才对。
高岳清了清嗓子。简宁竖起耳朵。
“刚才来得急，想必是唐突了公子，小女子这厢给公子赔礼了。”高岳说着还欠了欠身，然后又语气温婉的问，“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简宁是不知道站在高岳正对面完全被挡住的柳大力有什么感受，他反正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高岳那魁梧的草莽外形，那粗犷嘶哑的嗓门，配上这个身段这个调调……完全不知道是该先吐他一身好还是先尖叫——“女鬼夺舍啦！！！！！”
这声尖叫是白千锤发出来的，然后她在企图爬起来的情况下脑袋碰到了桌板，嗷了一声又缩回去，改为大骂柳大力。
也许是这声尖叫起了作用，简宁看到几名师兄正朝着书房这边过来。他松了口气，也朝外头招呼了一声，然后蹭回书房门口，装模作样的假装自己恪尽职守要保护掌门。
这时候，听到他的动静，高岳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真是媚眼如丝风情万种，还对他微微一笑。
得，这回简宁非得换裤子不可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活见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