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罪无罪》采草

2、 第二章

　　当校尉沈前掀开军帐的时候，一根鸿尾羽箭破空呼啸而出，直直向他飞来。不等他反应，羽箭已挟着他头盔上的红缨，狠狠地钉在了后方的兵器架上，伴随着“咚”的一声响声，箭头入木三分，尾处仍在嗡嗡摆动，半晌方歇。

　　“未经传召擅入我帐内，你是想死么？”一声洪钟般的训斥从帐内传来，声音内隐含的威严有如实质，足以令新兵双腿战战，胆颤心惊。

　　沈前此时已是面色发白，不过多年的战场经验只是让他脸白了一瞬间。下一刻他已然单膝跪地：“末将有罪！但是事态紧急，将军还请末将禀告后再行定罪！”

　　“什么事？”帐布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掀开，光线穿透灰尘照亮帐内，帐内一位高大挺拔的身影此刻刚刚合上腰带，箍住身上闪耀着光泽的沉重盔甲。旁边还有桶浑浊的水，桶边一把硬弓掉在地上，原来刚才那一箭，正是帐内的人洗浴时射出以震慑他的。

　　沈前顾不上看帐内情景，急声道：“燕军派出百人众轻骑兵偷袭我军后方粮车，护送军队不敌，粮车悉数被截！”

　　身影快步从帐中走出，行至沈前身边说了句：“带上五营重甲士，随我来！”

　　沈前的鼻尖钻入一股淡淡的清香，令他有些发怔，这话如同当头棒喝，一下让他回了神：“是！”

　　重甲士虽着重甲挂钩刀，但粮车辎重离总部已近，而轻骑最忌怕重甲，冲锋受阻，再用钩刀钩掉马腿，能以一当十，完克骑兵。

　　只是，他们能追上么？

　　万一敌军烧了粮草，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反有可能受到敌军埋伏。这险，值不值冒？

　　他追上正在清点兵士的将军，将心中的想法低声汇报出来。

　　将军侧首，挺拔的鼻梁划下道阴影：“你觉得呢？”

　　沈前思索半晌，道：“末将以为不值得，敌军孤军深入，如果不烧掉粮草无法迅速撤离。”

　　将军竟是嘴角一勾道：“能熟知我方后部地形，又擅长轻骑作战者，燕军中有三，陈设正坐镇燕国西部，与盟军丰国对峙；吴佐齐旧伤未愈，尚在燕国养伤，能来的，只有刘晃。”

　　他从士兵手上取过长刀，翻身上马，朗声笑道：“刘晃此人，最是贪功，他还指望着用这粮草换个车骑将军当当呢！”

　　将军长刀一指，长吼道：“重甲士听令，随我出发，夺回粮草！”众将士跟着吼叫，杀气震天：“夺回粮草！”

　　军士盔甲沉重，却丝毫不减走速，大军整齐划一，步伐声齐整地仿佛只有一座庞然大物在行走。钩刀竖在身后，根根笔直，直插云霄。

　　当刘晃看到追兵时，眼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会败了。

　　当钩刀斩断马腿时，他的下属拼死命拉着他滚到一边，却被钩刀一刀从腰部钩成两半，肠子哗啦啦流了一地。

　　“我不该带着粮草啊！！！”刘晃绝望地躺在泥土中，心里充满了悔恨。他想到了当时截到粮草时，部下多人劝他烧掉粮草，他却仗着自己熟悉地形，取道长线桥，三日内就能离开敌方阵地。

　　然而，他却错误地估计了祁国追兵的行进速度。重甲士本需要四天才能追上他们的！

　　话音未落，一把刀却是重重斩下，溅了一地鲜血。轻骑兵见主将已死，四下奔逃，沈前带领几人骑马追赶，被斩杀大半，只余两三人逃走，方才鸣金收兵。

　　此次交战，重甲士死一人伤一人，轻骑兵百余人被杀，粮草完好，大获全胜。

　　当晚伙头军给所有士兵加了碗饭，将军今晚还放开了酒禁，所有人吃喝的浑身冒汗，大呼过瘾。沈前拿着酒坐到将军身边，低声道：“将军能对敌军每位将领的喜好长处了如指掌，末将十分佩服。不知能不能跟末将说说？”

　　将军的眸子因为酒染上了些红色，此刻一把将沈前的酒夺过来喝下：“别打官腔，说人话！”

　　沈前有些脸红：“是，我想了解敌军的将领。”

　　“那就陪我喝一杯！来！”将军又把酒坛子甩过来满上碗，因着头晕酒洒了半坛。

　　沈前叹了口气，一口干了这碗。

　　将军的眸子明显地亮了亮，也一口干了碗里的酒，又将两人的碗满上。

　　待到两人喝的酩酊大醉时，沈前含糊不清道：“将……将军，我不……不行，真不行……了……”

　　将军嘿嘿一笑，却因为酒劲的作用笑得有些傻气：“不行，你……你还没喝完……”

　　话没说完，就看到沈前的头垂下来趴进了碗里。

　　然后他的头也进了碗里。

　　好痛快。这是将军失去意识前的最后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