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列幽明录-归火之离》》白难世

4、老乞儿与小乞儿

　　老乞公斜眼看着孩童黑亮的眼瞳，神色顿然一冷，旋几又笑开
　　“跟我来。”
　　说完就负手沿街走了起来，孩童赶紧跟上。四周街市热闹非凡，叫卖声此起彼伏，大多都是门面店，柜台伸向外面，店内有的人家摆个小桌吃着饭，说说笑笑，完全没有瘟疫曾侵袭的样子，美好得像无数绘出的画，每一眼都像是在翻页。
　　孩童走着，四下景象偶尔落入眼中，鼻酸不能自已，孩童的身体对情感的控制力不强，眼睛不管睁多大，都抵不过泪水汹涌的面积。老乞丐仿佛没有察觉身后孩童的变化，嘴里仍哼着小调，躬着背，调笑着走着
　　“还是那家\\\'古月轩\\\'的鸡最香！ ……诶~铁匠铺的简二娘也漂亮，跟着一群光膀子老粗天天待在一起真是糟蹋……”
　　孩童什么话都没听进去，从刚才看过来，老乞丐确实没什么靠谱的行为，不过却莫名给自己一种想跟着他的感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短短几天发生的事让自己一直囫囫囵囵，措手不及，什么事都想不明白，总想抓住个东西，依靠也罢，其他也好……或许真是这四年的孩童生活太过安逸，以前的自己绝不会这么无措。
　　在来来回回走了十几趟之后，老乞丐仍没有停下的意思，嘴里还叼了根不知到什么时候弄来的草，终于孩童忍不住问了句
　　“我们到底要去那里？”
　　“哎呀呀~老乞丐我好像迷路了，走不出去了呦！呵呵，老了老了！”
　　孩童眼角抽了抽想自己刚才是不是脑子睡久有问题了才会相信他，呼了一口气指向前面的路口说道
　　“那不是吗？那个\\\'古月\\\'酒楼旁，我就是从那儿来的。”
　　“哦？那儿吗？哪儿可出不去哩。”孩童以为他是怕遇上店小二，又瞧了瞧，看到一个人影从店内走了出来，于是说道
　　“喏，那个店小二走了，我们等他走远应该……”
　　还没等他说完，突然看到身旁的老乞丐好像低声说了句什么，居然快步跟了上去。
　　他们一直跟着小二到了酒楼后的一眼小池塘边，岸边植栽着垂柳，天色又到了最暗的时刻，店小二站在池边一株最大的柳树旁好像在对池塘说着什么，神色欢喜，身躯越靠越近，手向前伸着，好像湖里……有着什么人一样。突然孩童望着湖里的眼睛突然睁大，在要叫出来的同一时间就被老乞丐捂住了口，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有好戏看就别出声。”
　　孩童愣了愣点点头，顺着老乞丐的目光向前看去。
　　柳树阻挡了一部分视线，但还是清晰的看见了那湖中的东西，一条如妇人腰腹般粗细的青色肉尾，如蛇尾的形状却没有鳞片，潮湿着，昏暗的光线打在肉尾上的，青白色的，前部缓缓蠕动着，大部分沉在水下，尾的末梢偶尔在水上打着，溅起水花。上身是一个女人的青白的胴体，水草般的长发，遮住胸前双手似乎捧着什么东西向店小二伸去，骇人的景象让孩童嘴唇都忍不住的发抖！
　　店小二好像还浑然不觉，口里喃喃傻笑着
　　“…绣儿…绣儿…呵呵……”
　　湖中的女怪从喉口发出蛇一样“嘶嘶”的尖细声音，嘴巴裂开来露出青乌色秃秃的牙床，只有两颗尖牙慢慢向外伸开，眼看就要咬上店小二的脖子……
　　“住口！”孩童吼了一声，女怪果然将头偏了过来，对上她绿幽幽的眼睛，孩童顿时哑了口，动也不敢动，暗骂自己逞能，过了一会儿女怪头像蛇一样侧了侧，又转头继续往店小二身上缠了起来。
　　孩童看她暂时顾不上自己，小心仰头对老乞丐说
　　“喂，你救救他啊！”
　　“这是溺女，人化鬼怪中的一种，只找有负于她的人。怨气在死湖鬼柳下滋生的更盛，你准备怎么救？”
　　老乞丐说的时候目光不知道在看向那里
　　“我去找人，街上有很多人。”
　　老乞丐没有理他，仍不知在看什么东西。孩童从酒楼的夹巷一直跑到前面，看到巷口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跑到那人跟前拉他的衣摆，没等他说
　　话，那人依旧背对着他走着，孩童没抓牢衣摆一下脱了手，他又追上去拉了两下，那人像是当他不存在一样继续走着，很快就走了出去。
　　孩童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停了下来，心里开始发慌，攥紧了手慢慢走向巷口，当巷外热闹的声音再次涌来时，孩童顿时感到一股战栗从脚尖攀了上来……
　　街市还是像刚进来时一样，吃饭，买卖，喝酒，闹事……平常，却没有变化……像是在重复演着什么，看得越久，那些人的脸面也发生了变化，五官像是画在纸上一样，慢慢的连五官的墨渍都清晰起来，孩童看着这一切，仿佛又在重新经历那个晚上的感觉，到处没有活人的气息。
　　“喂！面团儿！你在那里呢？”
　　一个糯糯的声音传了过来，是胖墩儿！
　　“我在这里！”
　　孩童听到声音后拼命向胖墩儿跑去，就在刚才自己寻来的那个口子，胖墩儿好像听到自己的声音了。
　　“老乞公，他应该是往这边来了啊，刚才好像还听到他的声音呢，怎么不见人？”
　　老乞公？孩童停了下来，面前的两个人像是见不到自己，他试着走出口子，不论多少次都会回到原点，他被困在这里了，不论怎么喊也外面好像也只能听到一丁点声音。
　　“你还没发现么？这是一条鬼街，活人的话只有两个而已。”
　　突然\\\'老乞公\\\'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
　　顿时孩童脸色又白了几分，看了看外面在和胖墩儿说着话的老人，定了定神转头看向身后的人，问道
　　“你不是老乞公，你是谁？”
　　“你怎知道我不是？”
　　\\\'老乞公\\\'脸上的笑愈发深了起来，皱纹也挤到了一块，孩童看向了他笼在袖口里的手。
　　“你手上有股气味，拙罗香”
　　“哈哈，小不点，你知道的很多嘛，不过可不是那种哦，拙罗香只是配料的一种，这叫返魂香，也是种鬼魅，可通人灵鬼灵，用法多样，你应该很熟悉吧。”
　　出事的那天晚上将军府邸里也是摆满了这种香味的东西，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 你是谁？”
　　“ 这个嘛...... ”
　　\\\'老乞丐\\\'看了看外面\\\'啧啧\\\'了两下。
　　“你是想出去吧，对你可不是那么容易哦，这条街在两年前就死光了，那栋\\\'古月\\\'酒楼好像因为埋了大量返魂香原料，这里被焚毁清街的时候被点燃，所以四周的人生前各自印象深刻的残留灵识就被保留了下来，后来有几个进一步苏醒为鬼怪的，就用了法子给了这些灵识载体，数量太多这片区域已经被分离开了，进不来出不去。”
　　孩童正想问自己是怎么进来的，突然看到酒楼旁有人影走了出来。
　　店小二面色苍白，脚步虚浮的从巷口走了出来，一直看着手里的东西傻笑，脖子上两个显眼的黑色血洞，黑红色的血液已经凝固 ，正准备进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