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红蛛

10、洗脚

　　复兴军校与军队的管理无异，即便是如医学院这样的后方院系，报到时间也是相当精准，过期不候的。当陆川随着黄饮冰进入宿舍时，里面剩下的三位已经全到了。看到陆川进来，除了最里面的左上铺的仍旧在收拾着东西，其他两个人全都起来，跟这位新室友打招呼。

　　“关东强。”
　　“楚晨光。”
　　“陆川。”

　　仨人各自报了姓名算是认识，从交流中不难看出大家都不是爱热闹的性子，言语中略有疏离，可毕竟要一起相处四年甚至更长（大三分专业，有几个专业需要延长两年的学习时间。）大家的关系也不能太僵。

　　陆川放下行李，黄饮冰便离开了，临走时俩人互留了寝室的座机号码，为方便以后联络。等着黄饮冰转身离开，陆川便把那张纸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床铺了一半儿，宿舍的门又被敲开了，陆川开门竟看到了白正天老将军的警卫员小刘。

　　“小川，我是来接你的。”
　　“不会是……”陆川欲言又止地看向小刘，心里想这下可糟糕了。当初说一起进军校，陆川并没想过要跟白崇武一个宿舍，毕竟他们怎么样也不会去一个系，可看现如今的状况，他说什么也躲不过了。其实想想也是，毕竟当初是为了伺候白崇武这个未来家主他才进来的，若离得太远，一起进来似乎也没什么意义。小刘做了白正天将近十年的警卫员，之前陆川去本家基本上也都是找他玩儿，对方的性格淳朴且一根筋儿，这让陆川跟他聊天也没什么压力，所以跟他说话，陆川也不用藏着掖着，言语也都相当直接。

　　小刘耸了耸肩，意思是如你所想。

　　陆川叹了口气，将铺好的褥子又叠起来交给了小刘。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当初是陆川答应过来的，那么白家的安排，他就该全盘遵守。看着陆川打包又把东西拿走，宿舍的其他成员似乎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看来以后若留在这个宿舍，估计日子也是如常压抑，陆川心想就当走错宿舍了吧。

　　跟在小刘的身后，陆川来到了高级指挥系的宿舍，确实比他们那些后方院系住得地方好上许多，相比于其他院系的四人一间，高级指挥系则是两人一间。走进去时白崇武不在，但对方的床铺都已经铺好了。

　　“二爷去系里面报到，他们今晚可能就会有场加训。”小刘想要去帮陆川铺床，但被对方拒绝了。最后小刘只得笔挺地站在屋子中间，汇报着白崇武的行程。他们那些前线的院系是正统的全军事化，平日的理论课很密集，涉及到的体能训练更密集。这才不过是大学报道的第一天，高级指挥系就已经摆出了全武行的架势，而他们临战医学系真正上课也还要等上三天。这就是复兴军校，各个院系孰轻孰重在此时便已经分出一二。

　　陆川本就不是个当兵的好材料，自然也不会羡慕高级指挥系如此变态的“特殊待遇”。当小刘说白崇武会有加训时，陆川只觉得放松，看来按照现如今这状况，以后单独与白崇武会面的机会将越来越少。

　　小刘看都安顿好了，便跟陆川告别说是该回去复命了。临走之时，小刘还特别交代了白崇武的一些饮食起居习惯。陆川一边貌似认真地听着，一边在心里不停的烦躁。难道自己进来就是为给白崇武那厮做全职保姆？果然白家考量得就是周全，连自己的专业都在他们的掌控之内，当初陆川报临战医学是看重这个系对体能要求是所有专业中最低的，但白家却考虑到白崇武以后的身体调养，临上军校都可以有个半挂子医生跟随，白家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

　　不过陆川也就纠结了一小会儿，当初说要给白崇武做跟班，就该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反正在陆川心里，白崇武还有点利用价值，姑且就伺候伺候他好了。等着陆广文被调离或者撤职，陆川就会功成身退，再离开这个白崇武也不迟，权当是忍辱负重了。

　　收拾完行李，洗了个澡，陆川便爬上床，翻了翻他之后要学的专业书籍。这一天的颠簸，让陆川早就有些疲惫，看着看着，他便倚靠在那睡着了。

　　陆川是被地面震出的一声巨响给弄醒的，起身穿上拖鞋打开屋灯。白崇武正背着行军双肩包整个趴在地上，一旁一个高个子微壮男子愣在那，看向陆川：

　　“你是陆川吧？这玩意太沉了，我没扶住，绝对不是我故意把他扔在地下的！”听那人一说，陆川不禁噗嗤一笑，想着这白崇武得多沉啊，能让那么壮的一个人都彻底放弃了。

　　“那我们一起把他弄床上去吧。”陆川揉了揉手，试着和对方一人一边，把白崇武给弄到了床上。等着白崇武躺在那时，陆川整个人都有点呼呼带喘。白崇武实在是太壮的，简直比头牛还重，也不知道他是吃什么长大的。

　　“哎呀妈啊，这小子看起来只是有点壮而已，没想到这么沉，下一次他再这样，我指定得再找仨人用担架把他弄回来。”那人擦了擦汗，看向陆川，这才反应过来该做个自我介绍：“我都忘了，你还不认识我吧？我叫朱宁，是这孙子的同学，以后估计咱们得经常碰面了。”

　　朱宁伸出手，陆川微笑地握了上去。如果陆川没记错，朱宁应该是朱家的第三代，他的父亲是朱光耀的二儿子朱英杰。听着对方的描述，不难看出此人跟白崇武的关系非常，应当是很好的哥们儿，之前据陆川了解，白崇武跟几大世家的人都没什么关系，此次却看到个破例。

　　抬眼看到床上那半死不活的白崇武，陆川心想对方的体能有这么差吗？看朱宁还神色平常，这白崇武怎么就跟要死了一样？

　　“我记得他体力还挺好的，今儿这是怎么了？”陆川貌似无意的问了这么一句。

　　“还不是二班那些军队考进来的孙子！说我们这些单考的没啥能耐，崇武一时气愤就跟他们单比，结果人家都训练完了，就他还傻不啦叽的跟人家单练，将近一千个引体向上，五百个单手俯卧撑，他就变成这逼德行了。不过那几个孙子比白崇武还惨，听说有俩手骨断裂，还有一个磕坏了膝盖，全在医院躺着呢。”

　　陆川黑着脸听朱宁在那描述着，看向躺在床上的白崇武，全身一个激灵。之前就知道这人体能变态，可没想到这么变态。

　　“他没事儿吧？”陆川其实想问，他不会半夜就这么死了吧？

　　“没事儿，这人生存能力强着呢，要不是出国这几年生疏了，就今儿这点还不够他当盘甜点的。那什么，你们休息，我先走了。以后有啥事儿就到隔壁找我。”陆川本来就比他们这些人长得瘦弱，朱宁瞅着他跟瞅自家那还不到十四的弟弟一样，伸手便揉了揉陆川的脑袋。幸好那人也不过揉了一下便松了手，要不然陆川甚至有拧断他手指头的打算。

　　微笑地送走朱宁，陆川关上门，脸色又恢复的一开始的阴冷。陆川本想就把那人撂在那，自己躺床上接着睡觉，谁知道对面臭脚丫子的味儿越来越重，最后呛得陆川皱着眉头，整个人都不好了，那臭脚的威力竟跟生化武器一个样。

　　皱着眉头，陆川在黑暗之中问了一句：“哎！你醒着呢吗？”

　　回应陆川的仍旧是那边的无声无息。

　　强忍了半个小时，陆川实在忍受不住了，最后只得进一旁洗手间打了盆水，放到白崇武床边。这人睡得跟死猪似的根本毫无意识，若自己不动手，这后半夜陆川估计得直接被这臭气熏死。于是陆川决定自力更生，先把臭气源给根结了。

　　脱了白崇武的军靴，那股味儿迅速变得浓烈，陆川不由间竟咳了出来。屏住呼吸，脱了白崇武的袜子，陆川迅速将对方的脚放进水里。本想就这么撩上点水，胡乱地清洗一下得了。谁知脱了袜子，陆川才发现对方那脚像是钢筋混凝土造的一样，坚硬得不可思议。

　　陆川叹了口气，最后拿起鞋刷子，泄愤似得刷起白崇武的脚来。

　　“你这刷子干不干净啊？”本以为这白崇武早就是累得失去意识，陆川没成想对方竟开了口，听了这话，陆川扔了鞋刷子，用对方干净的床单擦了擦手，就要撂挑子不干。

　　“至少比你的脚干净。还有既然醒了就自己洗，别跟我说你没长手。”陆川已经被臭气熏得没了任何忍耐力，他甚至忘了对这位二爷该有的恭敬。

　　“我没劲儿了，你要是受不了就帮我洗，要不然你就忍到明天早上。”白崇武声音低沉，虽语气如常，可陆川仍能感受到里面看笑话的意思。

　　“你……”陆川想说你要不要脸？可话到嘴边他还是忍了。自暴自弃地继续蹲回地上，陆川加大力度地刷着白崇武的脚，听着那次噶次噶声，陆川就知道该有多疼，可对方硬生生连点异常都没有。果真是个铜皮铁骨的顽劣子，看来陆川以后注定摆脱不了老妈子的命运。

　　“我今天看到你和黄饮冰一起走了，怕影响你们感情交流，就没上前打扰你们。”白崇武本来想热心一把去和小刘一起接那个陆川，结果在半路竟看到对方被黄饮冰牵着进了医学院的宿舍楼。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了，让小刘自己去接陆川。

　　那一瞬间，白崇武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不愉快。

　　“他是负责接待我的学长，听说是机械院的。”陆川自动屏蔽了白崇武的阴阳怪气。只是怕让白家知道自己跟黄家人走得太近，陆川不得不解释一把。

　　“你们之前不认识？”白崇武把身体往边上移了移，既靠近了陆川，又方便对方帮自己洗脚。

　　“不认识。”陆川没好气地回着，等着脚洗完了，白崇武这声音竟变得愈发洪亮。陆川觉得自己是不是估量错了对方的智商，刚刚该不是受了骗，白白帮对方洗了一回脚吧？“既然有力气说话，就赶紧起来把水倒了。顺便洗洗澡，闻闻你身上这味儿，能熏死几个。”

　　说完这话，陆川习惯性用对方的衣服擦了擦自己的手上的水，白崇武腾地起了身，俩人的脸竟瞬间贴在了一起。

　　空气一僵，陆川迅速往后退了退，明明刚刚想着把洗脚水擦到对方的衣服上恶心他一把，可现如今自己竟尴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