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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我为幕僚(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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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了王府,顾平生在庭廊拐角处停步,恭敬地等待景王爷先走。谁知,卫景澜抬了抬脚,却是走上了另一条路,而那一条的方向是——顾平生的住院。
顾平生站在原地看着卫景澜渐行渐远,脸色平静,眼眸无波,直到卫景澜的身影消失在庭廊尽头才举步跟上。
卫景澜推开门,打量这间屋子。莫齐布置地很好,只一天的功夫,物品用事就都添足了。他径直走入,在梳妆台前停下,那自是不似女子的梳妆台,但凡女子,必是爱美,细心呵护自己的。首饰胭脂必不可少,柜子里也必是摆了满满当当,男子却只需要简简单单一面铜镜即可,其他的虽然不会多备,却也稍稍准备一些。
顾平生站在门口,看着景王爷在自己的卧室里,梳妆台前,似高深莫测,又似陷入沉思,而屋子里多出了许多家事。顾平生敛下眸子,初走到景王身旁,就听到景王说:“华锦把玉冠放下吧,”又接着道:“衣服待会儿就会送来了。”
顾平生默不作声地放下手中的匣子。卫景澜笑得随意,“赶巧不如凑巧,本王看看玉冠是否合适?”
顾平生答了个“是”,就解下发间的束带,拿起了梳子。手中的梳子却被人夺走,“我来吧。”
顾平生抬眼,对上那人的眸,要说的话语就埂在了喉间。
卫景澜高兴地拿起梳子,手心里是那人墨黑顺滑的头发,心中竟是生出一种满足之感。形于外,便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顾平生看着镜子里两人的身影,想着刚刚那人的一句“我来吧”。是思绪仍未回归,还是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眼睫毛颤了颤,他看着那人一向温雅,不辨悲喜的面孔此时是毫不掩饰的欣喜和满足,话语出口,仍是不改初衷,“王爷不必如此。”
卫景澜循声看着他,面目上仍是未褪的恍惚温柔。如此近的距离,顾平生有些不习惯,他将身体微微前倾,有些僵硬。或许是先前的氛围太好,卫景澜看着从手中瞬间滑落而只残留的一小撮发丝,有些反应不及,这么多年韬光养晦般的涵养和隐藏在其下的心机和算计,仿佛自遇见这人以来就好似被自己遗忘到了九霄,如此那般已经融入血液的东西也会有遗忘的时刻吗?自然是不可能的。
卫景澜眨了眨眼,不动声色中恢复心态。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不是真,假不是假。红尘繁杂,世事缠绕,谁又能完全分得清呢?他转身在桌边坐下,收敛了所有或真或假的柔情,笑得温雅,高深莫测,“华锦以为本王这么做有何用意?”
明明片刻前还是温馨的场景,陡然间场景变换,就仿佛是换了人间。顾平生不是第一次遇到过这种情况,甚至有一些还是他刻意造成的。此时却觉得有些违和感。他忍下心中的不适,笑意深深,愈加风流,“王爷若是不信平生,平生自可离去。王爷又何必委下身段,以情分稳固?”
卫景澜面色平静,就像潮水涌来时大海的平静:“你认为本王是为了这个?”
“平生不知王爷此举究竟有几雕,现在提出,只是想告诉王爷,天色不早,王爷该回了。”
卫景澜眯起眼睛,“你不想和本王呆在一处?”他盯着顾平生的眼睛,不想错过一丝一毫可以知道那人心里的东西,却只看到了黑,墨般的黑。平平淡淡,没有一丝情感。那一时间他怀疑这个人有感情吗?却又嘲笑了自己一声,说别人干什么?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谁也不比谁好。脑海中一闪而过顾平生在碧玉斋未说完的话,眉头微皱,“你在碧玉斋时,要说的就是这个?”
半晌沉默,没有回应。
卫景澜懂了,“以后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本王都不会这么做了。”他站起来,道:“华锦休息一会儿,用过膳后,本王想和华锦讨论一下游牧民族之事。”然后——走了出去。
顾平生仍端坐在那里,眼脸低垂,神思不明,一动不动。
“公子”,门外传来清秀的声音,“王爷请您过去用膳。”顾平生站起来,出了屋门。一个小厮站在门口,“公子请。”
顾平生来到大厅的时候,卫景澜已经坐在了那里,两人见面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将今天的一切就此揭过。可是发生过的,悄无声息融入心底的,真的能这样一笑就揭过吗?
饭后,二人继续在书房商议,“华锦可知朝堂上的各派云涌?”顾平生笑得浅淡,道:“还请王爷告知。”
卫景澜从桌面上拿起一张纸,递给顾平生。
顾平生接过,纸上是一落落的人名。顾平生心中一惊,看得越发仔细。卫景澜仰靠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似小憩,又似陷入沉思。
良久,顾平生抬头,轻声唤道:“王爷?”
卫景澜缓缓睁开眼睛,“看完了?”
“是。”
“记下了?”
“是。”
卫景澜这才伸手接过了顾平生手上的纸,起身取下了琉璃灯罩,看着纸张燃烧成灰,落在地上,半点不剩。
卫景澜没有再动,只是淡淡道:“华锦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去淮南。”
顾平生行礼而出。回到西院的时侯,院口站了两个丫鬟,面容有几分相像,向他伏身一礼 ,一人道:“管家命我姐妹二人今后照顾公子。”顾平生心神仍有些恍惚,刚才他已经极力地克制,方才做到如平常。他不自觉得抬手放在胸口的位置,这里还有温度吗?
芙蓉良久不见主子发话,抬眼向上看,见到神思恍惚的主子,小心唤道:“公子……”
顾平生勉力克制,强笑道:“既是如此,你们留下吧。屋子随意挑一间。”就走回了自己房间。两姐妹面面相视,商定一番,决定住在顾平生的右边房间,也好就近听从主子吩咐。
卫景澜站在打开的窗户前,看着黑暗的夜空,背手于后。仿若沉思,又仿若神游。一阵轻风掠过,卫景澜这才有了动静,开口道:“怎么这么久?”
仿若空无一人的室内竟真的有了应答:“王爷……”,回答的人语声踌躇,卫景澜瞬间已经明了,“怎么,这人背景很不一般?”
“王爷,属下无能,”黑暗中响起一声沉重的撞地声,“查不到任何消息,请王爷降罪。”
“哦,”卫景澜淡淡的应道,听不出喜悲,回答的人在黑暗中紧紧抿着嘴,一副懊恼的样子,却听到他的主子接着道:“下去吧。”
回答的人眼中惊愕,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已经本能地执行了命令,风起,人已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