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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京师风云(五) ...

  •   天色渐黑,卫景澜放出一朵烟花,半柱香后,于谦领着人赶来,卫顾二人成功混入京城。

      卫景澜连夜入宫,夜守门的士兵初始并未看到是什么人。只听得黑暗中一声平和温润的话语传来,内容惊得他心惊肉跳,“本王要进宫面见父皇。”他仔细望去,才终于在夜色中看清一个人手中所持正是景王令牌,他急忙跪下行礼。一旁看见的士兵也急忙跪了下来。

      两人直奔御书房。

      只是偌大的皇宫,怎么会有不透风的墙呢?

      “什么人竟敢私闯皇宫,来人,给我拿下!”

      一群御林军围住了前行的两人。

      卫景澜住了脚步,注视着眼前的宫装丽人,“孩儿见过母妃。”

      是啊,是母妃,不是母后。为什么,她费劲心机,却依旧只能做他的妾,而不能成为他唯一的妻。顾妃宣心中恨恨,面上却是疾言令色,“住口,你是什么小贼,竟敢如此称呼本宫!给本宫拿下!”

      顾平生上前半步,挡在卫景澜前面,卫景澜却是长臂微伸,拦住了他的身形,同时低声道:“去找我父皇。”随着话音一枚小指环落入顾平生的手心里。

      顾平生认出,那是卫景澜经常戴在手上的一枚。他知道卫景澜另有考量,感情上却仍然不愿意走。眼看着卫景澜神态自若地面对近百禁卫军,他却于此时这个不合时宜的地点无端端生出一股愤怒,那怒火来得既快又突然,让他几乎忽略了周围的险境,想和眼前的人大打一场。

      顾平生终于意识到,或许,或许他爱卫景澜比他想象地要多得多。可是每当他想起卫景澜的身体状况,不管他突然产生了多大怒气,总是会瞬间化为粉末。只要他还活着,还活着,就已经很好了。很好了。

      他看了卫景澜一眼,运起轻功眨眼间就不见了。

      顾妃宣没有理会顾平生的离开,只下了命令带走了卫景澜。

      而顾平生顺利地找到皇帝了吗?

      没有。

      在他离开没多远,就被一群人围住了。那是在遇上答知前围攻他们的那一伙人,他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的人。顾平生拿出化尸水,看着尸体一个个地消失,面无表情。

      一段时间过后,顾平生渐渐感觉不对,这些人怎么这么像在拖延时间呢?

      心念一动,顾平生停下了动作。而这时,远方的脚步声近了。

      顾妃宣站在人前,笑道:“你若不束手就擒,这个小贼就会没命。”

      有人带了铁链而来,钢铁所铸,如果顾平生带上,他们再想脱身就难了。

      卫景澜眼看局面至此,忽然劈开挟持他的人,向顾平生跃去。顾平生也使出全力奔向卫景澜,两人一旦会合,顾妃宣赢的机会将是渺茫。

      可以顾平生的能耐,如果没有了要挟,普通人又怎么拦得住他?他轻易地穿过一个个黑影,打飞了欲攻向卫景澜的剑,拉了卫景澜远离了战斗圈。

      顾平生道:“王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卫景澜道:“既然母妃不想当小事,那便当大事吧。”

      清晨,金銮殿,群臣正要上奏,不合时宜的鼓声却传进大殿,惊了一帮大臣窃窃私语。

      卫涵章宣人上殿,没想到进来的却是他那已经失踪许久的大儿子。纵然心中疑问重重,在这个时刻,卫涵章也只能问道:“景王为何击鼓?”

      卫景澜掀起衣摆,跪的凛然:“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卫涵章道:“发生了什么事?”

      卫景澜满面肃然道:“儿臣护送灾银到了抚州地界,哪知抚州知府居然联合朝中大臣,想要贪污灾款,趁儿臣查验银子之时,想要杀死儿臣,幸得孩儿遇上贵人,被其所救,一路护送,孩儿才有命回来。”

      “混账!”卫涵章大怒,“哪个胆子敢刺杀堂堂王爷?”他的目光掠过阶下一众大臣,一一惊出一身冷汗。

      卫熙和大着胆子站出,道:“父皇,此前抚州传来消息说大哥卷款而逃,现在大哥却持另一番说法,此事还需细细查明。”

      卫涵章心中有数,顺着他的话道:“的确应该好好查查。”他这几个字,说的怪异且深,视线顺着一个个身影望过去,让一帮子大臣不免又是一番多想。卫景澜有备而来,怎么会让这件事落入别人手里,见机叩首,大声道:“儿臣恳请父皇给儿臣一个机会,亲手洗脱罪名。”

      卫熙和晚了一步,当即只有一个念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因为这一件事,卫涵章也没有了早朝的心思,让卫景澜带护送他的人御书房觐见,退了早朝。

      卫熙和离去时,瞪着留下的自家大哥,目光阴森。

      卫景澜出了侧门。顾平生站在那等着他。他笑了笑,道:“华锦,跟我走吧。”

      顾平生道:“去哪里?”

      “见我父皇。”

      顾平生低下了头,脚步未动。

      卫景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不愿意?”

      顾平生道:“我去做什么?”

      卫景澜恍然大悟般笑道:“我已经向父皇说是你救了我,自然是赏赐你的,有可能的话,我会请父皇封你做官。”

      顾平生道:“做了官然后再帮你坐上皇帝,巩固皇位?”

      卫景澜听得蹙眉,“你怎么了?”

      顾平生抬头,眉目风流,却是面无表情,道:“我不想做官。”

      卫景澜愣了愣,张口又闭上,最后道:“我知道了。去见父皇吧。”

      顾平生看着卫景澜走在前面的背影,五味尘杂。

      御书房外,有太监向内禀报。随后出来告知他们皇帝宣见。

      卫涵章见到跟在大儿子旁边的人时愣了愣,他原本以为武林高手应该是一个如他年纪一般的魁梧大汉,却不想竟是一个和儿子一般大的少年。

      卫景澜和顾平生一起行礼后,卫涵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名唤顾平生,字华锦。”

      “家中可有何人?”

      “父母具以辞世。”卫涵章面带同情地唔了声,说出了这次会面的重头戏,“你既救了景王,有什么愿望可尽管提出。”

      顾平生作了个揖,本欲张口答,却在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师傅的话:“人在京城皇室中”,他的身体微微战栗,脸色一瞬间苍白若纸。那个蒙面人,他一直觉得熟悉的蒙面人……

      顾平生闭上了眼,这段时间他到底在做什么,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乡邻,怎么对的起青姨和母亲。有那么一刻,顾平生觉得他可能会被心中满满的内疚痛苦窒息,但是他却听到了清晰无比的回答声,“本是草民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卫涵章只当是常见的欲拒还迎,也不在意,道:“无妨,朕可赐你免死金牌,以后你想要什么,可尽管来换。”卫涵章本想说一句杀人放火的不算,但一想,没人会拿着这么大一个筹码去故意杀人,而若真杀了人,倒也无妨,看在他救了景王的份上从轻发落也不是不可以。

      顾平生微惊,惊诧于皇帝的做法。

      卫景澜面色变动,翻动于自己的分量。

      然而,卫涵章究竟为何会赐一面免死金牌给一介草民,还是一个武夫,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上意难测,即使他是一个被枕判之人几乎架空的皇帝。

      于是,这场本应该是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的封赏大会,就这样私底下细水平流地解决了。

      没有百官商讨,没有昭告天下。

      京城百姓近段时间议论纷纷,只因为发生了一件颠覆他们认知的大事情。原来,景王并没有贪污赈灾银两,他是被人陷害的,而且一路被人追杀,幸得上天庇佑遇上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大侠,那位大侠护着景王秘密回京告御状,皇上赐免死金牌一枚让景王先斩后奏,查出主谋。景王几经生死,居然查出数名朝廷大官,此案牵连甚广,圣上大怒,查出主谋,严惩不贷。而前些日子,案情水落石出,主谋居然是二皇子卫熙和!

      一时间民间掀起大浪,如果告诉他们谁谁谁被皇帝废了,他们不关心,可是这是他们的生存粮食,关乎他们的生命啊!一时间,百姓激愤,针扎小人层出不穷,连三岁小孩都被父母教育拿着石子砸画像。

      有了痛恨的对象,就免不了做对比,景王温文儒雅,此次又是受害者,再加上在此事中显露出的能力,百姓无不传景王怎么怎么样,提一次二皇子就对比一下景王,一时间景王卫景澜的形象深入民间。

      这其中有多少起澜,也就只有那么一两个人才大约捕捉到了一丝痕迹。

      暗黑的环境,破败的棉絮,杂乱的稻草,明晃晃地昭示着牢笼的标志。卫熙和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已经不想再动。谁又想得到,半个月前他还是呼风唤雨地吴王。如今却成了阶下囚呢?外面传来牢头的说话声和另一个人的脚步声,随后走进来两个人。自然是不意外的,此时能来的除了他那个病秧子大哥还会有谁呢?不,只怕是不是病秧子也未可知呢?

      他冷笑一声,先发制人,“大哥,小弟可是等了你好半天呢!”

      牢头早在领进门时就已经极有自知之明地退下。此时的谈话不用顾忌,甚至可以是坦诚相见。尘埃已经落定,卫熙和已经再无翻身的机会,因为卫景澜不会给他那样的机会。从他被包围的那一刻起,他才真正知道他这个大哥的心计有多深。

      卫景澜面无表情,温和的笑容从牢头离开的那一刻已经褪去,“二弟左右无事,多等一刻也是好的。”

      卫熙和突兀地笑出声来,笑声渐大,在不大的牢房里回荡,衬得这阴暗的牢笼环境越发可怖。

      卫景澜却是没有任何动作,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听着。

      卫熙和终于笑够了,哑着嗓子道:“大哥的确布了一步好棋。”卫熙和停顿了一下,脸上竟是出现了一丝复杂的神色,“父皇也下了一步好棋。”他看向卫景澜,神色竟又变了,似疯狂似解脱,“小弟恭祝大哥,和父皇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狭窄的牢房助长了最后的回音,听得人心中发颤。

      卫景澜面无表情,未动分毫,“二弟没有别的话要讲了吗,这是难得的机会了。”

      卫熙和愣了一下,古怪的笑道:“谢谢大哥提醒,可小弟觉得一切已在不言中,又有什么可以谈的呢?还是说……大哥竟是有话……要和小弟谈的吗?”

      有什么可谈的呢?无非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卫熙和本想借赈灾一事,把卫景澜拖下马,却被卫景澜棋高一着,反将一军,利用此事让他再翻不了身。

      “我只问你,八年前,给我下慢性毒药的事,你有没有参与。”卫景澜谋划了这么多年,此事是因。那一场慢性毒药带走了宫中唯一带他好的人,也消灭了他的兄弟情谊。这么多年的生死轻轧,兄弟情谊也早已经不复存在,可这件事始终盘根在卫景澜的心里,无法释怀,不得解脱。

      卫熙和闻言望着卫景澜的目光变得深远。少儿不知愁,兄弟情谊怎么可能掺得了假。他低下头,嘴角噙着一丝妖异的笑,“大哥现在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想知道。”卫景澜一字一句地说,透着郑重和决心。

      卫熙和望了卫景澜半天,才眼神复杂道:“没有。”

      此时此刻,卫景澜经年的刺终于落下。他这才深吸一口气,把十几年来的所有都吸进肺里,再深深吐出,从此皇宫就真的只是一座冰冷的宫殿了,从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却到如今方才结束。这是身为皇室子弟的悲哀,是皇子们的宿命,不踏上那个金椅永不结束,非要至死方休。

      卫景澜走出牢房,迎着射下来的阳光,微微闭上眼。

      下一个……会是谁呢?

      他想到顾平生,竟生出一种迫不及待来。

      然而此时的卫景澜还不知道世事又岂能尽在掌握之中,之后的很多年里,卫景澜都觉得五味尘杂。他一手操纵着事态的发展,成功地翻云覆雨除去了所有的威胁,可大概是太过不仁,所以受到了惩罚。他赢得了江山却失去了此生唯一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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