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郁兰》Monk

12、情陷崖底（二）

　　脚步声越来越近，卫景澜猜得应该是顾平生回来了。所幸把身子向上靠了靠，石壁上坑坑洼洼地不舒服，但也尚在卫景澜忍受范围内。

　　顾平生从山洞外走进来，看见卫景澜醒了，没有半分吃惊，只是平平静静地道一声：“王爷醒了。”

　　卫景澜含笑道：“昨天麻烦华锦了。”

　　顾平生轻笑：“王爷严重了，本就是平生分内之事。”

　　卫景澜笑笑却是问起了另一件事，“华锦可找到了上去的路？”

　　顾平生道：“还没找到。”

　　一边说着已经走过来，然后卫景澜看到了顾平生手中的野草。顾平生在他旁边坐下，把手中的野草递给顾平生道：“王爷高热初退，吃这些药材既能充饥，也能休养脾胃。”

　　卫景澜直接接过嚼了，抬头看着顾平生的眼睛，满含笑意，眼底却是不为人察觉的认真，问道：“华锦，昨天……为什么要一直带着我呢？”

　　是啊，为什么呢？一个人不是更快更简便呢，为什么还要带着一个麻烦呢？

　　顾平生看着他，眼中无波无澜，依旧一笑惹风流，道：“王爷说的是，是平生思虑不周。”

　　思虑不周，卫景澜伏在顾平生脖颈间低低地笑，但凡一个稍微聪明一点的人，都不会用这么拙劣的理由。

　　“本王中了什么毒？”由于肌肤相贴，卫景澜很明显地感受到了身旁少年听到这一句话时，身体一瞬间的僵硬。卫景澜初始并不把这毒放在心上，少年之时，那年之后，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觉得自己会死在毒上，毒见了他只怕也要绕三分。但被顾平生如此紧张，卫景澜感觉很好。他心情愉悦，于是顺口又问道：“什么毒，嗯？”

　　语声温柔，恍若爱人之间耳边的呢喃。

　　卫景澜恍惚间觉得这般的肌肤相贴似乎有些熟悉，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昨天晚上……吻了顾平生？怎么可能？可是昨晚的镜像却是越发在脑海中清晰起来。卫景澜有些发愁，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一定是受梦境所扰，烧糊涂了。

　　而顾平生此时也没有开口，仿佛一开口就证明了眼前的这个人就不能活了似的，可他却又清醒地知道不管他说不说，这个人中了毒都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于是，两人之间诡异而温馨的气氛，竟无一人察觉。也或许察觉了就没有往后的那么多波波折折。

　　良久，顾平生才说，“是入骨。”

　　卫景澜轻笑，“倒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顾平生眼神空茫，陷入回忆，他在山上书阁中见过这方面的记载，自顾继续道：“一旦入骨，与血相融，噬入骨髓。初中毒者，将承受剧烈之痛，功力消散，无法运功。一个月内与正常人无异。精通医术者也查不出来有任何不同。一个月后，剧痛再次袭来之时，就是中毒者丧命之时。”

　　卫景澜从一开始就知道顾平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虽然没见识过他的医术，可卫景澜知道一定很高。如果换一个人来说这句话，卫景澜信五分，可是顾平生这么说......他退开靠在石壁上，低低地笑道:“呵，没想到本王的命竟如此惹人惦记。”

　　顾平生听出了其中的自嘲，他垂了眸，说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卫景澜心中一温，抬头看着他，只看到了长长的睫毛，看不清神色，可是卫景澜听出了其中的郑重。他笑得温柔和缓，“那本王就把命就交给华锦了。”

　　顾平生抬头看见了卫景澜温柔的眉眼，似曾相识，恍若前世，他想抬起手触摸真实，手指抓握，终是拢在袖中。他站起来对卫景澜道：“王爷，可知道自己是如何中毒的？”

　　卫景澜凝神回想，当时的一景一物，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渐渐回到脑海里，最终定在了一个香炉上，袅袅香烟在香炉中燃烧，他立刻和冯英的异状联系在一起，接圣旨的时候，冯英是在拖延时间！

　　既然有所怀疑，卫景澜就道：“是香炉有问题。知府冯英在接圣旨的时候拖延了时间。”话说完，卫景澜又疑惑道：“即便如此，怎么会只有我一个人中毒。”

　　是啊，不该。入骨解药已经失传，那些人不可能事前服过解药。顾平生若有所思。

　　而答知此时在知府衙内将那个香炉倒出，手指捏起一撮香灰，笑得深沉。香本无毒，只是和客栈的洗澡水混合之后就是他特意改良后的入骨。

　　顾平生暂时想不出这其中门道，那本书上后一页明显被人撕去。或许师父会知道。顾平生留了心，将这件事暂时先放下。对卫景澜道：“王爷，草民先去探路。”

　　“等会儿，”卫景澜手撑着石壁站起来道：“我和你一起去。”

　　顾平生眉头微皱，又快速展开。

　　卫景澜没有看到，只是听到了一声饱含疏离的王爷和草民，顿时心里一沉。只是两人都是习惯了戴着厚厚的面具，于是两个人相视一笑，一个笑得温雅，一个笑得风流。卫景澜笑道：“走吧。”
　　顾平生自然随着。
　　王爷，草民，卫景澜在心里想着，这话现在听起来怎么这么让人不舒服呢？嘴角却露出了一个愈加温雅的笑容。

　　两人一直在寻路，竟是没有一个人说话。而顾平生在走了一段路后，第一次走在了卫景澜前面，却几次三番被路上的小石子拌个趔趄。

　　而一反常态的是卫景澜竟也没有说些什么，他现在虽然虚弱，但武功还在，作为一个练武之人的警觉也还在，自然知道顾平生的异常，也猜到他心中有事，可却不能肯定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是为了他的毒吗？顾平生虽然没说，但不代表他不知道何为“入骨”，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么大本事，让那些人连传说中的毒药都舍得用。

　　“入骨”一毒早已失传，他曾经偶然见到过皇宫秘书上有记载，其原料难得，解药……无察可考。“入骨”原料虽然难得，可他知道有一味药只有苗疆才有，再一联想那个人的相貌，与苗疆之人多少有些相似，而由外面围攻那群人看来，这个人身份绝对不低，只能先去一趟苗疆了。至于刘禹州那，有余谦和影十四在，莫凡一定会偷偷跟去几天，也该足够了。他们不会连这点儿处理事情的能力也没有。顾平生么？卫景澜看着前面走着的少年，眼神复杂至极。

　　两人找了一天，却什么收获也没有。卫景澜身体虚弱，容易疲惫。顾平生看看天色，道：“王爷，天色不早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

　　卫景澜应下。这次两人没有找到可以容身的山洞，只找到了一个背风的大石头，顾平生生好火，把外套脱下铺在地上，卫景澜瞅了一眼，顺从地躺上去。顾平生坐在外面，道：“王爷先休息吧，我来守夜。”

　　卫景澜合上眼睑，慢慢睡去。他的确是累了。明天还有事做。

　　顾平生在火光前，火光模糊了他的风流，他想起对入骨的解释，心境居然有了烦躁。当年在看到这个的时候，他好奇地往后翻，那一页却明显被人撕去。他曾经问过师傅，一向如世外高人的师傅却是陷入了回忆，他不忍打扰，便退了出去。如今，他一定要回去一趟。师父……他看看卫景澜沉睡中仍然苍白的脸，垂了眸子。

　　师父，对不起，只能打扰您了。

　　一夜过去，天色隐隐泛白。卫景澜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坐在旁边的顾平生，卫景澜竟然有些迷恋这样的日子，果真是身体虚弱，整个人都不正常了。他疲惫地合上眼睑，神思飘忽。

　　顾平生一夜未眠，警觉性仍未降低，感觉到卫景澜醒了，仍是面向火堆，平静地道：“王爷醒了。”

　　卫景澜睁开眼，所有的烦乱心思刹那不见。他坐起来，没有接话，也是一句平淡的话语，“上路吧。”

　　路上顾平生又找了几株药草果腹，两人又吃了一些野果。又是一天过去，仍是什么发现也没有。两人将谷中近乎转了一圈，已经是好几天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