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聚散（清穿)》叶弭

51、再逃灾难

　　马车在黑夜里穿梭在京城静谧的路面上，马蹄声和马车发出的咯吱声突兀的响着。

　　若这是我的命，我也只能认了。再次面临死亡的我却很轻松，来到清朝九年，保守了九年的秘密在说出后像卸掉了一块压在身上的大石头般轻松。

　　秘密说出来并不难。

　　我死死的抱住他，“胤禛，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喜欢的和喜欢你的不是那拉墨莹，而是崔墨莹。我是一缕来自三百年后的幽灵，不小心掉入清朝，落在那拉墨莹的身上。也许这一次死了，我能回去或者让我忘记前世去投胎。不后悔来清朝，更不后悔认识你，爱上你。墨莹这一辈子只爱过一个男人，那就是爱新觉罗胤禛。答应我，我死后将我用火烧了，把我的骨灰撒到江宁的玄武湖里，我后世的家就在那里。我知道你能办到的，对吗，胤禛？”

　　他不说话，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眸子黑的似深潭，“信吗？胤禛？”

　　他皱起了眉头心疼得看着我，缓缓地点头，两行清泪滚落而出。

　　我笑了，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信我的。“别哭，不管你我在哪里，这份爱它始终都灿烂的盛开。”

　　他紧紧地抱着我，恨不得揉入他心口里。他的泪湿了我的衣襟，未来的一代帝王这样的爱着我，此生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好好的活下去，你还有很多事要做。”胤禛，这一次只怕是永别了，九条命的狐狸也挡不住康熙的第二次发怒。

　　我并没有被带到乾清宫跪见康熙，而是被关到一个偏僻的院子里。这院子连个名字都没有，可我在这里见到一个人，多罗。

　　“大哥，他们把你也抓来了？”看见多罗跪在屋内，我一下冲到他身边，多罗抬头看我，才几日没见，他却仿佛苍老了十岁。

　　我惊呼，“大哥，你怎么了？”多罗朝我笑笑，“妹子，大哥最后一次喊你妹子。你不是想听大哥的秘密吗？大哥这就告诉你。”

　　“我不要听！”我知道，听了就等于我们要永别了，今天一天经历的事，我已经无法承担，你再告诉我你的秘密，我怕我不用康熙来杀，我就要死翘翘了。

　　“你必须听，我不叫多罗文定，也不是满人。我是皇上手下的一名死士，直接听命于皇上。我没有亲人，无牵无挂，直到遇到你。”

　　我蓦然看着他，“你胡说什么呀，难道你想跟我说天方夜谭？”

　　“天方夜谭？”多罗被我弄糊涂了，他接着说：“别打岔，那年皇上给你喝的是逃情药，服下后跟死一样。但此药二十四个时辰内便失去效用。你服下后，皇上命我带着你离开京城，找个荒凉的地方待着，远远的注视你的一举一动。只要你不回京城，不跟皇家有任何纠葛。一路上，我不停的给你服药，直到到了宁远州的那个小山村。”

　　我这下才真正的被吓了，呆若木鸡的看着他。

　　“你身上的十两银子，是皇上给的。你在宁远州和锦州府的所有举动，我都向皇上禀报过。皇上见你做生意，只说不与皇家有纠葛即可。我们到四川、江宁皇上都知道，直到你见了四贝勒后才没有向皇上禀告。我不是一个好的死士，我愧对皇上，唯有以死相报。”

　　天方夜谭，绝对的天方夜谭！

　　这么说来我梦见去阴曹地府只是一个梦了，不是阎王放了我，而是康熙放了我。“可是，皇上不是要杀我的吗？怎么会放了我？你骗我的，骗我的，对不对？”我吼，拼命的摇头他，他却像个木头似的任我吼着，摇着。

　　我哭着趴在他肩上，“大哥，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你为什么不一掌杀了我，我真的是祸水，我害死了这么多人…..”

　　我正要继续哭诉下去，多罗忽然扯了下我的衣服大声说：“妹子，不怪你 ，这是命。”忽又小声地说：“我没告诉皇上你和九爷的事。”然后再次大声地说：“妹子，你说过的，阎王要你三更死，你不得不死。大哥能照顾你这几年，死也瞑目！”

　　我彻底傻了，怔怔的看着他。

　　今天是什么日子，搞得我要崩溃，我哭喊着：“我不相信，大哥你在说故事的吧，快说，你是在说故事，你骗我的，对不对？”

　　“他没骗你！”一句威严的话从身后传来，泪眼婆娑的我回头看去，君临天下，不，君临小屋，身后立着李德全。

　　恍惚中，我像在梦境中般，用手背擦了下泪水，深深地吸了一下鼻子，给了康熙一个最灿烂的笑，“奴婢参见皇上，只是，皇上，能否允许奴婢先崩溃一下？”说完，不管他是否答应，光荣的晕过去。

　　我醒来后已躺在床上，旁边一个宫女见我醒了，出去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来了个太监，“请姑娘前去乾清宫见驾！”

　　我只得起身，不甘心的问了一句，“请问我大哥人呢？”太监果如我所料漠视我，靠，什么鸟人。来的匆忙，没带银子。

　　乾清宫里，康熙仍在沉思，四十二年初因一时的不忍，放了那个姑娘不知是对是错。星云师太有句话只对康熙一个人说，“皇上，凡事都有天意，她的出现，自是命中注定，不可逆天而行。”

　　康熙想起了墨莹的姑姑，先皇最爱的妃子，想起了墨莹的大伯，同战杀场的大臣，想起了墨莹的堂姐，乾清宫有史以来康熙最满意的女官，康熙不由得慈悲了一次，让墨莹远离他的儿子们吧。

　　康熙想起了许多，就是没有想起他的儿子喜欢墨莹。

　　想起多罗康熙心里就有气，最主要是生墨莹的气，这个妖孽，迷惑了朕的儿子连朕的死士都给迷惑了。

　　多罗五月从江宁突然消失，直至这次去塞外听说老四府上有个女子长的像极了那拉墨莹才让其他的死士去查了，谁知出了太子的事情又给耽搁了下来。老四倒是挺老实，说了多罗的住址，看来他并不知道多罗和墨莹的秘密。

　　多罗自动来请罪，看他跪在地上，康熙怎么都想不通曾经那么效忠皇上的一个人，怎么就背叛了他。难道墨莹的道行太深？

　　多罗请罪，“皇上，罪臣对不起皇上，唯有以死谢罪！”

　　康熙终于问了多罗背叛他的原因，多罗说：“皇上，墨莹是个好姑娘，在东北艰苦的日子里，寒天腊月仍跟着沈家上山砍柴，洗衣做饭，没见她哭过，抱怨过。村子里的人都喜欢她，她总是让周围的人开心。

　　做生意后村上每一户都照顾到，尤其家里有个病灾的，她会让人捎些银子过去。别人对她好一点，要还给别人十分，若别人欺负了她不打紧，但是不能欺负她手下的兄弟。对生意的精明让多罗佩服，一个女子能有这样的胸襟不多见。”

　　康熙不信，“这么简单？”

　　多罗想了一下，叩首道：“皇上，墨莹姑娘常说，活着就要积极向上，要活得灿烂，活的精彩！虽然罪臣不理解是什么意思，可罪臣仍感到跟墨莹姑娘在一起，会跟着她一样觉得原来可以这么活。

　　她的点子时常让人意外，却有趣的紧。她经常说一些听不懂的话，回过头想想很有道理。姑娘还常说，人都是爹娘生下来的，都是有血有肉之躯，不能有钱了看不起没钱的，指不定哪天我们也没钱了，所以姑娘经常救济穷人。皇上，罪臣斗胆说一句，姑娘是个好人啊。”

　　康熙沉默半天，手指在桌面敲了敲，哼了一句，“看不出她倒是个行善积德之人。”

　　多罗被押入死牢，康熙仍在沉思该如何处置她。

　　五年前饶了她一命，今儿个还饶吗？星云师太的话，多罗的话都有些道理，可是，朕是天子，朕要谁死谁就得死！

　　但是，最让康熙苦恼的是，墨莹有身孕了，怀了他爱新觉罗家的后代，老四府上子嗣一向单薄。

　　刚才她晕过去后，康熙居然很仁慈的找了御医来瞧病，康熙嘴上说是看她是否还有气儿，其实他在看到墨莹回头那一笑时理解了活着就要积极向上，活得灿烂，活得精彩。

　　这笑容，虽然带着泪有点难看，可是很生动，有活力，对生命的追求确实灿烂精彩。

　　跪在乾清宫的大殿内已快半个时辰了，康熙依旧低头看他的折子，就是不说话。我的腿已经麻的一阵又一阵，重心从左腿移到右腿一次又一次。

　　大慈大悲的佛祖观世音，无所不在的耶稣上帝，求求你们救救我吧！躲过这一劫，我天天叩头烧香，去教堂。

　　我在心里默默反复念着这几句话，打消恐惧，消磨时间。

　　也许是康熙终于发现我的在喃喃自语的样子，大发善心开了金口。“底下所跪何人？”

　　康熙，我发誓，坚决跟你势不两立！

　　“回皇上…”我停了一下，该怎么称呼自己呢？这可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嗯…？”康熙哼了一声。

　　“回皇上，罪人那拉墨莹，也是崔漠瑛，杨文秀。”康熙一哼吓得我脱口而出，多罗说我的事情他都知道，不如老实招了，万一他见我老实，再次大发善心放我一马也未尝不可。

　　“果真是妖孽，名字都这么多。”康熙又哼出了一句。

　　四十二年康熙要杀我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认为封建王朝是无情的，死就死大有□□英勇就义的豪情壮志，可现今心境和四十二年截然不同，我想活着，就算哀求你康熙我也想活着。

　　我不敢说话，心脏在揪着，好像有些针尖在刺着它，刺的让我有些微微的发抖。

　　“你在害怕什么？”康熙怒道，“你这个妖孽，本事那么大也有害怕的时候？”

　　我结结巴巴的答道：“皇….皇上，罪人不是…不是妖孽。”

　　“不是妖孽？迷惑了朕的儿子，竟连朕一手栽培的死士都背叛了朕！”康熙气的拍了一下桌面。

　　我本来就抖着，被他拍的一声吓得狠狠地抖了一下瘫坐在地上。皇了半天也没皇出来，我哪儿知道多罗是您的死士阿，要是知道打死我也不跟着他。

　　康熙见我如此害怕陷入了沉思不语中，过了半天，才叹了口气，“你可知四十二年朕为何饶了你？”

　　“回….皇上，奴婢愚钝，不知！”见他的口气松了些，我稍稍缓了一口气过来，仍然胆战心惊，不知所措。我要是能知道不成你肚子里的蛔虫了？

　　“你说过为什么红颜要薄命，不能自由自在的活着，为什么出了事就是红颜的错？你的姑姑…..。”他起身离开了他的龙椅，双手背后在嗲殿内踱步。

　　已是深夜，初冬的深夜，乾清宫高高的屋顶，四处悬挂了金黄色的布满龙跃图案的布幔。点燃着许多的蜡烛，将乾清宫照得明亮，康熙踱步的身影在烛光里摇晃着。地上是深色的青砖，擦得透亮反着刺眼的光。

　　背影立住，透着苍凉和疲惫的声音传来，“爱，奢侈的事儿。”

　　抬眼看去，烛光下的康熙有些苍老，平日深邃明亮的眼睛此刻如此迷茫。一个孤单的老人，后宫粉黛三千，儿女成群子孙满堂，仍然是一个孤单的老人。

　　先皇抛弃了皇位爱美人，即使遭到后人不解又如何？有爱在心底就不会孤单，那份爱会永远盛开！

　　“皇上，爱并不奢侈。”我大胆的说了出来，不忍这个老人在黑夜里和孤单自怜自怨！

　　康熙低首看着跪在地上的我，面无表情眼光却没有白天那么严肃，那股不怒自威的皇者霸气少了许多，现在的他如水般温和，胤禩像极了他。

　　“皇上，爱是件很幸福的事，有了爱生活才精彩。亲人，爱人，朋友，都可以放肆的去爱。心里有了爱，才能宽容大度的看一切。”

　　“若你爱过的人伤了你的心该如何？”

　　“人无完人，都会有缺点。再给爱一次机会，让它继续，不要在乎您的爱再次付出是否值得，而是看接着爱的人值不值得。若您心里仍有不舍，再给一次爱又何妨？不管以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起码您不会后悔，因为您给过了一次机会。”

　　康熙深沉的看了我一眼，“你知道我所说何事？”

　　“奴婢惶恐！”赶紧低下头以示我的害怕。

　　“不怕朕杀了你？”康熙威严的声音再次想起。

　　“皇上，奴婢并没有说什么，奴婢只是觉得您作为一个阿玛和儿子们的亲情值得您付出爱。”

　　他微叹，“或许朕不是一个好阿玛。”

　　“可您是个好皇帝，千古一帝！”我赶紧附上我的马屁。

　　康熙竟然淡淡笑了一笑，“丫头，起磕吧！”

　　“谢皇上！”我的声音因高兴有些微颤，康熙再次饶了我，虚弱得爬了起来，我太累了，想找个地儿坐坐。

　　我不相信凭我这几句鬼话就能逃过此劫，可是真实的原因就算有人告诉我，我也不想听，太多的恩情我已经负荷不来，就让我自私一次吧。

　　“丫头，来给朕捶捶肩。”我依言过去，五年没有给任何一个人捶过肩捏过背，有些生疏的捶着，康熙忽道：“你的手艺可是退了不少，以后怎么给朕按摩啊。”

　　啊？我一愣，以后？难不成不让我回去了？

　　“怎么？”

　　“皇上，以后奴婢该自称什么？”我岔开话题，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你的意思呢？”康熙反问我。

　　我想了一下，“还是叫杨文秀吧。四阿哥府上的一个奴婢。”

　　“你这妖孽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怕朕不让你回去？”

　　赶紧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奴婢不敢！”康熙指指肩，让我继续。“四阿哥府上的奴婢以后怎能经常进宫来给朕捶肩呢？”

　　经常进宫？这不就是不杀我又让我回去了吗？我，我太感动了！康熙，我发誓，坚决站在您的身后，做您坚强的后盾！

　　我的手抖着，泪水不争气的滑落。康熙听到我吸鼻子的声音，怪道，“丫头，为何哭？”

　　“皇上，奴婢太感动了！您….您不仅是千古一帝，更是…更是一个好父亲。”我哽咽了，因感动而激动。

　　“好父亲？”康熙又怪道。

　　“就是好阿玛。”

　　“哈哈，这么急得就叫朕阿玛了？丫头，做什么喜欢老四？总是冷冰冰的，像旁人欠了他的银子。”这不是我曾经对老十四说的话吗？怎么康熙也知道了？

　　我极度尴尬的笑笑，“皇上，爱一个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或许奴婢就是喜欢他的冷吧，酷极了！”

　　“酷？”康熙又一次不懂了，我后知后觉得捂住了嘴，后悔的想煽自己一个耳光，瞧我这一得意，尾巴都翘上了天。

　　“多罗说你经常说些听不懂的话，这些话都是从何处学来？”康熙微皱眉，老天，他不会因为这来杀了我吧？

　　再次跪在他面前，万分诚恳地说：“皇上，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自觉地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话。皇上，请容奴婢向您禀告一件事。”

　　康熙有点感兴趣的点头，“皇上，当奴婢再次醒来前，奴婢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奴婢到了阴曹地府，见了阎王爷和判官。他们一点都不可怕，阎王爷反而是个很好的大王。阎王也是因为奴婢说话怪异说阴曹地府不收留我，放了我回来。那时奴婢并不知道其实真正放了我的人是皇上您，可如今回想那个梦，仍然那么真实，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看着康熙，他不说话，似乎等我的下文。“皇上，星云师太也说过，奴婢异于常人，或许说话怪异正是奴婢异于常人之处。不管怎样，奴婢没有害人之心，奴婢发誓奴婢从头到尾，从前到后都是拥护大清朝，拥护千古一帝！”诚挚的举起右手发誓，我没有撒谎，我会按照以后正常的轨道生活下去，反正天下是胤禛的，我才不怕呢。

　　“四十二年你为何不求饶？不像今日这般发誓？”康熙的眼睛微微眯着，像是一只金钱豹看到前方有只羚羊，细细打量一番蓄势待发。

　　“皇上，那个…那个…，那时的我还小。可今时不同往日，我有了…有了四阿哥的孩子。”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我不知道将孩子说出来是对还是不对，康熙是否承认这个孩子。

　　康熙大手一挥，“都知道有孩子了，还不好好待着安生点，快起磕吧。老四府上子嗣单薄，前三个月你就在德妃宫里好生养着吧。”

　　不会吧，康熙，前三个月危险期你也知道?I真是服了YOU！三个月不能在胤禛身边了，岂不是要想死我？真不知您这个老爹是怎么想的，非得要儿子媳妇两地分居。

　　想归想，怨归怨，皇上不杀之恩还是要拜谢的。我跪在地上，深深地鞠个躬，上身趴在地上，“皇上，请受奴婢一拜，奴婢此生无以为报，唯有誓死效忠皇上。”

　　康熙点头，“以后仍是叫你小文子吧，毒蚊子！切忌，今后不可恃宠而骄，不然朕仍会杀你！德妃那儿已经安置好了，你去吧！”

　　恭敬的退出殿门外，看着黑乎乎的四周，天空一颗星星都没有。

　　紫禁城里静的可怕，我却不再害怕，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一天过的太精彩了，经历了生与死，情与恨的纠葛，瞬间的喜，瞬间的悲，瞬间的痛践踏过、安抚过我后全都消失吧。

　　我真想大吼一声，活着真好！明天也许更加精彩，迈着轻松的步伐朝永和宫走去。

　　忘记了我仍在封建的清朝，忘记了仍是非常时期，忘记了多罗！

　　乾清宫里，康熙看着杨文秀离去的背影，有丝得意的笑浮在脸上，“原来你这个妖孽也就一纸老虎，照样被朕吓得瘫在地上发抖。朕就相信星云师太一次，朕就是天，逆天而行不就是逆朕而行吗？朕看在父皇最爱女子的份上再饶你一次。你怀了朕的孙儿，朕杀不得你，惩罚一次都可以吧。朕就罚你三个月不能回家陪老四。”

　　若是胤禛和墨莹知道康熙是这么想的，只怕要爬起来又跌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