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中元之百鬼夜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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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篇中元之百鬼夜行
七月半，是中元，冥纸飞，鬼门大开，是夜百鬼夜行。
中元节，别的人可以当它是个节气，可以当它是个祭祀的日子，但是对于莫晓璃来说，这天就只是她的生日而已。有人曾说过，中元节生的孩子恐怕会命途坎坷，多灾多难。这话传到莫晓璃耳朵里，她微微一笑，说要是让她知道这是哪个神棍的胡言乱语，必定要砸烂了他的摊子，缝了他的嘴，好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命途坎坷。瞧，这就是那个曾经唯物主义论调的她，可谁又能预知她后来所经历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呢。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那些算命的这么说。中元节，在民间又被称为鬼节，传说这晚鬼门大开，大批表现良好的鬼魂也得以在天明之前往来于地府与人间，享受一年一度的鬼庙会。人们亦会在此时设道场祭奠家中故去的亲人，点荷灯为亡者照亮回家的路。凡事死生一相逢，就总难免会有些好事者多嘴，也就有了中元节出生者不吉这种说法了。
生日这天，莫晓璃特地绑了一个练习了好久的鱼骨辫，又换上新买的T恤，这才甩着小辫子蹦蹦跳跳的逛街去了。仿佛为了配合中元节的气氛似的，阴沉的天气也跑来作怪。莫晓璃逛了一整天感觉脚脖子都要断了，她从大路转进小巷子里，天还亮着，胡同里尽是一些售卖冥纸的人，摆摊人一边向路人兜售着纸元宝一边还时刻提防着城管来查抄。
一个笑起来满脸褶皱的老太太粗着嗓子一定要莫晓璃买她的纸钱，说是要早些收摊回家给孙子做晚饭。莫晓璃看着步履蹒跚的老太太，立刻掏出零钱买下了一小把冥纸。老太太卖光了东西笑的合不拢嘴，又奉送了一个塞着辟邪符的绣花包给她。莫晓璃看着绣包上面的花样很是精美，心想着这把冥纸也算是没白买，于是就将它随手塞到了裤兜里。
回到家里，妈妈做了一大桌子她爱吃的菜，还切了一盘哈密瓜当餐后水果。她咬了一口哈密瓜赞道：“嗯，今天的瓜比往常的甜多了！”木联华收拾着碗筷说：“就你嘴刁！这瓜是楼下你李伯伯从新疆带回来的，当然比平时买的好吃了。”莫晓璃点点头问：“听说李伯伯昨天投诉了夜班的保安？”木联华答道：“可不是，最近几天保安队的老赵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每天夜班巡逻的时候都带着一个又吵又闹的收音机，你李伯伯睡眠一直不好，半夜被吵得睡不好觉。”莫晓璃笑道：“那个老赵最近忘了吃药吧，一个人大半夜的折腾什么，跳广场舞啊？”
木联华叠好抹布答道：“搞笑的就在这里呢，今天保安队长找老赵谈话，问他为什么大半夜的放音乐，你猜他怎么说？”莫晓璃看着老妈一脸八卦的表情，只好捧场的问：“呵，为什么呢？”木联华这才神秘兮兮的说：“他说啊，快到中元节了，他晚上一个人值班害怕，所以就调大收音机的音量壮胆。哈哈哈，你都没看见保安队长当时的表情，简直太精彩了。”
莫晓璃舔了舔流到手心的蜜汁说：“呵，这是个冷笑话吗？那还真是，不好笑呢。中元节有什么可怕的，我出生的日子可怕吗？”木联华收拾着餐桌说：“这不是一代传一代的说法嘛，还有祭祀的传统，这是民俗啊你懂不懂，可以申请非物质遗产的。还有啊，鬼神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莫晓璃假装惊讶道：“不是吧老妈，你这个人民教师还信这个，昨天看普法节目的时候不是还说要打破封建迷信吗？”木联华斜着眼答道：“这不叫封建迷信，这叫有所敬畏。”莫晓璃只好无奈的说：“好吧大知识分子，我这个小知识分子说不过你。”然后她低头咽了下口水试探的问：“那…一会儿你给外公外婆烧纸的时候，要不要也给我爸爸烧点儿？”木联华猛然间冷下脸，丢掉手中的碗筷厉声说道：“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提他！”接着丢下一水池碗筷锅勺，甩上门把自己关进了卧室。
莫晓璃不开心的时候，大猫总会费尽心机的耍宝设法逗她开怀一笑。就像这次，她闷闷不乐的回到卧室，一打开门就看见大猫仅用两条后腿站立在窗台上。见她注意到自己，大猫整理了一下颈间的红领结，绅士的对着她深鞠一躬，然后转身向窗外命令道：“各就各位，预备，开始。”接着楼下传来了此起彼伏猫叫声。莫晓璃不明所以的走到窗前，发现楼下聚集了一大群野猫，而它们高低长短不一的叫声居然神奇般的汇成了《闪烁的小星星》的曲调，大猫这个家伙还陶醉的打着拍子，那样子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一曲完毕，大猫解散了猫小弟们，得意的问：“怎么样，惊喜吧？这个节目我可是排练了很久呢！”莫晓璃感动的一把抱起大猫，眼泪簌簌的落下来。大猫见女孩儿哭了手忙脚乱的问道：“节目不好看吗？嘿，都是那帮臭小子们不好好排练，我一会儿就去收拾它们！你别哭了好不好，只要你不哭我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莫晓璃这才破涕为笑的说：“这可是你答应的，我半点没有强迫你哦！”大猫看着刚刚还挂着泪珠现在又笑的一脸奸诈的少女，突然有种被捉弄的感觉。
这是莫晓璃冥眼大开后的第一个中元节，她往日里曾听说过鬼市的盛况，也一直好奇鬼庙会的情景，于是她哀求大猫带她去鬼市一览。大猫被她磨得没有办法，又因为答应了她的一个要求而不能拒绝，只得勉强同意下来。
莫晓璃看着黑透的天空兴奋地问：“天已经黑了，‘庙会’就要开始了吗？”大猫翻着白眼回答：“还早呢，要等到半夜才开始。哎，我怎么觉得你像是来参加派对的？”莫晓璃勾了勾大猫的下巴笑着回答道：“我好奇嘛！早就听说过鬼市的繁华了，那盛况肯定比咱们过年时候的庙会精彩多了！”
大猫站起身子严肃的警告道：“虽然每年中元节都有冥使维持秩序，但还是发生过新魂伤人的事件。你体质特殊又开了冥眼，对恶鬼来说简直就是一块鲜肉。所以说，你现在选择安心的留在家里还来得及，因为冥府早下了咒令，众鬼擅闯民居伤人者将会受到灰飞烟灭的惩罚。”莫晓璃正在兴头上，自然不肯留在家里，于是大猫只好再三叮嘱她一定要跟紧自己，一时一刻都不能擅离。
时针缓缓指向十二，路边焚冥纸的人渐渐少了，街道又恢复了宁静，莫晓璃被变成人身的大猫拉着躲在街心花园里，两旁的人行道上摆了许多祭品，周围还飘散着没有焚尽的冥纸。十二点一到，宁静的街道开始变得热闹起来。装扮一新的‘夜间公交车’一辆辆的漂浮而来，各式豪华跑车也从虚空中显现出来，莫晓璃看见居然还有骑着高头纸马，身穿补子官服的鬼魂也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他们将来时所用的交通工具留在半空，自己俯冲下来享受路边的祭品。有的鬼魂则明显不屑这些粗鄙的祭祀品，他们穿着华丽的衣服，神态倨傲的看着周围的鬼魂们争抢数量不多的祭品。一个贵妇模样打扮的鬼魂径直走向了自家亲人设置的专属道场，今年她的礼物是一大包数量可观冥币、一辆纸豪车和几十套最新款的衣物。莫晓璃不禁啧啧称奇，原来鬼界也是有贫富差距的。有钱的土豪鬼魂可以开好车戴珠宝穿新款大衣，而穷困潦倒的孤魂野鬼只好捡些路边的散钱和无甚味道的蜡油。
路面上渐渐浮起一层淡淡的雾气隔绝了原本的大街，这就是鬼庙会的结界了。结界内原本空空的街道上出现了众多的小摊位，卖各式物件的小贩正积极地向顾客们推销着自己的货物。成串的红灯笼漂浮在树梢，映的地面也是红彤彤的一片。顾客们穿梭于各式摊位前，问价成交，好不热闹。白天还是荒草一片的花园里凭空出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几个身着飘逸古装的鬼魂面露兴奋，相约共醉一场，看来此地古时候是个知名的酒楼呢。
雾中变幻出的大街熙熙攘攘，人潮涌动，不知情的人一定以为这就是一个人间的特色夜市而已。而有心者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些小贩与顾客们的步履委实太过轻盈了些，有些人甚至是一直是漂浮着的，双脚始终都未着过地。
莫晓璃看着一个个精心打扮过的鬼魂，不禁心里赞叹道，传说中如海市蜃楼般虚无缥缈的鬼庙会原是这般繁华，比人间的集市更是多了种神秘莫测的味道。若是在别处想同时看到不同年代的建筑服饰交替出现，想来是异想天开的，而这种穿越的混搭也就只有在此处可以一观了。白日里相同的街道，和此时散发着浓郁犀角香的小街重合，那画面亦真亦幻，让她不敢轻易相信自己的眼睛。你道夜晚的街市庙会是假，又怎敢说你白日里不是活在谁在梦中呢？
幻变成美少年的大猫小心地牵着莫晓璃的手走进鬼市的结界，他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女孩的额头，以用来遮掩住女孩耀眼的灵魂和涌动的生气，防止她被恶鬼觊觎。他宠溺的看着女孩一脸既害怕又兴奋的模样心道，就算被那帮家伙发现又如何，就算闹到天崩地裂又如何，只要身旁这人开心便好。
思及此处他抖开白色的袍子笑着对女孩说：“想不想去鬼市深处逛逛，有很多你没见过的东西哦！”莫晓璃双眼一亮：“真的？”但随即她又小声地问：“那…我们不会被发现吧？”大猫轻笑着拍拍胸膛说：“有我在你怕什么？走！”说着，长袍少年牵着身穿T恤牛仔短裤的少女混入了集市中。
有大猫这个保镖跟着，莫晓璃自然放下心来逛了个尽兴。她一会儿溜到灵魂当铺里偷看那些贵重的国宝级陪葬品，一会儿又好奇那些来源不明的泛着邪气的符纸。居然还有一种符咒幻成的传音小鬼，它们在特定的情况下可以随意的往来于地府与人间，因此被很多法师捉来当作传话筒，就像古时候的传令官一样。最妙的是，一个法力高深的主人会施放法咒，令其只能在收信人的面前说出机密，这样可以保证口令的绝密。只不过这个小家伙可不太好操控，法力稍弱的人若是控制不住它还有可能会被法力反噬。但如果传音小鬼在主人身体最弱的时候逃离，而它身上又恰好背负了重要的机密，那这机密恐怕十有八九就会有泄密的风险了。比如前月那宗涉及了天界高层的贪腐案件，风闻就是因为这样一个传音小鬼坏的事。
和人间一样，在鬼市，只要你手中有钞票，什么新奇的玩意都能弄的来。只不过，这里流通的货币既不是人民币也不是美元，而是冥府通行的纸钞。看着手中几十到上百亿数值不等的冥币，莫晓璃‘呲’的一声笑了，想不到平时负资产的她在鬼庙会倒有了百亿身家，不过看来冥府里通货膨胀的厉害，自己手中这点子钞票也就刚够在鬼市里随便逛逛的。
二人逛到一处售卖纸衣的铺子时，看见一身材圆圆滚滚的鬼魂看上了一件丝绸长褂，正在和铺子的老板讲价钱。胖子鬼魂先是嫌弃了一番铺子里成衣的质量，又埋怨今年的鬼市不如往年的繁华，委屈他只能在这等小店里挑选次等货色。瘦成一条干似的铺子老板也不示弱，拿出那副对待刁钻客人的吝啬劲儿，只见他眼睛一斜，一把抢过被胖鬼魂捏在手里的长褂。他尖利着嗓子说：“哼，小店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嫌贵您甭买啊！还容我告诉您一声，现下已经是寅时正刻了，这鬼市也快收门了，不买啊，您就明年赶早吧！”胖鬼魂被老板连珠炮般的一串话噎的差点儿又去见了一次阎王，又看着时间确实已经过了凌晨四点，只得偃旗息鼓的付钱走了。
大猫轻笑了一声说：“这老板倒是个爽利人。现在已经四点多了，鬼市四点半准时收门，我们也该走了。”莫晓璃本想着能来鬼市逛一圈就已经很开心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见识到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她也算是尽兴而归了。
白衣少年牵着少女走出结界，他们背后的那条小街除了雾气浓重了些，看着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分别，可是只有见识过鬼市的人才知道，那些雾气里隐藏着的光怪陆离的世界。大猫看着女孩平安的回到房间里这才放心的离去。莫晓璃坐在窗台上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低声的说：“谢谢你大猫，今年的生日，我很开心！”
莫晓璃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凝视着远处的时候，她的身后凭空的多了一个五官模糊的佝偻人影。这个人全身都包裹在一团黑气之中，他伸出一只如同枯枝般的手臂，五指大张缓缓地覆盖住女孩的头顶。他嘶哑的声音像指甲划过金属般刺耳：“灵魂…给我你的灵魂…”
莫晓璃突然觉得很冷，是那种虽然才过立秋但却不应该在此时出现的冷。这冷，仿佛是来自于心底的寒冷，好像连血液都要冻结骨骼都要颤栗的冷。她全身僵硬的如同一尊雕像，那怕想要挪动一下手指都办不到。那团黑影嘶声奸笑着，为他即将到手的上品灵魂而兴奋。就在他以为成功唾手可得的时候，却没想到眼睁睁的看见自己的手臂被齐根砍断，远远地飞了出去。
“她，还不是你能动的人！”黑影回身看见了一个身穿黑袍的少年，少年手中的巨镰还滴着血，冷峻的面孔上一双眼睛寒光慑人。黑影嘶吼着逃走了，那截斩断的手臂被少年泄愤似的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少年将紧闭着双眼的女孩抱到床上，觉察出女孩身上未散尽的淡淡鬼气便皱紧了眉头：“居然跑去鬼市，简直胡闹！”他用灵气为女孩祛除了鬼气，见女孩确实没有大碍才松了一口气。在女孩的裤兜里，他找到了一个绣花包，看来这就是打破了禁制引来灾祸的罪魁祸首了。他眼色一冷，手心升起一团火，直接将绣花包烧成了灰，然后才跳下窗户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睡梦中的女孩呓语着翻了个身，梦中她穿着大红色的广袖长裙，行走在一条奔腾汹涌的河边，河水是黄色的，河岸边是遍地丛生的血色曼珠沙华。女孩熟睡中的呼吸渐渐平稳了，卧室的窗帘被夜风卷起又落下，摩擦着窗柩发出轻轻地拍击声。窗外，小街上的雾气慢慢消失的无影无踪，天上的几朵云彩薄的几乎透明，今天看来会是个好天气呢！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中元之百鬼夜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