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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闻音定情 ...

  •   虐身何其简单,只需要叫人用个麻袋将韦德的头一蒙,随便将他打成什么样子,他就是报官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休想能查得出来。

      现下么,是颜舜华在暗,韦德在明。

      颜舜华勾起嘴角,冷冽地一笑。若是虐心么,这个略微难了些。虐心怎么虐?当然死他想要什么,就偏偏让他得不到,他有什么、在意什么就偏偏让他只能眼睁睁地失去。

      但是现下颜舜华的这个话一出,就有些不对味儿了。抬头看徐韶时,徐韶只是微微颔首,并未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颜舜华再不好说别的什么,也只对着徐韶微微一笑。

      外边儿的小厮们用马鞭抽打着马腹赶路。这一路来,他们赶路都是走的旱路,避开水路,也是怕水上遇到些黑心船家不好脱身的意思。

      因着徐韶等人先走了一段时日,韦德那边儿又有白丹桂颐指气使要这要那地脱着,是以颜舜华和徐韶等到了梅溪镇时,韦德和白丹桂他们还在路上。故而一脸几天几人都不曾遇到。

      这几天颜舜华想了许多,没有了原本想要见到颜尚书的迫切,只是先弄清楚,三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虽说不再迫切地想见到颜尚书,但颜舜华心中还是在打着鼓。此去三年,她实在不晓得颜尚书会和她说些什么话儿。

      若是颜尚书热泪盈眶吧,那实在不大符合他衣冠的性格和习性,若是仍旧一本正经板着脸罢,又不大显得有人性。但除开这些,颜舜华着实不大想得出来。不过陈氏的反应倒是能预见的。她必定是摆着一副刻薄样儿吊着三角眼斜着看人,然后阴阳怪气地来两句话讽刺甚么的。

      想到这些,颜舜华便问徐韶:“我……家里人可曾晓得你找到了我?你晓得我走失这个事情,他们晓得么?”

      徐韶微微颔首道:“他们并不晓得。颜尚书既然刻意瞒下这个消息,想必是有他的用意的。”

      颜舜华听到这里,便晓得了徐韶话里的意思。既然颜尚书刻意瞒下了这个事情,不如就当这个事情没有发生过。只让她悄悄地回去,这个事情就过了,于她的名声亦没甚大碍。这般一来,京中显有人晓得她的这个过往,她将来的日子也好过些。

      颜舜华低垂螓首的模样儿,看在徐韶的眼中,倒像是一幅极为清新雅致的水墨画儿。原本也有许多倾慕于她的小姐在出游时找个机会给他递手帕子香囊之类的物件儿,也有托认得他的同窗好友递的,她们看到他时也是害羞地微微低着头,但都没有颜舜华来得赏心悦目。

      这就好比粗粝的沙子中出了一颗珍珠一样。倒不是说别的女子都不好看,反正看在徐韶眼里都差不多,唯有颜舜华,叫他觉着不一样些。眼下颜舜华的模样,叫他想起了他初次看到她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徐韶还很年轻。他和同僚外出办事,正好路过一个尼姑庵,看到庵中有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一本正经地坐在琴桌前抚琴。一曲《碧涧流泉》顺着女子细嫩的手指流泻而出,虽说手法尚且稚嫩,但曲中自由真意,听着听着,就好似看到了山间碧透的流水有韵律地流淌着,幽沁的气息好似裹挟着花香扑面而来。鸟语,花香,流水。

      她就用一双手,将那平静的画面弹奏出来。那时候的徐韶觉得,那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是个心静且有些孤标傲世之人。因为只有心足够静,才会有那样的琴声。

      他回去一打听,就晓得了弹奏出那种琴音的姑娘,就是颜尚书家的嫡长女。听到这个消息时,从来清傲寡言少语的他在竹下微微一笑:“果真是雏凤声清于老凤声。”

      徐韶当年以文才出名,不仅仅是因为他当年连中三元,还因为他的老师是当世最有名望、最有学问、最懂君臣之道、最知治世之道、最经权谋之道的大儒蔡先生的关门弟子。蔡先生一声收的弟子不多,但都是极有天资、后来都在官场上或者商场上做出了一番成就的人。就连如今当道奸臣刘晋、颜舜华的父亲颜尚书,都曾是蔡先生的弟子。

      而徐韶,是唯一得蔡先生夸赞过的人。故而徐韶站得极高,亦从不夸谁。但他看到了那样的颜舜华,忍不住说出了那一句话。

      而如今,徐韶看到颜舜华时已经觉察不到那种静。取而代之的,是一潭随时都有可能涌起惊涛骇浪的深水。她说,其实可以不仁慈的。

      世间那些些事儿徐韶知道许多,但并没亲历过,是以他无法体会颜舜华的苦楚。他试着猜过,猜颜舜华遇到了哪些事,而她会怎么化解,但不管怎么猜,都不是事实,都改不了那个曾经干干净净的女孩儿落进了淤泥并扎挣着走了出来的事实。

      颜舜华就做在徐韶对面,他想伸手将颜舜华揽进怀里,再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告诉她都过去了。但这并不符合礼数,也显得太过唐突。且颜舜华并未提及往事,他又何必去揭开她的伤疤让她再痛一次?

      然而颜舜华并不提起那些事,就更让徐韶担忧了些。因为她不说,便不会发泄出来,只是闷在心底。过于沉重的事情埋在心底太久,总有一天会爆发。

      只要一想到眼前这个单薄得像纸片儿一般的人儿心底压抑着那般苦痛的过往,承受着原本就不该她承受的事情,徐韶就觉得心间亦有些绞痛。这叫做,感同身受。

      当马车终于驶进梅溪镇时,颜舜华有些恍惚。她默默地抬头,看了眼徐韶,又看了看梅溪镇的人。她甚至听不懂他们有些人在说甚么。她所会的,只有官话、苏州话并些其他的。松江府这边的……大家说官话的人也多,虽说都带了些本地口音,但勉强能晓得是什么意思。

      颜舜华下车后对着徐韶又是微微一颔首,低头浅笑着道了个万福:“这一路上劳烦徐公子了。”

      徐韶真的很想扶额。加上近来路上颜舜华又说了几次,已经……第六十三次了。他并不说话,只是微微扶着颜舜华的手肘,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要我随你一道儿么?”

      颜舜华此时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有些不大能适应。但她还是摇了摇头。家里的事情,颜尚书的态度,还有陈氏。她并不想让徐韶知道颜尚书或许并不喜她,不想让徐韶看到陈氏那刻薄的嘴脸。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若是……若是颜尚书果真在她离去的这些日子里,觉着她也是他的一个女儿,也是不可或缺的一个人,那……相见时必定是要热泪盈眶的。

      不管事哪种场面,不管颜尚书如何对她,必定都有损颜尚书平日里的在外的形象。

      颜舜华看了看前方,一只手紧紧地攥着挂在脖颈间的蝴蝶玉坠儿。那是颜舜华的生母杜氏在临终的时候儿挂在颜舜华脖颈间的,每每觉着有些心神不定只是,颜舜华都会紧紧握住这块儿蝴蝶玉坠。这让她觉得,她并不是一个人。

      徐韶在问出这样一句话后,颜舜华摇头含笑道:“多谢你的关心。只是家父向来严谨,若是看到我和外男在一处,必定是要生气的。且这里,离颜府也没几步路,料想出不了甚么差错,不敢劳烦徐公子。”

      徐韶将马车的帘子放下,对颜舜华道:“你我本有婚约,若是再次相见,可直接唤我的字或者名,不必如此客套。”

      颜舜华想到这一路来徐韶的周全体贴,鼻头有些泛酸。但她本来就是一个事事要强的人,应是强撑着不曾流下眼泪,只是微微红着眼眶儿看着徐韶华一笑道:“阿韶。”

      然后,徐韶命外边儿的小厮将马车停住,他自伸手将此时仍旧强撑着的颜舜华揽入怀中。他将她的头按在他的胸口,温柔地轻声道:“摇光,哭罢。这里无人看见。”

      颜舜华此时也顾不得是否合礼法,情不自禁地将手环上了徐韶劲瘦有力的腰身,终于流下泪来。

      颜舜华心中有一种恐惧,越是靠近尚书府,她就越是恐惧。之前满怀希望地赶到顺天府却扑了个空,事实给了她无情的嘲讽和深深的恶意。她有些拿不准,若是,若是她走到尚书府,尚书府的家丁换了新的不认识她不给她通报亦不让她进去,她当如何?若是颜尚书见了她但还是横眉冷对,她又当如何?

      不管她此前走过了多少陷阱,诡谲乖戾地惩治了多少对她企图不良的人,她的骨子里仍旧是那个只希望有一个家、能够安身立命的小女孩。她需要很多很多的爱,需要很多很多的支持。且在如今这个男尊女卑的世间,若是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家人没有宗族没有任何倚靠,就只能如往日那般漂泊在外。

      过了三年那般的日子,颜舜华不想再重来。且那个时候,不管再难熬,她都会告诉自己,她还有一个家,回去了就会好的。而现在,若是见了颜尚书而她依旧没有任何倚靠继续过回那样的日子,她便……永远无法回头了。

      汩汩而出的泪将徐韶胸口的衣衫湿透,那股子眼泪里的凉意透过他的衣裳从他的皮肤钻进了心底,让他的心也抽痛着。他抬起手,用他那玉雕一般的手轻轻地抚着颜舜华的头,软语解劝:“都过去了,你会很好。嗯?”

      颜舜华哭过之后,又小心地用手帕子将妆容整理了一番,方才不大好意思地对徐韶道:“适才,是我失态了。阿韶你只当没看到过罢。”

      徐韶含笑点头。

      颜舜华定了定心神,终久打开车门,掀开车帘子,走下了车。这个时候日头正好,暖暖地照在颜舜华身上,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徐韶。

      她顺着徐韶所说的那条路走去,只是转了个弯,就看到一个大宅子,宅门上的牌匾上两个大字庄重而大气——“颜府”!

  •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微修,为了更符合设定和剧情,男主的年龄改为二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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