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如故》过雨晴

1、遇见刘玛丽

　　肖静文第一天走进梦幻森林这家全国知名的甜品公司大楼企划部办公室时，前辈杜淼淼就一本正经地和他们几个新人说过办公室三大守则：
　　“第一，紧急会议的时候不能迟到，否则会有人给你一周的小鞋穿；
　　第二，不要让垃圾桶里出现自己公司包装的食品袋，否则会有人给你一个月的小鞋穿；
　　第三，千万不要惹刘玛丽，否则后果比前两条更严重。”
　　周围几个人都捂嘴笑起来，几个新人面面相觑，好奇心大盛，连连追问刘玛丽是谁，办公室的老资历苏姐刚要答话，却听见外面高跟鞋的声音铿锵有力一路响到这边来，她往门口一挑眼睛，笑：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不，来了。”
　　话音刚落，那高跟鞋已经响到了门口，这屋里的光线顿时亮了一亮，一刹那间香风拂过，倩影婀娜，扭着腰肢走进来的女人套裙贴着前凸后翘的曲线，短发齐着耳朵卷得细碎妖娆，她脸上精致涂抹了一层，白的白，红的红，如同货架上展示出来的芭比娃娃，只是少了那一抹笑，脸是倨傲扬着，翘着二郎腿在自己办公桌前坐下了仿佛才看到办公室里多了几个人，淡淡问一句：
　　“新人啊？”
　　几个人尚吃不准她是什么厉害人物，一时间都没有答话，还是杜淼淼说了一声：
　　“这就是我们办公室的玛丽姐，做过很多漂亮的方案，大家要多向玛丽姐学习。”
　　几个人忙不迭喊玛丽姐，这样的态度让刘玛丽很是受用，这才矜持浮了一点笑在脸上，懒懒开口说道：
　　“大家都是新人过来的，有什么不懂的就问。”
　　新人之一的沈长生立刻迎了上去，毕恭毕敬好像对着老佛爷：
　　“谢谢玛丽姐，我是新来的沈长生，以后还请玛丽姐多多指教。”
　　刘玛丽很吃这一套，对他格外多看了两眼，难得赞了一句：
　　“小伙子挺机灵的。”
　　沈长生得了称赞掩不住笑，他大学在学生会历练过很长一段时间，很会溜须拍马那一套，见刘玛丽要起身倒水，连忙又将杯子接了过去：
　　“玛丽姐我去吧，您要茶还是咖啡？”
　　办公室的人虽然让着刘玛丽三分，可是还没有谁这样鞍前马后让她过一过女王控的瘾，她自觉脸上有光，那姿态越发高贵起来，只向几个新人优雅地笑：
　　“一杯白水就好了，我不喝公司的咖啡，一股子怪味儿，我自己带猫屎咖啡，上次去印尼买的，那个味道才正宗。”
　　苏姐在一旁笑道：
　　“那猫屎咖啡说得多么好多么好，上次我老公带一点回来我尝一尝，就觉得跟咱们茶水间的咖啡味道一个样嘛。”
　　几个人都笑起来，刘玛丽本来是要彰显自己品味高贵的，却教苏姐这样一打岔，说得好像苏姐都能跟她的档次相提并论了一样，不由得挺起胸膛说道：
　　“速溶的是品不出味道，这也就是随便喝喝，阿铮带我在咖啡店喝的都是咖啡豆现磨的，一杯就要几百块，你们有机会也可以去试一试，喝起来真是不一样的。”
　　沈长生马上跟着咂舌道：
　　“哇，一杯就要几百块啊，这么贵，我们这些普通人可喝不起。”
　　刘玛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掠一掠头发，拿出云淡风轻的样子笑一笑：
　　“也不算多贵的，人嘛，要对自己好一点，生活就是拿来享受的。”
　　办公室的老人们都埋下头去喝茶的喝茶，做事的做事，只做没听见，刘玛丽看到大家的样子略觉不快，自己找了个话题：
　　“对了苏姐，中秋新品发布会的现场策划张耀林看了吗，他怎么说？”
　　苏姐抬起头：
　　“说是不吸引眼球，让我们赶工重做。”
　　刘玛丽蓦地冷笑起来：
　　“他只会拍上面的马屁，对策划半点都不通，你们跟他说那个主要是我的创意了没有？”
　　“张经理说这次的发布会上面很重视，穆总已经亲自问了两次，所以……”
　　“所以就要我们又加班是不是？”刘玛丽鼻子里出着气，“随便他怎么折腾，反正我是不会改的，加班我也没空，这几天阿铮每晚都教我打网球，哪有时间理他！”
　　苏姐淡淡道：
　　“那你自己去跟张经理说。”
　　刘玛丽接过沈长生递来的水，傲慢哼一声：
　　“我才不去，我让阿铮跟他说。”
　　显然大家和她都是话不投机，说几句又没人再接她的话，好在还有新人能让她吆来喝去，四个新人各安排了一个老员工带，肖静文恰恰分给了她，有了沈长生的一番奉承在先，肖静文怎样看怎样木讷，于是刘玛丽的脸一直阴阴沉沉，她开始也不说话，只把两只眼睛放在肖静文身上上下打量，冷笑，肖静文被看得全身发毛，只得硬着头皮问：
　　“玛丽姐，我哪里没做对请指教。”
　　她这才慢条斯理地说：
　　“茶水间就在复印室隔壁，你去复印不会帮我把咖啡一起泡过来吗？”
　　“手脚轻一点，这杯子是阿铮送我的，一千多块钱一个，摔坏了你赔不起。”
　　“调研数据要用Excel做成对比表格才能给我看的，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她后面仿佛实在受不了了，探过身去和旁边的苏姐耳语：
　　“唉，苏姐，我真羡慕你，最机灵的沈长生分到了你这边，你看看分给我的这个——唉！”
　　她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这几句话仍旧是人人听得见的，肖静文眼睛盯着电脑，脸已经涨得通红，苏姐委婉说道：
　　“静文挺能干的，一上午基本就上手了，你再多费心教教，新人嘛，有些东西不说到他们肯定也不会注意那么多的。”
　　她也不管苏姐说了什么，只是自己哼哼：
　　“都不知道现在公司都招的些什么人！”
　　她端起咖啡杯去喝，只做没看到肖静文的尴尬。
　　肖静文忙到接近中午表格才做好，打印出来又匆匆忙着去各部门送，苏姐在走廊里看到她，不由上前关切说道：
　　“看你都忙一上午了，赶快去吃点东西吧。”
　　她感激一笑：
　　“谢谢苏姐。”
　　苏姐看看她手上的文件，皱眉：
　　“这些调研数据是下星期开会才用的，你现在送到各部门去人家还不是丢在文件堆里养灰尘，到开会的时候多数又找不着了，你还是得重做。”
　　她低敛眉目答一句是，委屈神色也不敢显露出来，苏姐叹一口气拍拍她肩膀：
　　“没办法，谁叫那一位有人撑腰呢。”
　　“是阿铮？”肖静文犹豫问出口，苏姐噗一声笑出来：“你一定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吧，她是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他也是我们公司的吗？”
　　“还就在我们部门呢，喏，对面就是他办公室。”
　　苏姐的手指住了企划部对门的那间办公室，那上面端端正正贴着铭牌——企划部副经理，她笑：
　　“就是那一位，我们部门的副经理，穆铮。”

　　中午吃饭时四个分配在企划部的新人聚在一起，肖静文累得勺子都快拿不动了，大家对她很是同情，私下里都骂刘玛丽，连沈长生上午殷勤马屁精的样子也遭了大家一顿骂，沈长生臊红了脸，尴尬辩道：
　　“那有什么办法，淼姐不是说不能得罪她吗，我怎么得罪得起？”
　　大家又笑，肖静文见他已经发了急，不由得帮他说话：
　　“其实长生说得是，人在屋檐下嘛，她拿我当狗一样使唤我也不敢吭声，既然大家都说不能得罪，我们新来的也还是小心点为好！”
　　沈长生感激看她一眼，这边新人罗劲也忍不住牢骚：
　　“看她第一眼觉得还是长得挺漂亮的，可是那脾气却不敢恭维，不过你们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敢得罪她吗？”
　　沈长生插嘴：
　　“不是因为她业务好吗，淼姐说她做过很多漂亮方案……”
　　“你傻啊，如果业务好的人都像她这样横行霸道，那公司早垮了，”新人尹颖最好八卦，这时把头往前凑了一凑，压低了声音，“听说连我们部门的张经理看到她都要礼让三分，我刚听淼姐他们在背后悄悄议论，说是整个企划部让她搞得乌烟瘴气不成样子了。”
　　“那不用说，肯定是上面有人。”沈长生笃定。
　　肖静文点点头：
　　“我听苏姐说，她是穆铮的女朋友。”
　　“穆铮？”沈长生一愣，随即笑起来，“哦，我知道，就那个我们还没见过面的副经理嘛，不就是个小小副经理，有什么了不起的！”
　　尹颖瞟他一眼，冷笑：
　　“沈长生，我问你，你知道我们公司的总经理叫什么吗？”
　　“我知道，穆连成啊，公司的介绍资料上有写嘛。”
　　“那董事长呢？”
　　“好像叫穆健民，对吧罗劲？”沈长生不确定，转头去问罗劲，却陡然想到什么，嘴巴都合不拢了。
　　尹颖嘿嘿冷笑：
　　“是啊，董事长叫穆健民，他两个儿子，大儿子穆连成，小儿子穆铮，你说这个小小副经理有什么了不起！”
　　沈长生这才一拍脑门：
　　“原来是未来的太子妃啊，难怪得罪不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也不枉我恬着脸上去拍了一回马屁。”
　　“未来太子妃？那也不一定，”不过半天，尹颖已经搜集到八卦一箩筐，憋了半天总算可以拿出来和大家分享，因此说得格外起劲，“我听说这个穆铮是纨绔中的纨绔，败家子中的败家子，只会吃喝玩乐气老爷子，对公司管理一窍不通，挂个副经理的头衔纯粹是闹着玩儿的，他前面又摆着一个超级能干的哥哥，这公司以后八成还是穆连成说了算，况且……”她说到这里停一停，故意卖个关子，引得几个人都着急催促，她这才笑道：
　　“况且我还听说，我们这位副经理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他和刘玛丽也才好了不过三个月，下面不少人打赌，不出五个月，刘玛丽一定又会成为他猎艳名单上的第N个前任，所以——”尹颖冲他们眨眨眼睛。
　　“所以长生你拍错马屁了。”罗劲说。
　　“所以罗劲你有机会了。”沈长生以牙还牙。
　　“所以我的苦日子只有两个月就结束了。”肖静文阿弥陀佛。
　　“错！”尹颖掷地有声，“所以刘玛丽失策了，要找就该找穆连成，找上穆铮她是白忙活了。”
　　大家齐声嘘她，尹颖不服气，辩道：
　　“本来就是嘛，要是我费这么大力气搭上个太子爷我肯定就找掌权那个了！”
　　肖静文扒拉了两口饭，随口问道：
　　“那你就没有打听打听，掌权的那位太子爷是什么脾气长相？”
　　“当然打听了，不过刚说到点子上张经理就进来了，我哪里还敢再哈拉。”尹颖面露沮丧，肖静文仍旧吃饭，淡淡道：
　　“我听说他很高，长得也好，谦逊又有涵养，曾经留学海外，现在还是单身，公司里应该有很多女员工喜欢他吧。”
　　尹颖只听得肃然起敬：
　　“没看出来啊静文，你比我还八卦，半天时间连这都打听出来了，”她蓦地又坏笑起来，手中叉子指住肖静文：
　　“老实交代，是不是动心思了？”
　　被指着的人哧一声笑了起来：
　　“是，动心思了，想着靠他把我从玛丽姐手里救出来呢，不过对他动心思的人大概已经排到大门外面去了，我且排着吧。”
　　“好，你先排着，等哪天我瞅着真人，真像你说的那么男神我就插个队啊！”
　　肖静文笑：
　　“想得美，我谁都不让的。”
　　“你也太小气了吧，”尹颖本来就还留着浓浓的小孩子脾气，这时抱怨了一句连忙说道，“那我也排着，看你还有没有话说！”
　　沈长生啧啧摇头：
　　“你们两个，没看到大好青年就坐在面前吗，只会去瞎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人，太不靠谱了！”
　　“你们俩2B青年怎么会符合我要的总裁文调调，”尹颖嗜看言情小说，最爱这种超级有钱的少爷总裁霸气爱上清纯萝莉的调调，这时谈到传说中英俊总裁穆连成，立刻一脸陶醉开始YY——
　　她是纯洁如莲花的新人萝莉，他是英俊如日月的酷帅总裁，某天他突然递给她一张信用卡：
　　“我知道你家里急需三十万，拿去用吧。”
　　萝莉：“总裁，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邪魅一笑：“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
　　萝莉面红耳赤：“你是要我卖身，不，我不要，我虽然穷但还是有骨气的！”
　　邪气总裁胸有成竹：
　　“你还有选择吗？”
　　萝莉无可奈何：
　　“唉，没有办法，为了我爸爸的病，那我只有卖身给你了，我恨你呜呜呜！”
　　然后——
　　“然后她就被腹黑总裁送到了东北卖参，长白山大人参。”肖静文淡定插了一句，两个男生捧腹大笑，尹颖叉子一丢就去捶她：“肖静文，你到底和谁是一国的？”
　　四个人闹作一堆，笑声清脆飞扬，惹得邻桌纷纷侧目，四人连忙绷住脸色，可是相互看一看，却又忍不住笑起来，所有的疲惫和委屈，在这样的笑声中也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