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公主》繁茞

6、第 6 章

　　我刚进入沉雅宫门，便看到琏妃欢脱地踢着键子的矫健身姿。而在一旁与她一起踢键子的小宫人却是怎么看怎么紧张。也是，踢的不好吧，娘娘怪罪你是不把我当回事，碍着身份不跟我比，怕是赢了。踢的太好吧，若是胜了，难保主子心中不爽，随便揪出来个错就把你个小宫人办了。
　　见着是我来了，琏妃也没停下来，冲着我乐呵呵叫了声小安平。
　　宫女太监见得来的是我，吓得退到一旁，齐刷刷跪了下来道了声公主。
　　我还没说什么，她倒反过来怪罪是我来得突兀，惊着人与她踢键子。
　　我目光往下一扫，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头又低了低。
　　她确是不在意，把手里的键子扬了扬，欢快的说：要不来一场？
　　我摆了摆手说道：不了。见她还一副来嘛来嘛陪人家玩的样子，心道此风长不得。便走上前去，将那花花绿绿的键子往宫女手上一抛。又道了句：找你有事。
　　她被我一副煞有其事的表情唬住，便也收了那副没个正经的样子，挥手退了一干宫女太监，拉着我的手便往莲雅庭走了过去。
　　亭内有一张很大的长形矮凳，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棉垫。亭内燎着沉水香，香熏沉浮，入鼻一片菡萏香。
　　我刚在矮凳上坐定，琏妃便往我身上一靠，长腿一伸，脑袋枕在我腿上，眨巴眨巴眼睛笑意吟吟的看着我。
　　我推着她的脑袋，企图把她从我身上移开，未果，便也不理会。想了想便说了句：“我刚刚好似看到了慕易忱。”
　　她径自玩着我的手指，状似不在意的说道:“噢。西楚大皇子？”
　　我点了点头，说:“唔，刚在逍遥亭看到他与皇帝哥哥一起。”顿了顿又说:“许是西楚无聊来这边晃悠晃悠。”
　　琏妃不可置否，挑了挑眉道:“唔，小安平，听说慕易忱这次来还真有桩大事。”想了想又说:“听说是来提亲的。”
　　我只觉眼皮一跳，颤声问道:“提亲？”
　　琏妃很是认真的看着我，眼中饱含着满满的真诚，又好似怕我不相信般点了点头，食指中指并拢指了指天说道:“真的。”
　　这下子我眼皮跳得更欢脱，扯了扯嘴角道:“你怎知道？”
　　琏妃单手一扬，说道:“昨日他与你皇帝哥哥月下小酌，不才本人也在。虽说西楚皇室一向没个正经。不过，他提亲的样子真是认真饱含深情，不由让我生出几分感动。能的郎君如此，小安平，这也是福分。”
　　我把琏妃往旁边一推，只觉腿上一轻。愤愤然道:“屁！”
　　琏妃从矮凳上坐起，施施然伸了伸腿。说:“怎么是屁了。你们俩怎么说也是有感情基础的，原本也是你先勾搭的人家。如今，人家巴巴来求亲了，你也不能这么始乱终弃啊！”
　　我双眼一翻，嘴角抽了抽。闭上眼睛装死。

　　客观上来说，我和慕易忱之间的确有那么几件小破事。
　　所以琏妃所说的，我一时也找不出好的理由来反驳。
　　那年我还小，不太懂事理。所以，我心下是觉得小时候的事是做不得数的。
　　诚然，是我勾搭慕易忱先。
　　那是个神州大地春回暖，草长莺飞的二月天。西楚皇帝浩浩荡荡派着位官员协着尚是年幼的大皇子来我大晋。打的是邦交友好的名号，阵杖也闹得颇为浩大。然而，那位西楚皇子却把行程弄得很赶，原应是一月的行程，愣是被他紧赶慢赶足足提前了七日。可是这事大晋内宫却不知晓，我一深居内宫的公主更是不知晓。我若是知道，定然和我那一群皇子兄弟们前去看看一众大臣手忙脚乱的样子，那场景想象就知道一定很有趣。
　　彼时我还在与一众哥哥们穿越桃林小榭，走在前往仁德堂的路上。
　　且说这仁德堂，乃是大内禁宫城中供皇子们学习的地方。仁德堂原先不叫仁德堂，是后来张太傅启奏皇帝爹爹后才改的。我一向很是嫌弃这个名字，觉得它忒俗忒俗了些，与皇家大气之风着实不搭称。然而，皇帝爹爹御笔一批，张太傅巴巴得求着，我也不好提着意见。但是心里却仍是不爽快，所以，我很不待见这个破地方。
　　不待见终归不待见，好在这地儿是皇子学习之地。与我也实无半点关系，眼不见心不烦，我倒也没甚在意。
　　然则，我是皇帝爹爹当时唯一宠爱的小公主，由于我从小到大甚是胡作非为，犯下了不少事，再加着我当初对着李尚书家小公子的潇洒一踹，更是让那位张太傅觉着我这位小公主需得严加管教，教之以礼法，好让我改过自新，做一根红苗正的好女儿郎。
　　是以，虽然，公主与皇子一同学习不和先制。但终归规矩是死的，我们大可以灵活改动，张太傅要教化我的决心便压倒了那先制，请示了皇帝爹爹要我也跟着学习。
　　为此，每日此时我便有些忧郁。
　　张太傅讲课与他起名一般，十分无趣，毫无新意，我一堂课下来都要打上十来个哈欠。疲惫的不止我，我那一众哥哥们也觉无趣，也不知是哪日哪位哥哥开了个好头，每日我们上课与回去的路上，一众兄弟加我个妹妹，都要好好八卦一番，解解上课的无聊枯燥，顺便增加些兄弟情宜，一举两得。
　　且说张太傅是位新上任的太傅，遂，教导得都是和我大小无二的小儿，而太子哥哥四哥哥他们都未与我们一众。因此，每日的八卦都多少是些扯偏头的杂事。
　　今日所说的话题让我多少有些忿忿，因为讲的这桩事乃是少年情事。十一哥讲得是乃是礼部何尚书的女儿，那女子我见过，一次宴会上曾羞答答的向舞了剑十一哥送帕子擦汗，怕是那何家女儿早就对我十一哥芳心暗许。十二哥也有妹子喜欢，那妹子是李家将军的女儿，我尚还记得当初那妹子一把刀舞得虎虎生风，一刀便将十二哥的长剑挡下，后来还抱住了差点摔倒的十二哥，啧啧，那场面甚是香艳，让我们这些兄弟津津乐道许久。至于十三哥，长了一张招桃花的脸，不知多少闺家小姐对他虎视眈眈，就不一一述说。我一路数来，才发现每位哥哥都有那么些情事，就连一向不怎么受妹子待见的十六哥最近也有个小男书童成日成日的围着他打转不带停。
　　反观我小十七，确是一位对我暗许芳心的男子没有，更别说丹心一片只向着我。
　　我心下有些忧伤。

　　十一哥是个坏胚子，瞧出我没什么桃花，便摇着扇子贼溜溜地晃荡到我面前，折扇一收，笑意吟吟道:小十七可有什么与我们这些哥哥说说？
　　我也瞧着他，奈何这件事我没有底气，瞧了两眼便垂下脑袋不说话了。
　　看到我垂着脑袋，十一哥兴致更高，神采奕奕，装作疑惑问我:小十七不要不好意思，同我们这些哥哥们说，我们也好好好帮帮你。一众哥哥也唯恐不乱地卖力推波助澜。见我还是不言语，十一哥便再接再厉，说:诶？我尚还记得李尚书家的小李公子便是不错，小十七瞧着他怎样？
　　不说还好，这一说我便憋了气。一众哥哥听罢也乐呵呵窃笑，便把我心下火气又扬了几分。
　　这小李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去年生日会上被我扒了裤子的青衣小公子哥。这事时我虽做得直接果断一气呵成，但事后却是极其后悔的。尤其是事情过后，听说那小李公子被我的壮举吓着了，留下了半大不小的心理阴影，愣是回了家便病了半月余。连被皇帝爹爹遣去的太医都说那小公子惊得满头大汗，梦魇不断。
　　所以，我心下的后悔又复添了几分愧疚。
　　然而，此时此刻十一哥提起这桩事却是不折不扣要看我笑话。
　　都说邪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这厢子一众皇哥哥们一齐嘲笑我，我若不做出什么壮举，简直就是对不起他们。
　　遂我气沉丹田，佯装沉思状，把小女儿姿态学了个全套，才扭扭捏捏道:哥哥们何必问得如此细致，十七会不好意思的,哦呵呵呵呵。
　　这下子一众哥哥都愣了。
　　过了好半晌，许是十一哥哥从震惊中缓了过来，摇着扇子浅笑吟吟道:噢？不知是哪位小公子？
　　这会子轮到我呆楞了。刚才是一时气愤，遂不过大脑说了这句话。这皇城内外大臣家的和我年岁相仿公子们統共就那么几个，而且跟我没有什么交集。和各位哥哥们倒是熟络些，况且我平日里干了什么，各位哥哥都心知肚明，此时那位被我瞧上的小公子是谁，我一时拿不定主意。
　　我想了许久，又觉得若是我继续扭捏下去，哥哥们以为我害羞，许是不会为难我。
　　然而我很快就发现我是太过低估了一众哥哥八卦的心并且高估了他们的情操。
　　正当我扭捏捏故作姿态作得正欢快，又见十一哥晃晃悠悠，悠悠荡荡漫步到我面前。折扇一敲又说:“十七就别卖关子了，和我们这些哥哥说说。”顿了顿又道：“别是没有这人，胡诌出来的吧！”
　　话才刚说完，四周静了半晌。又爆出了一片笑声。
　　我脸上有些挂不住，憋着气憋了半晌，气冲冲道:“怎么没有了。”
　　十一哥见我小脸憋得通红，好笑得道:“那终究是谁，十七快跟我们这些哥哥说说啊。”
　　此时正值二月天，春意还暖，桃林里的桃树上结着了些花骨朵儿，有些树上的花儿都开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而此时的桃林小路上，粉粉桃花掩映中出现了一位白衣小公子。我登时眼前一亮，仿佛是三日未曾进食的人看见香甜的饭菜，伸出手指往那一指，气沉丹田道:喏，就是他。
　　一众皇子哥哥们都顺着我的小手一指的方向，虎视眈眈的瞧着这位白衣小公子。
　　许是我们这阵仗闹得有些莫名，那位小公子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略带疑惑的瞧着我们。我顺着他的衣角目光往上一瞧，白衣小公子身旁站着的却是侍奉皇帝爹爹的喜公公。只见他微微屈了屈身子，垂首道：“众位皇子，公主，皇上命我带来……
　　我怕他说出什么闹得十一哥他们瞧出我是撒谎，遂迈着小步子快步小跑到那白衣小公子跟前，单手挽上他的手，冲着他甜腻腻一笑，压着嗓子说：咦？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