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不似，少年游》安波波

4、04

　　“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
　　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
　　宽心饮酒宝帐坐！”
　　阿蛮在的这戏园子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园子，之初是苏幕遮偷偷动了关系，园主是一个略显富态的妇人，上下打量身段，直啧啧的惋惜，若是早些年来，定是红角，只是这年纪大了，筋骨硬的厉害，也没了摇曳生姿。
　　阿蛮是什么样的人啊？他就地收手，俯身欠安，来个莲花移步，用长衫袖子甩个若见由怜的半羞半遮，倒还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韵味儿。只是这一套不伦不类的动作下来，倒是给园主逗得哈哈大笑，连声称好。
　　就这么进了园子，学唱为主。
　　阿蛮他若想学得便没有学不成之说，这一点，苏幕遮从来不质疑。
　　这日，那当家的花旦与恩客欢好，身子不爽利，嗓子也坏了，引得园主跺脚大骂，淫词浪语倒是骂了那人祖宗十八辈。
　　阿蛮一边听一边笑一边鼓捣攒花，这女气的东西虽不觉得多美，只觉得生动活泼。平时是待他不冷不热，这会儿就来求他，阿蛮倒不计较，你让我上，我便上，不让，我且练着、等着。到这小一年，这性子是练出来了。
　　平日只对那人尖酸刻薄就够折腾的了。
　　门口的花牌子冷不丁换了名，也是稀罕事儿，晚上园子里的人也比平时多些。阿蛮偷看一眼外面，乌压压一片，有些眼晕，心中怪那厮偏偏今日有公差。连个给他震场儿的人也没有，真是苦煞了。
　　一咬牙便卷袖上场，咿咿呀呀，身子福了又福。眼也不敢随意往下乱瞧，含波微带，又急急收回来，只见几张肥头大耳的家伙正眯着眼摇头晃脑，样子好笑。
　　不知唱了何物，等下了场儿才缓回神儿。怔怔的坐着，也懒得卸妆。
　　门口乱做一团，吵闹的凶。
　　等有人闯进来，才觉得吓了一跳。跳起身，却被长挂件儿绊了一跤，进来的人正是肥头大耳中的一个，园主左右逢源，见阿蛮摔了，也未伸手去扶，直直的说，“宋大人，您看这没见过世面的家伙，见了您都吓破他狗胆，哪敢叨扰您啊。”
　　那人眼睛直勾勾盯着阿蛮，满眼都是淫邪，看得他直作呕。
　　“谁说的？你这老妪……该死，这小娘子生得俊美啊！”说着伸手就要摸上两把。梨园这事儿不见外，都是心知肚明，阿蛮只是喜欢唱戏，倒没想过那么多，再说他个子高大，也不比那地道的花旦纤细，没想到有这顾虑，这人许是吃了酒，神志不清了。
　　这才可怕！
　　他是死也不会让那肥爪子碰的，男人的解决方式便是打上一架再说。他阿蛮打架还从没输过。
　　园主担心的紧，这替补上来的再出意外，怕是关门大吉了。这边又见阿蛮眼中有了怒意，多多少少知道这人倔强古怪，平日都不敢惹，若这今天怕是闹了脾气，不好收场，都得吃官司。想也不敢想。
　　阿蛮已经伸手去挡……
　　“宋大人，宋大人，原来你在这儿，让侄儿好找啊，家父邀您……这是，园主，这是怎么回事啊？”
　　阿蛮抬头，竟有些恍惚，这脸，白肤皓齿，病怏怏，还是一副不讨喜。
　　那肥人转头时有些不悦，见了少年就变了脸。“道是谁呢？我邱家侄儿，你父亲可好啊？”
　　“家父好得很，昨日还说您忙得很，让我登门拜访，送您根高丽参呢。”
　　两人眉开眼笑，不胜欢喜。
　　后又要吃酒，便半推半就把人弄出了后堂。园主松了口气，淡淡瞅阿蛮一眼，转身也离开了。阿蛮坐在地上，腿竟冰得有些麻，果然还是废腿！
　　没想到，那人又转回来。
　　阿蛮揉着腿，愣愣看他进来。他眉目成熟了不少，不再有儿时稚羞的样子。
　　“知道你是爱唱，你这性子，违背世俗人伦的事却偏偏要做，从小便自私的很。”
　　“若是说教，我就不谢你了。”
　　“呵，也不必谢，只是还了人情，我欠你一条腿。今日，依你性子，是救你一命。也偿得来。”
　　阿蛮卸妆，摘了簪子，手劲极大，扯断一绺长发。
　　“我当时可没想这些。”
　　邱狄不语，怔怔瞅他一会，转身，手撩起帷帐，又放下。
　　“劝你别在台上笑，你那脸竟惹麻烦，还不自知吗？”说完，便走了。
　　阿蛮不怒反笑，是他慌乱看台下一眼，觉得那肥人好笑，趁着转身不自觉的笑了一下，竟是被人看在眼里了，还不止一个人。
　　这脸确实是祸害，早晚会害死人，若是自己，死了便宜，他可不能连累别人。想着，笑着着拿起珠簪，抵在脸上，渗出了血，殷虹的流下……
　　对着镜子看，眼中已经满满是泪，嘴角还扬着叨念。
　　“好生生的一张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