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松枝绿》翠寒烟

7、第七章

　　第七章

　　雨越下越大，室内空气闷热，大伙儿将窗子都打开了，雨点滴滴答答溅进来，落到靠窗的桌椅上。

　　姓文的年轻人抽回手，还是一脸笑容，眼神轻轻地往外国人方向飘去，很快又不着痕迹地飘回来。

　　“我继续看书。”他对莫晓羿说，然后朝宇文昊友好的点点头。

　　宇文昊的心情就同这空气一样，不过他现在烦的不是陌生人，而是莫晓羿。

　　莫晓羿镇定地侧过身，望着宇文昊极度不爽的俊脸，干涩地一笑，“哟，谁又得罪你了？”

　　“呵呵。”宇文昊皮笑肉不笑，眼神里分明透着质问。

　　莫晓羿微微摇了摇脑袋，宇文昊竟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斜了眼莫晓羿，趴到桌上闭眼假寐。

　　没过多久，老黄进来递给莫晓羿一张表格，原来警察们相当效率，已经把刚来的莫晓羿跟宇文昊分了队。莫晓羿看了看，十分满意，因为他和宇文昊不在一个队，巡逻时间也不一样。由于夏天衣服穿得薄，他不可能将竹叶青给他的东西藏在身上，而且外面还下着大暴雨，现在他与宇文昊分开巡逻，那么总有一个人能够看着背包。

　　“你好。”老黄转向姓文的年轻人，“你叫……不好意思，你不是我带进来的，你等会跟我一起巡逻。”

　　莫晓羿推醒宇文昊，两人掏空背包，乖乖地把所有食物充了公。老黄笑眯眯地走了，宇文昊状似不经意地往隔壁瞟去，那家伙已经合上书皮，书上写着《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哎，宇文昊，我去下洗手间，你可别跟人吵架。”莫晓羿突然冒了句话。

　　霎时，宇文昊很想把莫晓羿按在地上死抽一顿，因为姓文的年轻人听到这话后憋笑憋得很辛苦。其实莫晓羿压根不想上厕所，只是借机再看看大厅内的九十几号人。那会儿进来时众目睽睽，他不好东张西望，现下穿越整个大厅走向后面的洗手间，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然而令莫晓羿没想到的是，当他走进洗手间后，三个外国人中最高大的那位竟然跟了进去。

　　“真麻烦。”宇文昊想站起来。

　　旁边的文姓青年忽然小声道，“坐下。”

　　宇文昊露出敌意的目光，刚要开口讲话，就听那人说，“我也要去洗手间。”

　　宇文昊怔了一怔。

　　“太紧张了，老想去洗手间。”对面的人尴尬的笑着。

　　太紧张？他像那种人嘛！

　　文姓青年夹着书站起来，路过宇文昊身边时书掉了，立刻弯腰去捡。几乎同一时间，宇文昊听到一个极小的声音飘过来，“注意跟你们打招呼的男人，敌人并不是只有三个外国人。”

　　宇文昊心中震惊，可表面不动声色。

　　文姓青年把书放到桌上，微微提高声音说：“上厕所看书不是好习惯，我还是不拿了。”

　　这次，宇文昊朝他点了点头，“没错，你的书好看吗？”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说完，文姓青年向大厅后面走去。

　　宇文昊顺理成章得到这本《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并且挪到窗边，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从第一页开始浏览。

　　洗手间装修不错，熏着一股不知名的香，只是此刻看来阴森森的，仿佛格子间里随时会冒出一只要人命的丧尸。

　　莫晓羿一路走来发现有人尾随，不过在那之前他已经将大厅里的人看得一清二楚，青壮年居多，极个别老弱妇孺，而他们送来的那对夫妻不在里面，真是奇怪。

　　“吱呀。”门开了，外国人走进洗手间。栗色头发，长相一般，身材壮实，年纪三十岁左右。

　　莫晓羿在小便池前拉开裤子拉链，心想还非要挤出点水出来，可他根本没有尿意，这不是难为人嘛。

　　外国人站到他身边，也做出小解的样子。

　　“神经病，吃饱了撑的，跟着我做什么，哪里露出破绽了？”莫晓羿的大脑飞速转动，同时肾脏不买账，就是尿不出来。

　　那外国人居然朝他这边瞥了一眼，眼神轻佻，用较为流利的汉语说：“中国人的就是小。”

　　中国人的……就是……小……小……

　　莫晓羿的脸一下子红了，到底年轻，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外国佬。这是隐私成吗？哪有光明正大评论别人那什么的大小，果然西方蛮夷伪开化，我大中华才是礼仪之邦。莫晓羿憋了一股气，待脸红稍褪，也看了对方一眼，妈的你大你能拿这玩意儿刷卡？能当饭吃？能让丧尸不咬你？我呸！

　　不过，纵使这一眼饱含情绪，莫晓羿还是客客气气地笑了笑，“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外国人仔细瞄了莫晓羿半天，答非所问，“你是做什么的，能逃出来非常不简单。”尿完了，拉好拉链，转身到对面洗手。

　　莫晓羿还站在原位，有点尴尬，能不这么瞧他吗？这样说话多别扭。外国佬走后，他开始思考对方的枪在哪里。这么热的天，那家伙穿了件薄外套，估摸着用来遮挡后腰的手枪。

　　“喂，我说你做什么的。”外国佬洗完手又转了回来，“怎么还在尿，你身体有毛病？”

　　“操，汉语说得还真溜，怎么听起来这么膈应人。”莫晓羿腹谤，“你身体才有毛病。”他跟进来，无非想打探自己的身份，只是他为什么要打探自己的身份？难道露陷了？不对呀。

　　外国佬忽然兴致勃勃地打了个响指，“你是不是会中国功夫？只有会中国功夫才能逃出来。”

　　这是哪门子的歪理，敢情外面的老弱妇孺都会中国功夫。

　　莫晓羿干脆不尿了，反正外国佬站背后也看不见。他穿好裤子，从容不迫地走过去洗手，然后慢悠悠地说：“我不会啊，我就是运气好。”莫晓羿抬起头，从镜子里观察外国佬的脸，只见那家伙夸张的摇了摇脑袋，言之凿凿，“你会，你肯定会，你不是普通人，你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气质。”

　　哟，还会用“难以言喻”，这人一准儿是个中国通。莫晓羿笑了两声，不把这话当回事，可是下一秒，他忽然想起□□说过，在部队里呆久了，言谈风度，举手投足跟常人有所不同，即使身着便装，走在街上也常被人问，“你是军人吧？”莫晓羿也遇到过这样的例子，他当时还纳闷怎么被人瞧出来的。这种气质是军旅生涯赋予军人的特殊烙印，将一辈子跟随他们，构成军人风骨的一部分。

　　莫晓羿心中一凛，暗道不妙，于是反问一句，“你也逃出来了，难道你会中国功夫？你是做什么的？”

　　大厅里，几个警察正在交接，上一支巡逻队圆满完成任务，准备把接力棒传给下一支巡逻队。老黄找人中，莫晓羿跟文姓青年都不见了，只剩一个宇文昊，而宇文昊正对着书页里用指甲轻轻勾勒出的动物图案发怔。

　　这是个什么东西？是自己想的那个吗？要说像，是挺像，但也可能看错，因为它不可能出现在这本书里。这本书属于那个姓文的年轻人，要说年轻，却比自己大上几岁的样子。他是谁？做什么的？他……

　　宇文昊凝神谛视，默默地，认真地观察那幅痕迹淡淡的刻痕。

　　洗手间外，一个人影晃了几圈，没急着进去。

　　只听里面的人继续对话。外国佬说：“我会一点，我偶像是李小龙。”

　　“哦，好像很多国际友人都崇拜李小龙。”莫晓羿准备离开这里，他才不愿跟外国佬有过多接触，可他想离开，别人不同意啊。这外国佬没打招呼就动起手，逼得莫晓羿连连后退。

　　“你做什么！”莫晓羿低吼一声。外国佬是练家子，仅几招就叫莫晓羿扛不住。莫晓羿平时动笔比动手多，军校里学的跟对面那位使出来的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我就会点花拳绣腿，这是截拳道，你用的是中国散打吧。”外国佬还谦虚呢。

　　莫晓羿心里那个愠怒啊，脸和身体已经扎扎实实挨了几拳，看样子还要挨上几拳。此时此刻，他十分鄙视自己，为什么只能招架不能还手，他真的弱到这种地步？而且外国佬明显正戏耍他，动手比不过人家，脑子不比对方差，他看出来了，外国佬绝对有把他揍到死的能力！

　　说起截拳道，那是武术宗师李小龙创立的，所以这家伙使用的招式里有咏春拳的影子。不过除了咏春拳，对方还间杂着日本搏击术及以色列搏击术，想来想去，他的来路基本已经清楚了。

　　莫晓羿护住要害，眼睛盯着门，心里盘算自己有多大机会逃出去。他真是无地自容，庆幸没有穿着那身军装，他的脸被自己丢尽了，要是穿了军装，国家的脸也被丢尽了。所以现在的他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他的全部意识都用来悔恨着，他其实可以骗自己说是为了隐瞒身份所以故意不还手，但事实是这样吗？

　　门开了，一个挺拔的人影立在洗手间外。

　　“你们在做什么？”严峻的目光落到莫晓羿红肿的嘴角边。

　　外国佬停了手，转头看向门外那人。莫晓羿也望过去，是手上有着厚厚枪茧的年轻人。蓦地，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撇开脑袋，不敢看那双明亮的眼睛。

　　“呵呵。”外国佬耸耸肩，“我想试试真正的中国功夫，可他太粗苯了。”

　　年轻人看着外国佬，语调低缓但口气坚决，“出去。”

　　外国佬瞪大了眼睛，“什么？”

　　“麻烦你出去。”

　　外国佬忽然笑了，“你们中国人真小气，闹着玩而已，好吧，我出去。”

　　外国佬同年轻人擦肩而过，年轻人道，“这里是中国，请你不要撒野，否则我告诉警察将你们赶走。”

　　“哈哈哈，好啊，只会用警察威胁我，天真，我怕他们吗？”外国佬笑得极尽夸张，一分钟后，身影消失在过道里。

　　莫晓羿站起来，还是没看姓文的年轻人，走到洗手池前，用清水抹去嘴边的血迹。他的头埋得很低很低，肩膀微微颤抖，从后面看去，原本颀长的背影显得有些萎缩。

　　“对不起。”姓文的年轻人说：“我早就到了，可我没有进来。”

　　莫晓羿沉默无声，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掌。

　　“莫晓羿？”

　　莫晓羿依旧不吭声。

　　姓文的年轻人顿了顿，竟然叹了口气，“我想看看你能否从他的套路里推测出他的身份……我想你这次输了，以后不会再输。”

　　莫晓羿猛地转过头，盯着那双眼睛。

　　“我叫文睿。”年轻人伸出手，郑重的重新自我介绍起来，“我认识竹叶青，你相信我吗？”

　　图书馆大厅内，几乎将书页瞪穿的宇文昊重重合上这本《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心中已有了确切想法。

　　没错，这是烛龙的标记。

　　中国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烛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