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七窍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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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涵涛在这个女尊的世界里面大多时间都是白发及腰，玉面妖道的打扮见人，就连凌云渡自己的弟子多半看的也是他的这副尊荣，几十年里，他也换了几张脸，或俊或丑，或男或女，都用不长，这一副仙气和妖气并存的皮囊最得他的喜欢。
可惜，世上的事情果然是徒有其表的多。
很有一段时间，他喜欢称呼自己老夫，喜欢世人用膜拜神魔的架势恭维自己，把自己架的高高的，一副高高在上，玩的是深沉路线，正常人整句话，你一年到头是听不见一个完整句子的，从他嘴里是单个字蹦的，例如。
“来”——和自己人说，应该是心情好。
“滚”——也是和自己人说，估计是心情不好或者心情好，不定。
“……”一言不发，基本是和看不顺眼的其他江湖人沟通的模式，基本是直接上家伙的。
那段漫长的岁月，颜涵涛恨不得让众人给他塑个像供着自己。实际上，也差不多，不配合他的，被他一巴掌拍成肉饼还是肉渣，都没有选择。
凌云渡的议事堂里面还真有个两倍于人高的他的玉像，他心情不好，或者心情大好，就爱用找块绒布去哈口热气，慢慢擦拭这个玉像玩。
最近这几年，数十年过去了，似乎他深沉风格腻味了，又偏爱走癫狂话唠的风格，“老夫”直接进化为“老子”，更有太多不合时宜的嬉笑怒骂、放荡不羁，虽然看的周围人眼角直抽抽，他绝对的武力值下，众人多半自己消化教主是练功连的走火入魔也是有的，自我屏蔽他众多的不堪入目的话语，例如：
“奶奶的，这是世上的女人真是够拉，老子睡了她，她还说她会负责的，负责你个仙人板板啊！老子不要她负责好不好”
“你个老爷们，哭哭啼啼，扭着腰走路，二yi子吧。挺直腰板走路，还背着我涂胭脂，妖怪啊……信不信我抽死你。”
“雷公电母，你丫的准头有没有，今天山头落了十几个炸雷，我顶着一根铁棒子追着你们的云层足足三个时辰啊，你们硬是不劈我，一下，下都没啊，再日你个仙人板板！”
……
这一切都是用来掩饰他背后是亘古的孤寂和苍凉。
如果要问颜涵涛，你到底在这个世上折腾什么呢？
深沉时期的颜涵涛会告诉你：我要推翻女尊男卑的世道，在这个阴阳颠倒的世界，重新扬起男儿当自强的大旗。
男教主算什么，老夫剑指男皇帝！
癫狂时期的颜涵涛会告诉你：我要睡觉，老子他妈的要美美的睡上一个大觉，几百年，几千年都不醒来的那种，下次到黄泉，好好和孟婆婆唠唠嗑，你老人家给别人喝的是孟婆汤，给我喝的是兴奋剂吧，药效还是持久耐操型的。
世界上最大的诅咒不是忘记，而是记得。
颜涵涛记得自己五千年的每日每夜，每一刻都清清楚楚的印刻在他的脑海中，这绝对不是福祉，是最可怕的折磨，他的灵魂和头脑完全没有休息的时候，一直在高速的运转着，回放着，能逼疯世上最清醒的人，而他终于在漫漫五千年的后的一天，知道自己的旅程，终于要在这个女尊的诡异世界快要走到末尾了。
癫狂该走到尽头了，尽头等着他的绝对不是岁月静好的美风景，是什么呢？
呵呵呵……不告诉你，你过来陪老子不就知道了——颜涵涛会这样对你说。
颜涵涛，你怎么知道你的路就要走完了呢？如果你问他。
他会告诉你：“因为那个能让我睡着的人出现了，自己该还债的最大债主，丫躲着那么多世，老子找了那么久，还真碰不上啊，这回可逮着了，绝对不会让你逃出我的五指山。”
长青，就是他的债主，他在五千年前欠了她一颗心，兜兜转转，欠钱还钱，欠命偿命，他欠的这笔账，烂在心底，层层的野心、贪念，以为能长久的掩盖着，没想到，这份亏欠逃不过，在颜涵涛的心里生了根，发了霉，沤成了天下最毒的毒。
这年头，欠人钱的是大爷，真理，太他娘的是真理了。——颜涵涛点头。
哦，对了，五千年前，颜涵涛和长青就认识，他们是兄妹，一家人。
也许这样的描述不太准确，因为是以人的亲缘关系类比的，颜涵涛和长青是西山王母所管辖的金莲池中一颗太古莲子里生分出的两株青、黑莲花。
隶属草木科属，这类的生灵极为崇尚自然随性，天下同类亿万计，修仙得道者却极为了了，原因无他，不过是它们大多没有这样的心思，一花一世界，一岁一枯荣，花开花落一瞬间便是它们的地久天长。即便出了个别得道成仙的精英，无一不是对男男女女、君君臣臣等世俗的人伦纲常都是最为淡薄的。
颜涵涛和长青血脉相连，骨肉相依，满池子的金莲中，一朵青莲花，一朵黑莲花，都算异种，虽备受西山众仙瞩目，却也受到其他金莲排挤。
他们自从小小的花芽生发的一刻，就有了自己的意识，黑莲颜涵涛认定修行得道便是他既定的道路，他的日子很忙，忙着打坐，忙着修炼，忙着化形去拜师学艺。而青莲长青则没有这样的觉悟，但她也很忙，每日里琢磨着在一片莲池中，她和黑莲在最为背阴窄仄的地界里面，怎样让她的叶子获的更多的阳光，获得更多的雨露，养出更多的花骨朵，她不爱去打什么座，修什么练，她最爱和其他寻常金莲一样，随风而摆动，淋雨而欢愉。
她所求的就是这样简单、静好的世界。
三百年对凡人是不可企及的时间，但于西山的生灵，不过是转眼即逝的短时间。颜涵涛却成功的凝化了人形，赶上了三千年一次的瑶池集庆，偷偷食用了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寿的最极品的蟠桃，成了仙体，之后颜涵涛的发迹更是不可阻挡的顺遂，他机缘巧合竟然拜了太清天尊为师，修为更是一日千里。
而长青，还是一株普普通通的青莲，他恨铁不成钢长青的不成器，又不忍怪她，内心深处也享受着长青的弱势和无求。她随遇而安，他去哪，要她跟着，她只问一句：水甜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她无不应允。
之后的岁月，他终成了昆仑山崇阳洞府之主，被唤作崇阳上君，归属西王母之夫东华帝君帐下，管辖翠水一方生灵。
他头戴墨玉冠，一身玄色软纱的道袍，一把紫竹箫，面色如玉，身形若竹，长身而立，临在翠水边的景致，不知勾起了多少仙娥神女的春心。
其中，最尊贵的是西王母的最小公主：瑶姬。西王母法相庄严，豹尾虎齿蓬发，二十四个女儿中瑶姬最似她，最得她宠爱。
瑶姬追颜涵涛追的甚紧，昆仑山上下皆道：崇阳上君不日将为西王母的乘龙快婿，前途不可限量。
但真正了解颜涵涛的人却知道，他完全不对瑶姬的追求不上心，对这个整日里捧着一堆仙丹法器来博取自己欢心的神女，他收礼物收的痛快，他也知道她的爱慕和所求，他完全不能回应，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没有心，哪里来的心去回应。
瑶池所生的莲花皆有七窍，便有七心，颜涵涛这株黑莲空有七窍，而无莲心。
更何况，颜涵涛一门心思在他的修道上，哪里有时间去管那些儿女情思的东西，他似乎是受到他本体空心所累，他一直欲壑难填，他不满足上君的称谓，不满足于一个区区洞府之主，没日没夜的修炼占据了他几乎全部的精力和时间。
偶尔，偶尔有了些许的空闲，他也只会临着长青所在的水域边，看一会长青悠然自得的晒着阳光的样子。问问她：你什么时候化形给我看看？
“不要急，明日吧。”长青也总是这么回应他。
他也不着急，每次来都会问上一句，站立一会也就走了。
一日，瑶姬气势汹汹的来到水边，投下她身上的玉佩，那玉佩是神物，顿时激起了翠水层层巨浪。她怒目而视，在水边大喊：“莲妖长青速速现身！”
此番神器的影响，水中没有神识的脆弱生灵，身残、断根都难逃灭顶之灾，长青生死威胁之下，竟然凝化了人形，现身在水边，揉着眼睛，一副刚从睡梦中被人唤醒的模样。
瑶姬瞪大眼睛，看到长青的女身，容光之盛，姿态之美，昆仑山竟然找不出可匹敌的，指着长青鼻子便开口道：“你便是长青？”
“恩。”长青对自己的肉身也很是奇怪，只顾着低头打量自己的，头都没有抬的应付瑶姬的问话，此番不经意的冷淡，更是刺激到了瑶姬。
“你这妖女，就是你迷惑住崇阳上君的心。”
瑶姬手中幻化出一柄灵剑，直冲冲的往长青心口刺去，长青没有抬头，故而按道理是完全躲闪不开的，危急关头，却被空中一道惊雷劈开了瑶姬的森森剑锋。
瑶姬和长青都被空中的动静吸引住，皆抬头看去，锦云腾然，霞光普照，仙乐缭绕，竟然是西王母亲临。
“瑶姬，不可放肆，长青既然已经有了人形，便是修行者，昆仑镜内，女体修道皆是我的门下，与你分属同门，你妄动杀念，必然有恶报。”西王母高高在上，一脸的肃穆，眼底有着深深的不满。
“谁于这个妖精是同门，母后，我不认！”瑶姬狠狠将宝剑投掷在地，剑身直直的插入地面，“就是因为她，崇阳上君一直冷着我。”
“你莫要胡闹，长青与崇阳同根之命，是有大用处的，崇阳上君在神魔大战中伤了心肺，他师父，你的祖父特遣我来寻长青，问她索要心丹一枚来救命的。”
众人皆知莲花一族有七心，便是有七颗心丹，虽失去一枚必然对修为根本有大损害，但到底不会丢了命。瑶姬听了西王母的说法，惊的站立不稳，急急的冲着长青说道：“快啊，给我，给我你的一颗心去就他！”
长青静静的看着瑶姬，昆仑山最高贵的公主，为她此时的惊慌失措的情绪而触动。真有趣，这就是情爱吗？长青心里这样琢磨着。
“你发什么呆！”瑶姬一把冲上去，紧紧抓住长青的肩膀，摇晃到，“你不是爱他吗？他那么在乎你，如今只需要你的一颗心救他，你舍不得给吗？”
“这和爱有什么关系？”长青被晃得难受，推开瑶姬，揉了揉被她掐的生疼的肩膀，疼，这个感觉也很奇怪，长青这个时候在走神，耳边又响起瑶姬的歇斯底里来，没有时间再琢磨成人的感觉，长青赶紧开口道：“给的，他要我自然就会给他。”
天底下，也只有长青自己知道，他是异类，空长着七窍，她也是异类，七窍中唯有一颗心。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七窍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