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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

  •   黄河。作为一个文明的发源地,一直被人们所敬畏。它温柔如母亲般抚慰着生活在两岸的人们,可当你觉得可以驾驭它的时候,它又会暴虐的毁掉周遭的一切,全不顾及人们的哀鸿。

      此时黄河边简陋的管道上几个官差簇拥着一辆窄小的马车缓缓行驶着。

      马车中一个面容骄好、打扮素雅、手握团扇的女子满眼笑意的看着对面的少女。只见少女身穿水蓝色儒裙、青丝披散在身后、蹲在地上抱着一面镜子,手中捏着一块螺子黛神情严肃、态度虔诚的——画眉。

      半响少女终于画好,抬起头看向手握团扇的女子问道:“柳书呆这次我画的好看么?”

      项皘那张脸满是汗水,脸上两道粗粗黑黑的眉毛一高一低,妆粉被汗水浸湿糊在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因着胭脂抹的过多整个脸蛋红彤彤的和猴子屁股一样,唇上的唇脂也涂的厚厚红红的好像刚刚活吃过生肉一般,此刻这样一张脸认真严肃的问他\'画的好看么?\',男扮女装的柳易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被柳易芩笑的恼羞成怒的项皘丢下镜子气鼓鼓的坐在椅子上大吼:“奶奶的!本姑娘不干了!”

      车外,衙役王富贵被这声吼镇的耳朵嗡嗡响。

      王富贵是离燕京城一百里外云台县的县衙,三日前接到命令要押送一个获罪的皇室宗亲之女去并州城的寒梅居充官妓,当了三十多年衙役押送过各式各样的犯人,王富贵早已没了多少怜悯之心,可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叫司马琴儿的女人心里还是不禁叹息一句\'红颜薄命\'。

      可相处的时间久了王富贵却觉得这对主仆有些怪异,司马小姐端庄文雅知书达理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可是明明是落难之人却少了落难之人应有的悲戚感,而那个叫皘儿的丫头整天粗手粗脚不说,还喜欢爬树打鸟而且百发百中,司马小姐不只不去喝止她反而还总微笑着看她,眼神里还流露出一种浓浓的宠溺,这对主仆到底是什么关系?

      “王大哥,”一个略微有些沙哑但是却充满磁性的声音打断了王富贵的思绪,“能不能稍微休息下顺便再给我们打盆水呢?”

      “没..没问题,小姐稍等。”王富贵见到司马小姐从车里探头出来,老脸不禁一红赶快停下了马车,一路小跑去河边。

      不久水打来,司马小姐伸手接过了水对着王富贵微微一笑,看的王富贵老脸又是一红,不禁唏嘘:“可怜啊!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就要沦落风尘了。”

      “哟!大家看看我们衙头也开始怜香惜玉了!”衙役甲。

      “这要是被嫂子知道,咱们王哥又要跪搓板了”衙役乙跟着起哄道。

      “王哥,”衙役丙拍了拍王富贵的肩膀调侃道,“反正这女人是被送去充做妓,大不了咱们哥几个资助你去风流快活下就是了。”

      “不要!我看这女人没胸没屁股抱着肯定不舒服。”

      “你懂个屁,看这女人细皮嫩肉摸起来肯定舒服!”

      .......

      ...

      不提车外越来越下流的调侃,车里柳易芩倒好了洗脸水拿了条帕子递给项皘,柔声道:“先洗洗吧,洗好我帮你画。”

      项皘这次难得没有坚持,乖乖的接过水盆洗过脸后端坐在椅子上。

      柳易芩拿出妆奁支上镜子,先为项皘简单的涂了一层薄粉,然后拿起螺子黛开始画眉。

      看着柳易芩近在咫尺的脸,薄薄的唇、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一脸专注的仔细描画,项皘的思绪飞回到了儿时......

      .......

      “娘~娘~娘~”五岁的小项皘穿着身小红棉袄,小脸圆嘟嘟的,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委屈,嘟这一张小嘴扑到谢之妍怀里“你和爹好坏啊,自己在屋里玩小乌龟都不带皘儿一起!”

      谢之妍抱着怀里如玉般小人儿疑惑道:“玩小乌龟?什么意思?谁告诉你爹娘在玩小乌龟呢?”

      小项皘把嘴噘的越发厉害:“奶娘和玉翠。她们说娘和爹在什么龟什么乐。呜~娘和爹不要皘儿了!玩小乌龟玩的那么快乐都不带皘儿一起。”

      “......”看着女儿粉嫩的小脸和委屈的快流出眼泪的大眼睛,谢之妍无奈一笑解释道:“皘皘乖,爹娘没有背着你玩。爹娘刚在谈事情。”

      小项皘不信,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到处寻找,可是什么都没找到才不甘心的爬回谢之妍腿上,抬起小脸仔细打量着谢之妍“娘~你今天好丑啊!”

      “额?”谢之妍无语,有道是子不嫌母丑,今天她却生生的被女儿嫌弃了。

      “眉毛黑黢黢的,脸也好脏。”小项皘继续打击道。

      谢之妍苦笑一下可是苦笑中却透着丝丝甜蜜:“这是你爹帮娘画的。你爹呢,今日进宫听说皇上帮自己的宠妃画眉,又听你柳伯伯说什么昔日\'张京兆眉抚\'说是画眉实则画情,皇上所为实为情真意切之举。然后呢你爹回来就非要给娘画眉。”

      说罢轻笑了一声,照了照镜子又开始摇头道:“可是画的还真丑,还说如果他回来后发现我去洗掉的话就要我搬去督察院大牢住。唉唉~这可这么见人呀!”

      小项皘歪着小脑袋看着谢之妍,她听不懂娘说的什么画眉什么真情的可是她却明白爹不许娘洗脸“爹在欺负娘了!爹爹坏!”

      “爹不坏!”看着一脸愤愤不平的女儿,谢之妍宠溺的捏了捏小项皘的鼻子,“爹这是爱娘呢!皘皘啊~你以后也要嫁个愿意为你画眉的男子啊。”

      娘......
      “好了,照照镜子看看,”柳易芩温柔的声音打断了项皘的思绪,睁开眼便看到他举着镜子对着自己微笑,“阿皘打扮起来真漂亮。”

      项皘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青丝宛成一个简单的发髻,一根精致的银子簪子插在发中,脸上只抹了薄薄一层粉脂,一双眉毛画的却是精致无比。

      看到项皘发呆,柳易芩又微微一笑道:“话虽如此,可是我还是觉得阿皘平时更好看。”清水出芙蓉,天然去修饰。

      “画的还真好呢,”项皘傻傻的盯着镜子中自己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庞,好像从懂事以来就不曾穿过女装了,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你....从那里学来的?”

      “前几日陆前辈教的。”

      “咦?我怎么不知道。你自己跑去偷学啦?”项皘一阵疑惑,她每天和柳易芩同来同往,什么时候梅生舅舅教过这个呀!?

      柳易芩哑然失笑道:“当时阿皘也在场啊,只不过睡着了而已。”一想到那几日项皘一到陆梅生那里就趴在桌子上一阵好睡,而陆梅生却是一脸想叫醒她却又不敢的神情,柳易芩就忍不住想笑。同项皘在一起他似乎每天都能找到不同的快乐。

      项皘仔细想想好像的确是她觉得无聊就睡了下,在她觉得易容什么的都是缩手缩脚的行为,手起刀落才是真正的快意恩仇。“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呵呵,我看阿皘睡的都流口水了,所以不忍心叫醒你。”柳易芩想起那张无邪的睡颜,不禁又笑了起来。

      “流口水!?...”项皘嘴角抽了抽,眼看就要暴跳而起。

      柳易芩没给项皘暴跳的机会紧接着又道:“而且我知道阿皘不喜欢学这些,所以......我会就好了,阿皘不用勉强自己学不喜欢的东西。”

      听了这话项皘忘记生气,若有所思的看着柳易芩半晌才道:“只学了几天就画的这么好了。”这人到是什么都学的会呢。

      “不比丹青书法难,其实殊途同归。”柳易芩眨了眨眼睛轻笑道。

      “哈哈”项皘大笑,“你这话要是被翰林院的那群老学究听到,估计要活活气死了。”

      这事之后项皘突然安静了许多总是在低头沉思着表情时喜时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柳易芩也不去打扰她自己独自看书。

      两日后.....

      一行人进入了并州地界,路上的流民开始多了起来,到处能看到奄奄一息的灾民和倒在路旁的尸体,一路上时不时的遇到拦车乞讨的灾民可都被衙役们打走。项皘几次想去阻止都被柳易芩拦下了。

      这日,又有一对母子因为拦车被衙役们殴打,项皘听着车外女人凄惨的叫声和孩子的哭声火气越来越大刚想起身就被柳易芩紧紧拉住了。

      “你拉我做什么?你还有没有点同情心啊?”想起一路上柳易芩几次阻止她去救人,项皘心里就不舒服,她本以为他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冷血!

      自打进了齐州地界柳易芩眉毛就没舒展过,此时却是一脸平静,也不知道他是麻木了还是把愤怒埋得更深了。他摇摇头,平静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手坚定有力的抓紧着项皘,缓缓的道:“阿皘,莫忘记了你我的任务!”

      项皘听到\'任务\'两字顿时软了下来,是啊!对于九处的探子来说任务大过一切,大燕的稳定更是大过一切,可她还是心有不甘眼睛一直瞟向车外。

      半晌车外的声音渐渐停止马车再次上路,项皘坐的离柳易芩远远的低着头默不做声。柳易芩知道她心里不舒服,他清楚的知道这个女子虽然表面歹毒狠辣其实却有颗温柔善良的心,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撩开车窗帘子对项皘道:“阿皘你看。”

      “有什么好看的?”项皘没好气得瞄了一眼窗外,除了冲毁的庄稼房舍便是躺在地上哀嚎的灾民和飞满苍蝇的尸体,看到这些项皘攥了攥拳头,我大燕的百姓就是因为那些该死的贪官才遭受这些灾难的!

      “你今天若是出去了只能救的了她们两个,却救不了这所有的人。”柳易芩淡淡的道,“治国如同治病要除了根才行。那些贪官污吏便是我大燕的毒瘤,要找到病根才能将其挖净。你若想救他们就好好完成任务吧。”见项皘沉默不语柳易芩又道,“阿皘已经进了齐州地界了,随时可能遇到知州的眼线。需要万事小心不能再那么莽撞行事了。”

      “真麻烦!要我说直接过去一刀杀了知州就好了。”过了许久项皘才开口闷闷的说,边说边用手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匕首。

      “若是杀错了怎么办?”柳易芩已经恢复了平日的从容。

      “那..那就叫皇上再派个来。”

      “若是来了还是这样子怎么办?”

      “那...那...哼!反正看这里的样子这个知州肯定不是什么好官。”项皘强辩道。

      “呵呵。”柳易芩轻笑伸手替项皘整理了下刚才弄乱的头发,“这事就等着阿皘去查了。”

      项皘被柳易芩的举动弄的脸色微红,但是随即又神情严肃的看着柳易芩,坚定的道:“柳易芩!你放心!我项皘就算豁出性命也会保你平安无事!”

      柳易芩被她的话说的一阵惊诧:“阿皘怎么突然这么说?”

      项皘垂下眼帘幽幽的道:“因为我知道,凭我是不可能查出什么的,只有你才能救齐州百姓。”

      “这齐州的百姓自然要救。但是你,我即使牺牲自己也会护你周全的。”柳易芩虽然口气淡淡的但眼睛里却充满了坚定和自信。他却不知道这句话在日后真的成了真。

      两个人突然安静下来都不再说话,项皘静静看着凝神沉思的柳易芩,突然觉得盖世英雄也许不一定非要武功高强呢!

      马车渐渐的驶入了并州城,热闹的城市与外面的疮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高大的城门似乎把人间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两边,一边为极乐、一边为地狱。

      柳易芩隔着窗帘打量着繁华的街道,心中满是疑惑,在这如梦般的极乐繁华之下又有怎么样的暗潮在涌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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