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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公子的隐疾 ...

  •   十指纤纤,在玫瑰水里泡过,再用丝帕擦净,轻轻拂上了胸口。

      女子将襟口微微开大了些。

      照了会镜子之后,再开大了些。

      还是不够,女子柳眉一簇,索性拿了剪刀从里头剪开些许。

      将一盒胭脂拿过,细细扑了扑。

      眉笔再沿着眉形,一丝不苟地描了一次。这时才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长发及腰,纤腰若素。

      将一条大大的兔毛围巾披在颈项,阿傍这么一出门,简直就要冻成狗。

      罢了,冻成狗就冻成狗,正事要紧。

      子衿茶馆如今已经是门庭若市,冬雪渐渐化了,柳树也渐渐发出新芽,凤京人越发地爱出来聊上些八卦,说得最多的那可就是前些日子在知府衙门门口一只猪精的尸体悬了三天三夜,说那便是杀了邢夫人的那个凶犯,这凶犯处置了,他们再也不用战战兢兢,直接大大方方地出门!再者,姑娘们的衣裳也是越穿越薄了,这不,眼前一活色生香的姑娘,一身开春的桃花云雾烟罗衫,披了一身兔毛领子,腰间一支皮鞭,就这么骑着一匹骏马走了过来,活生生如同月宫里的兔子精一般。

      对那小二说了什么,就被引上了楼上雅间。

      雅间门口,她叫退了小二,见四周没人,对着那铜质的门环,练了练早已经练习了无数遍的笑容,眉如远黛,目如深潭,确定没问题了,朱唇一勾,轻轻推开了那扇门,风将她的裙摆微微吹起,福了福身子,“大……”

      一卷册子从她眼前飞过。

      然后她便傻眼了。

      只见一房的衙役齐齐地在核对着什么账目,桌子地上摆了数不清的箱子盒子,乒乓声不绝于耳。

      “阿傍姑娘,”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荀笙跑过来像看猴子一样看她,张大嘴巴道,“姑娘今天真真如天仙下凡一般啊,大家来看,阿傍姑娘是不是今天特别好看?”

      众人一听,都纷纷朝她看了过来。点头。

      ……

      “咦,姑娘,虽说天气不那么冷了,你这样穿着不会冻着么?”

      ……

      “姑娘,你瞧瞧,”荀笙引了她进来,“还是你手艺高超,要不然这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破得了。这一箱箱全是邢府查出来的赃物,历年真是不知道帮别人洗了多少黑心钱……”

      “啊欠。”灰尘太大,阿傍打了个喷嚏。

      “荀笙,”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阿傍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只见墨阳站在台阶上一袭朝服朝靴,拿着几本册子,粗布蒙着半边脸,外罩一身狐裘,似是刚刚上朝回来,她的位置正好到墨阳胸口,眼前垂下来他的几缕发丝,及其暧昧,“你们今日也累了,将理好的赃物账册搬回衙门,今日歇息半天。”

      “哈哈,好嘞,”荀笙带着衙差们收拾着东西,走之前还不忘朝着阿傍挤眉弄眼了一阵。

      虽然没有设暖炉,但是室内的温度在怎么样也是比外头高了些,阿傍这才觉得微微舒服了,便看到不同于寻常,袅袅紫烟之后,墨阳的唇色却又比寻常白上许多,面上是病态的红。旁边是一只铜盆,水面上飘着白色带血的巾子,那血正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

      看来,这人的病却是一点也没有见好,阿傍忖道。可是,现在还不是嘘寒问暖的时候。

      “大人,”阿傍一双眼睛环顾了下四周,心里盘算着,不管今天他叫自己来是干什么,总之那三百两要她赚来委实是太久,还不如想法子让他免了自己的税,再不济,打个折也好啊,“不知大人今天找奴家来是谈何事?”

      阿傍声音柔柔软软,若在从前阿傍这么做的时候,多少男子都觉得受用,可是今日。

      只见墨阳似乎没有看到一般,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阿傍姑娘请坐。”

      阿傍福了福身子,掐手心的力度加大了一分用记忆中的角度,微微笑了笑,恰似要把所有的初春之意含在眼中,“是,大人。”

      近处一看,不知怎么那墨阳本就好看,可是今天看起来格外顺眼,不知是不是那一抹病容更增添了他的风度。头发半簪于脑后,剩下的披散于官袍之上,就差一抹胭脂和一套女装即可去那飘香楼里卖艺不卖身。阿傍捡了离他最近的位子坐下,伸手去拿桌上的紫砂壶,斟起茶来。淡淡茶香和丝丝热气即刻漫了出来。

      “大人最近身体可还爽利?”

      “挺好。”简单的回答。墨阳微微皱着眉头,忍住并不看她,提醒自己刚才在门外的时候,他已经看了很多眼了,转而扶额一叹。“只是阿傍姑娘,事情恐有变。”

      “恩?”声如蚊蝇,阿傍继续斟茶。

      余光只看见墨阳修长的手指在一个锦盒当中捡了一块成色上好的羊脂白玉,道,“邢江离上次应允给姑娘的宝贝,现已查明是怪盗花间游此前从朝廷盗走的赃物……”

      流水声倏忽止住,阿傍的头抬了起来。

      “除了这件玉,其它的,”墨阳无奈地看向她,一张苍白脸甚是招人心疼,“按理是要交给朝廷的。”

      “什……什么?”阿傍似乎顿时听不懂了一般,然后指着一盒东西,“你是说这些都要给朝廷?”

      墨阳点了点头。

      阿傍深吸了一口气,原来那厮并不是来找她要赋税的,可是这要到手的宝贝也不能就这样平白的没有了啊。

      一双漆黑的眸子里立刻蒙了一层水雾,女子将紫砂壶放下,一叹。“大人,奴自小久居深山,不懂这山下的规矩,可是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好?叫大人怒了去?奴记得明明当日白纸黑字定下来的事情,怎的今日就全变了样?那花间游多少年前的事情,时至今日那大盗也大有可能作古了,这桩案子,是不是可以……”阿傍鼓起勇气,抑制住心尖尖上的些许颤抖,虽是在他面前这么做心下总有些奇怪,可是无奈徐忧除了锁魂的本事之外,就只教了她这一招了,边教还边对她说,“阿旁旁,你其他的都不要学,学好了这个,你便可以行遍天下。”

      缓缓地靠前了些,再他手臂上不着痕迹地蹭了蹭,似是不经意间露出胸口若隐若现的弧度,吐气如兰,“算了?”

      墨阳浑身一震,回过头,从女子敞开的襟口缓缓看了上去,“阿傍。”

      阿傍微笑的唇角突然将僵住,眼前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庞让阿傍微微有些看痴了去。这个情况,不,不对啊!她,她怎么觉得自己心突然跳得有些快……

      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男子手心的温度滚烫,“我……”

      阿傍呆愣地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脸,一边感叹天下怎么有长得这么精致的男人,一边咽了口口水,“恩?”

      “我怎么感觉……”男子薄唇翕张,眉头微皱,“有点……”

      阿傍身上细密的汗珠已经冒了出来,似乎男子再近一分自己马上就要着火了一般。

      只见墨阳轻轻吐了一口气,借着手放在她身上的力道,重新靠回椅背之上,缓缓开口,“发烧啊……”

      阿傍:……

      他侧过脸去,睁开一双清明的眸子,天知道此刻墨阳心里有多么纠结。

      那声音砸到阿傍耳廓中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一空,什么东西高高坠落了一般,紧接着墨色的眼睛里深不见底,咬牙切齿地一抬头,看着眼前似乎不为所动的男子,一愣,突然间想起一件事来,那日在马车上,荀笙说的墨阳有隐疾……该不会是真的有那方面的隐疾吧?阿傍咽了口口水,那若是这样,自己不但没有投其所好,还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干笑两声,“大人可要听故事?今天我可以给您讲一个状元……”

      话还没说完。

      只见墨阳看看那块羊脂白玉,然后默默地塞进了怀里,“阿傍姑娘,按理说,你还欠着官府的地税,这个就暂且由我保管吧。”

      阿傍只觉得身后一阵飓风刮过。

      “你说什么?”

      他咳了一咳,泛红的脸颊如同桃花映面,似乎有些难受,“姑娘莫要生气,这赋税的期限是年底,眼看这年关就要到了,姑娘要是交不出银子,我也不好向上头交代,留着这个,也是一个法子。可不是?”

      “大人,不说暗话,”阿傍一只小手上前,索性也不绕弯子,“邢府的案子是我将真凶抓到的,这匣子按理应当归我。”

      “哦?”墨阳细细品味了一下方才她的话,苍白得嘴唇翕张,“姑娘又有何证据说这案子,真破了?”

      “不然?”

      墨阳靠在椅背上一笑,“阿傍姑娘不是以为,你随便扔一只妖精的尸体到我的衙门口,我就真信是这只妖怪作祟吧?”

      阿傍愕然。

      “那妖精双目发黑,四肢僵硬,鬃毛黑黄,甚至身体上还有一丝……作料味?这似乎更像是马上要变下酒菜的东西啊,并且,若妖精刚死,四肢僵硬,鬃毛变色,双目发黑,怎么可能?”

      “你……”阿傍不解,寻常人根本分辨不出鬼怪尸体颜色状态,他一个人间官员,怎么知道鬼神之事?一只鞭子拍到了墨阳面前,“不瞒大人,我锁魂庄自徐青道长开始做的就是幽冥买卖,对这怪力乱神之事的了解,整个凤京城无人能出其右,不知是哪位高人向大人进言了?我阿傍愿意与他当面对质。”

      男子在纸上再写了几个字,不慌不忙地将那笔放了下来,“姑娘手指纤细,肤如凝脂,不知腰间这鞭子可使的习惯?”

      阿傍笑,“习惯得很。”说完左手成掌,汇聚力气,可是拍桌子的力道在快要触到桌面的时候猛地被弹开,四周风声立起,窗外树木沙沙作响,整个房间灰暗一片,闪电一般的光在这屋子里头亮了起来,明晃晃如刀一般一阵一阵照在二人脸上。

      “这是怎么了?”阿傍立时站起来,调动全身的警戒,九节鞭上立时被紫色的光芒包裹。

      四周暗风浮动,只后来缓缓听见桌椅轻轻移动的声音,缥缈的男声从上方传来,“锁魂庄内锁魂师,我特意从浮生城赶过来,怎么可能不知道?”

      阿傍背上一凉,缓缓转过身去。

      只见不知何时墨阳已经站在了她身后,周身被风围绕,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着点点绿光,他修长的手指搭上阿傍的肩膀,顿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传来,“不知阿傍是否还记得,我曾经说过,姑娘会的,我都会。”

      “你……”阿傍瞠目结舌,“你是锁魂师?!”

      风缓缓止住,墨阳恩了一声,然后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

      阿傍握住九节鞭的手紧了一紧,不对,当今锁魂一派只有徐青道长一脉,徐青到徐忧,再到徐阿傍,怎么可能凭空再多出一个人?而且……他刚才手上的血腥味,明显的是刚刚经过杀戮沾染而来,那盆里的血,大约也不是他的,“你到底是谁?”

      “阿傍,看来你果然不记得我了,”他微笑,眼神中微微有些黯淡,“我跟母亲姓,我生父,姓徐,名忧。”

      阿傍如遭雷击,“所以你是我师兄。”

      “不是,”墨阳笑笑,定定地望着阿傍,道,“我是,你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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