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很抱歉把戒指弄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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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如招待好新来的几桌客人，过来问我“静子你饿不？小程程咋还不来？”我黑脸问她“小程程是谁？”她笑着推我一把“嘁”了一声，我说“可能堵车”，话音刚落就看到有人推门进来，是张逸程没错。十点二十分，比约定晚了二十分钟，在我的等待度范围内。他穿着深灰色的呢子大衣，看上去很挺拔，围巾是我去年冬天送给他的黑白格子，很年轻。他朝着我走过来的时候我觉得他特别好看。小如笑说：“说曹操曹操就到。”张逸程和她打了招呼，坐到我对面，我很花痴地冲他笑，觉得移不开眼睛。他微微笑着，窗边角落的灯光有点昏，他身上有柔柔的光环。我心想等我到了27岁一定丑成鬼，他却越来越好看。
“你们俩够了没？怎么能这么对待我这单身狗？”小如照旧一巴掌拍在我肩上。我抬头对她说：“小如姐您要和陈墨拖到啥时候啊？你一天不收了陈墨就冲我使一天的暴力。”小如瞬间怒目圆睁出口成脏“擦姐姐我追了他整整一年脸皮已经投胎转世好几回了那孽障就是沉默啊沉默啥都不表示死耗着你要我怎么收啊？“她说得飞扬跋扈，但是我了解她，刀子嘴豆腐心，心里痛着嘴上绝不会说出来。我拍拍她的手，拿过菜单，“我们先看看，等下我自己拿去后面，你先去吃点东西吧”，小如说“这就对了嘛”，她笑笑转身。
帮张逸程添茶，问他“你想吃啥”，他没出声。我放下茶壶看他。他并没有将手放在桌面上，这是他不开心时有心事时的不同之处之一，不是将自己打开准备迎接别人的姿势，而是双手撑在腿上直直坐着。两年的了解不算太多但也并不少，时刻都很温和的张逸程，其实时刻都在保护自己，可以对很多人亲切，但是很难真的亲近，重要的事情即使对我并不太会主动说出来，他需要我时刻的注意和关心，他很聪明，并且不需要我比他更聪明。好像这些都和我正好相反或者互补，两年中我总觉得自己在越来越喜欢他，如同一种沉溺。
我伸出右手，说“逸程，手”。他迟疑了几秒，伸出右手握住我。“想吃饭吗？还是要先跟我说话？”他长着很温柔的大眼睛，我发现他并没有戴隐形，瞳孔有些朦胧，眼神也不沉稳。“嘉静，我吃过饭了。”我心里“咯噔”一下，他嗓音特别沙哑，他哭过，而且大概并没有吃过饭。这时候店里仍然很热闹，空气里飘着烧酒味，小如仍在前后照顾客人。我站起身，“逸程我们去外面吧”，他站起来靠近我，眼睛果然红着，很重的眼袋。我拉着他往外走，他脚底下有点故作沉稳，甚至笑着跟小如指了指外面，我太阳穴开始胀胀的有点疼。
出了门被寒气冲击之下，脑袋变得清楚。我们坐到两棵圣诞树之间的台阶上，背后是墙。我手环住他脖子，闻到土壤和树枝被烧过的那种气味，我从小就很熟悉的气味，属于乡村的气味。我和张逸程的老家都在乡村，假期我回老家还跟二奶奶睡土炕，土炕的气味洗也洗不掉，一直跟我们好几天，可是我们俩都觉得很好闻，也很亲切。他回过老家了。“逸程，老家怎么了？刚刚回来吗？”他突然侧身抱住我，手臂很用力，下巴咯得我肩膀疼。张逸程开始啜泣，眼泪蹭到我脖颈上，我心里一紧没忍住眼泪。“爸爸……走了”。“爸爸走了。”他说了两遍，我一边哭一边抱紧他，想去拍拍他的背，可是手臂上完全没有力气，后背一阵阵发冷。
小如找出来的时候我们俩哭了很久，我喉头很痛出不了声，张逸程没有什么力气地搂着我。小如吓了一跳，只叫了声“静子”，我没敢回头。张逸程脸埋在我肩膀上，半晌哑着嗓子说“小如，不用管我们”。我腾出左手伸出去，小如蹲下来抓紧我，我说“包和大衣”。我听到小如吸了下鼻子，她很少哭。
很快她帮我围了围巾，我右手拉着张逸程，左手接过大衣和包，说“谢谢，我们先回去了”。她说“嗯”。
从店铺到最近的地铁站我们走得很慢。走进入口之前，张逸程他停下来。“嘉静，我需要回家。”我说“嗯，我知道。”我用围巾擦了下脸，眼泪干在脸上紧绷绷的。“逸程，好好照顾阿姨和奶奶。”他说“嗯。对不起，以后不能照顾你。”我放开他的手，“我自己很好。你要拿到学位。”“你也是。”有人走过我们都没有说话，我身上只穿着毛衣风一直钻进去，腿也有点颤，但是没有眼泪。我张嘴笑了笑，“逸程，我等你回来。”张逸程哽咽了一下，“不要等，我不会回来了。”我说“我知道”。他说“嗯。我们分开吧。不要等，我不想负罪”。我说“也好”。我们都没有再哭，一起走进地铁，他没有拦着我，我也没拉他。人不多，我们隔开站着。坐了三站，他需要换乘，到站前他突然说“嘉静，戒指不能还你了。很抱歉弄丢了。”我没能抬头，说“没关系啊”。到站的时候他下车，我很想冲他喊一句脏话，直到车门关闭的时候我看到他保持着背对我的姿势站在扶梯旁，我都没能喊出来。很快我就看不见他了，我知道他会换乘，然后到火车站，回家。我很冷但是没有力气披上大衣，太阳穴跳着疼，找了空位坐下，对面的女生一直看我，我伸手一摸发现脸上冰溜溜全是泪，鼻子也很酸。我突然特别想他，一想他眼泪就憋不住。
半夜一直睡不踏实，浑身像被抽走了什么一样无力。一直梦到张逸程，梦到他一直背对我走，走到很远看不见，梦到他哭我陪着他哭。哭醒了以后浑身发烫，口很干。外面走廊的灯亮得刺眼。我去阳台接水喝，才发现下雪了，雪花很大地上已经铺了一层。我觉得自己疯了一样想张逸程，想两年前我们从店里出来时下的雪，和他给我的第一个拥抱，我裹着毛毯蹲在阳台上一边喝水一边哭，我不知道张逸程在火车上睡得好不好，有没有热水喝，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带。我奢侈地提前预支了几十年的眼泪。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很抱歉把戒指弄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