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剑且听江湖雨》肆月四

99、老妇人

　　五日后，秦家以两箱金银珠宝，一尊白玉观音，以及两柄绝世好剑为嫁妆，派了一个孙子前来送礼，姜璃蒙着面站在欧阳府的最后，静静的打量着马队之中，立于马上最前面的那人，她微微眯眼，向一旁的红莺问道：

　　“那人是谁？”

　　红莺也瞧了半晌，才小声答：“回小姐，此人名唤秦舒为，是庶出那一脉，不是很讨老爷喜欢，按照辈分，小姐你当唤他一声堂哥。”

　　姜璃微微笑了，派一个不受宠的孙子过来主持婚礼，秦介老狐狸，是想对隐阁表明其实他也是不愿意将这个外孙女嫁给天煞的么？

　　欧阳袭将秦家派来的人安排在了与欧阳府相邻的别院内，待随行人员大多安排完毕，姜璃这才提着裙裾规规矩矩的来到院子里，对着那素昧相识的男子甜甜一笑，柔声道：“姜璃见过堂哥，多日不见，堂哥愈发俊朗了。”

　　那秦舒为也只是皱着眉打量了一眼这个陌生的少女，他本是不受宠的分□□一脉，从不曾见过自家那个嫡出，且声名远扬的堂妹，莫名接到秦老爷子的命令前来送嫁，他记得数年都不曾见到的秦老爷子带着疏离的笑，吩咐他此次的任务十分简单，届时他的一切都听从那个表妹的意思便可，于是他也只是心中一丝疑惑闪过之后，便笑着回道：

　　“数年不见，妹子倒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如今更是要嫁人了。”

　　姜璃面上一羞，掩唇不语，好久才道：“堂哥为了妹妹的事儿辛苦了，今个儿先歇在这儿，袭公子他说现下要事缠身，晚点再来拜访您，届时再商讨婚事。”

　　：“也是，欧阳掌门毕竟是一派之主，事务繁忙也属正常，我倒是等得，还望妹妹莫要着急才是！”秦舒为哈哈大笑，姜璃更是羞得不能自已，当即跺了跺脚便跑离了院子，到后面躲藏起来，他只是看着那紫衣少女远去的背影，待彻底消失了后顿时笑意全敛。

　　过了半晌，姜璃从墙后探出了头，见秦舒为已然转身离去不曾注意到她了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朝随行之人住的地方摸索去，她与红莺刚刚拐过一个拐角，便被一只手从后捂住嘴，红莺尖叫一声，被她用眼神制止。

　　：“阿嫣？”察觉捂住她的手渐渐挪开，她试探着问道，察觉身后之人轻声应了一声，她心中了然，吩咐红莺去前面守着，又呼唤了几声十九，却出奇的没有人应答。

　　十九竟然不在，姜璃深深皱起了眉，他为隐卫，这几个月向来是寸步不离的，如今她唤他的时候居然不曾出现，当下也无暇再顾及他，只得吩咐红莺小心又小心，千万别叫别人发现了她们，红莺自然是点头，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确认周围无人监视，姜璃这才打量起面前的人，是一个面容枯槁的老妇人，除了那双眼睛显得有些光彩外，面上是一片死灰，她端着笑打量许久，才不得不感慨道：“不得不说，阿嫣你的易容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只见那老妇人忽而“呵呵”一笑，声音如同少女般的银铃清脆，她开口道：“那是自然，江湖之上会易容术的，普天统共不过五人，这可是我看家本领。从不轻易教给外人。”

　　：“那你没想过找个徒弟么？若是哪天你出了什么意外，总有人可以将这个本事传下去。”姜璃道，老妇人回道：“徒弟倒是没有，不过我倒是教过一个人易容术，罢了，此事不提也罢，对了，姜璃，你要嫁给欧阳袭？”

　　姜璃点点头，“还记得你与我提起的腾蛇么？我怀疑腾蛇就在欧阳袭的叔叔，天煞的左护法欧阳震身上，可是他常年深居自己的寝殿半步不出，我实在没有机会前去一探。”

　　那老妇人惊讶道：“所以，你是为了引蛇出洞，才答应嫁给欧阳袭的？”

　　姜璃点点头，表情是那么的所以然，却叫阿嫣心头一震，她如此火急火燎的混到这送嫁队伍里来，无疑是听到姜璃要嫁给欧阳袭的消息，心中有些担忧，既然宸哥哥已将流华剑给了姜璃，那自然说明了姜璃在他心中那不一般的地位，她如今知晓姜璃并非真心嫁给他人，可宸哥哥并不知晓，一派之主娶妻势必公布天下，届时……届时他该怎么办？

　　：“阿嫣？……你在想什么？”姜璃见她失了神，不由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回神，才不禁调侃道，“我嫁人的都不紧张，你为何这般在意，莫非你喜欢我？”

　　老妇人一怔，随即嗔道：“胡说什么！”随后才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你走后，我翻遍了我们寨子的古书，发现你的蛊与书上的一种子母蛊极为相似，此蛊名为寒蚀蛊，子蛊存于人体内，侵蚀人的五脏六腑，注以寒气，唯有以纯阳之气护住心脉方可保住性命，所以姜璃你要记住，你千万不可让人废了武功，一旦你内力被废，蛊虫没有了压制，遍布你体内，便是无力回天了。”

　　姜璃只是似懂非懂的点头，阿嫣此言无异是告诉她要断然不可让人废弃内力而已，她若不出意外，从不将自己这深厚内力示意他人，常人断然害不了她，只听阿嫣接着道：“此蛊极难养成，好似我族寨主十五年前曾得一对，后来却不知所踪，若是你此番有幸寻得当初对你下蛊的人，夺回母蛊，自然可解你身上的蛊。”

　　寻到当初对她下蛊的人？谈何容易，那人如今是否还活着都不知晓，姜璃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依旧是含着笑，阿嫣打量了她半晌，才幽幽道：“这次婚事，你可是铁了心了？你……嫁给自己不爱的人，即使是一场局，你就一点也不在意？”

　　谁说不在意，姜璃苦笑，一个女子一生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身着嫁衣嫁给自己最爱的人，从此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如今她所爱之人厌她恨她，她不敢在有半分奢想，“阿嫣，你便放心吧，便是我想让这婚事好好的，也有人不答应，”她将刘海撩在耳后，柔柔道，“这场婚事，注定是个闹剧，而我与欧阳掌门，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唉……”阿嫣叹了口气，道：“这几日我会一直呆在这里，若是需要我帮忙便来寻我，”随即扯了扯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这几日我便一直是这个模样，可认清楚了？”

　　姜璃点点头，随即召回红莺，对着阿嫣道别，再悄悄回到欧阳府里。

　　是夜，姜璃站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繁星如洗，念及自己的身世，忽而就蓦地生了几分伤感，她的父母到底是谁？谁要害她？她在这个世上还有没有亲人在挂念她的安危？她又能活多久？一阵寒风吹过，姜璃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想起十九此刻应该还在屋檐上吹着风，不由得道：“十九？”

　　一阵风动，接着一个黑衣蓦地从阴暗处闪出，身法虽快，却比以往略迟钝了些，落地声也略重了些，她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接着道：“下午我去别院的时候，你在哪里？”

　　十九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姜璃紧皱的眉头忽而松开，无奈道：“罢了，我也没指望你会回答，今日夜寒，你没日没夜的守着我，今夜且去屋内歇息吧，我不困。”

　　十九遵她意往屋内走，不多时却又出来，手里多了件披风，他走到姜璃跟前，将披风散开批至她的肩膀上，又细心的将其合拢，抬头看了她一眼，这才依言进了屋内，姜璃抓着披风，看着十九的背影，脑海中一个想法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