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剑且听江湖雨》肆月四

57、把酒欢

　　沈修宸略略敛眉，如若他没记错，好像之前这丫头已经找自己讨了三个愿望了罢？罢了罢了，且听她如何说的。

　　：“你说。”

　　：“谪仙你想，南陇，剑嵩，沧阳三派的掌门人我都或多或少的认识了，各自脾性也大致摸的透彻，唯有这天煞一派，我尚且不知，你倒是给我说说？”

　　沈修宸轻笑一声，这天煞派，行事诡秘，的确不为外人所知，“这天煞派，是以其制毒而闻名，与南陇的医道恰好相反，四派之中，唯他最难掌控，据说，这天煞与南疆的苗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不知道那巫蛊之术，天煞的欧阳袭又掌握了几分。”

　　瞧着姜璃若有所思的认真神情，他忍不住揉了揉她额前细碎的刘海，宠溺道：“打听这些作甚么？这欧阳袭不比魏泓，是个草包，他还是有几分胆识的，你记着别靠他太近，”沈修宸顿了顿，忽而笑道：“你真正想知道的其实是为何那欧阳袭的瞳孔是暗黄的，是否？”

　　姜璃小鸡啄米般止不住的点头，啊呀谪仙，你真是深得我心。

　　：“那是因为欧阳袭从小炼毒，一次毒物渐渐侵蚀了他的眼，自此便看不清东西了，”忽而想起了什么，他转而严肃道：“欧阳袭全身是毒，寻常人皆碰不得他，你若见着他，需离十步远，听清了么？”

　　少女一瘪嘴，心中想着这怎么可能，嘴上却应承道：“知道啦知道啦，小女子定当唯谪仙命令是从。”沈修宸猜到自己说的定是无用，这死丫头定是左耳进右耳出，也只有微叹一口气，想着自己得在这段时间把她牢牢抓在身边，不让她任由着好奇心往欧阳袭那蹭，一个魏泓已经算是个麻烦，还有……还有那个不知去向的乡野大夫，他眼中的杀意一闪而逝，若是再加上个欧阳袭，那他可是有的头疼。

　　：“姜璃……”一声轻唤在男子口中而出，一下子唤回来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少女，“怎么？”少女不解道。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今天都不曾为你说话么？”从他来找她到现在，少女有闹过小脾气，有使过小性子，可是独独没有问过他原因。

　　：“问？我问这个做什么啊，”姜璃虽然自小跟随师父与毒医长大，可是二人皆是魔教中的重要人物，自然能陪她的时间实在有限，所以她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记得小时候，被别人欺负了，回来找师父诉苦，朱雀却忙得处理教中大事，只叫她自己去解决。

　　那时候她便知道了，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没有谁能成为谁一辈子的依靠，所以，当初沈修宸给她的承诺，其实她并不全信，饶是如此，她总不能将真实原因就这般说出来，唯恐伤了沈修宸的自尊，善解人意道：“我懂得，叶离毕竟是一派之主，又是你的未婚妻，你总该是要多顾及着她的面子，舍弃我是应该的，总不能因为我就……”

　　：“不是这样的，”沈修宸出声道，姜璃等着他的解释，他却只是重复道：“不是你想的这样。”

　　她与梓言不一样，梓言会永远乖巧的站在他身后，如一朵花，美丽而柔弱，而她，会站在他的身侧，如一颗小草，倔强而又坚强，这样的她，他又怎么舍得舍弃？

　　所以，今日自己才会这般大胆的将姜璃推之于这般风口浪尖之上，叶离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这更是他的一步棋子，安插在叶离身边的人早就汇报他说今日她将献舞，所以，他特地安排姜璃此时出场，就是要挑起叶离的嫉妒之心。

　　若是姜璃输了，他自有办法替其圆场，若是赢了，那么她这个凭空冒出的秦家小姐才可能在众人面前有立足之地，江湖之上最不缺的便是些爱评头论足之人，几番之后，她的名声自然远扬，到时候，她便能正大光明的站在自己身侧，无须再多顾虑。

　　兵行险招，虽然向来不是他的风格，但是他一向讲究实用，法子管用，就是好法子，就算危险些也无妨，再说，借此机会让叶离好好收敛番，而那与剑嵩的一纸婚约，也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

　　：“不谈这些了，今日月色正好，想共酌一杯么？”沈修宸撇开那些不开心的话题，笑道，这倒让姜璃倍感意外了，她以为上次她在酒里下药骗他去休息后，他就再也不愿与自己喝酒了罢？

　　：“这般看我作甚，我记得有人说我的美色对她无效，再看下去我只怕会误会的。”沈修宸难得的心情不错，他拍拍手，外面人便送上了早已温好的酒，若是他没记错，姜璃的体质属寒，喝些酒也无妨，只要不醉了便好，不过，她似乎酒量还算不错……尽管如此，沈修宸还是特地换成了较淡的菊酒。

　　：“长夜漫漫，有酒有月，还有这江湖第一美人儿替我端茶送水，却总还觉得缺了什么，美人儿，你觉得呢？”姜璃笑眯眯的接过沈修宸递过来的酒，口里还不忘调侃道，那神韵将那些风流公子模仿了个十成十，她心中可惜手里没有把折扇，不然能像青楼里看到的那些公子哥儿那样挑起面前美人儿的下巴，调戏天下第一公子的情景，想必应该很有趣。

　　沈修宸又何曾听人这般大胆直白过，人只是一愣，随即眼一眯，语气平淡的反问：“哦？长夜漫漫，莫非，你还想要本美人与你暖床侍寝？”

　　：“噗……”少女一口酒悉数喷了出来，耳根子升起一抹红，沈修宸无奈的轻笑几声，这丫头，明明就是只纸老虎，真不知道她那些话从哪里学来的。

　　：“咳……咳……那个，其实，我想说的是没有一点音乐，倒是挺可惜的。”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姜璃试图掩饰着自己的窘态，忙岔开话题。

　　：“音乐？”沈修宸记得姜璃是有一玉笛随身带着的，“你的笛子呢？怎不见你吹过？”

　　：“你想听我吹笛子么？”少女道，看到男子点点头，她转个身便往屋子里跑，不一会儿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样东西，正是那浑身剔透的玉笛，她在沈修宸身边坐下，侧头看了他一眼，“我吹的不好，但是，不许嫌弃！”

　　白衣紫衫的男子嘴角升起一抹弧度，柔声道：“嗯，我不嫌弃。”

　　阵阵笛音呜咽，少女十指翻飞，一段段曲调在手下翩然成型，无声无息，又掷地有声，偶尔回眸对望，相视一笑，偶尔抬头望月，天际苍茫，星河壮阔。

　　今日，夜色如水。

　　也许，从没有想过，多年后的今天，回首往日，不过是一场闹剧般的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