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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钗头凤 ...

  •   晨光熹微,鸟儿的“吱吱”脆鸣声透过敞开的门窗透了进来,屋内一片安静祥和。

      再煎熬的夜晚也总将过去,万物如流水,最终将迎来破晓的黎明。

      沈修宸缓缓睁开眼,迎面而来的便是模糊的帐帘,他眨了几下,视野便逐渐清晰了起来,他缓缓的抬起手,待完全看清了手指的轮廓后他才慢慢放了下来。

      他侧过身,只见一白衣少女靠在床的围栏上酣眠,受过伤的左手被小心的包扎起来还系上了一朵可爱的蝴蝶结,他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向她,初见之时并没留下什么印象,只道是个痴傻的丫鬟,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走了眼,之后在沧阳派遇见她却是意料之外的,她竟毫发无伤的从杨府中逃了出来,本以为不过萍水相逢,天涯海角一别再无关系,岂知最后更是要依赖她才能从沧阳派平安离开,更在不知不觉间欠下她三个人情。

      她一向古灵精怪,只怕不要出些难题才好。沈修宸这般想着,看着面前宁静的睡脸,忽然就想起了前晚他中了魔浪蝶的销魂香动弹不得的时候,为了救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不得不催动真气将迷香逼出,害他如今是伤上加伤,他不自觉的笑了笑,心中暗忖不知待会儿可否与她打个商量,抵了一份人情呢?

      :“咳咳......”他掩住嘴咳了几声,却依旧是吵醒了一旁的人儿,一旁的白衣少女睁眼便瞧到他咳嗽的模样,匆匆道了句:“你等等!”便去一旁倒了了杯水来,小心的扶起他喂下,少女睁大眼睛问道:“怎么样,好些了么?”

      沈修宸点点头,少女一边替他顺气,一边笑道:“看你如今模样,那个书生还是很有本事的嘛。”

      沈修宸也真心赞扬道:“他的医术的确高明,实属生平罕见。”

      姜璃似是踟蹰了好久,半晌才试探道:“沈谪仙,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通,不知可否为我解答解答?”

      面有病态的白衣男子撑着床沿休憩,不禁笑道:“你说吧。”

      :“在沧阳派的时候,魏狐狸是中了你从天煞欧阳华那得到的毒药暴毙的吧?”

      沈修宸神色淡然,并不拒绝承认,“的确是,当时你也在那炼剑室内,该是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姜璃咬了咬下嘴唇,随即道,“你若是要魏苍桥死办法有很多,为什么偏偏要以一种最残忍的方式?被一心宠爱的儿子亲手毒死,那种痛绝非常人能明白。”

      :“沈谪仙,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对魏苍桥的手段,就好像......就好像有与他那深仇大恨一般。”

      沈修宸蓦地神色一冷,他敛了笑容,漠然道:“够了,既然是将死之人,痛不痛苦又有何妨,”随即哼了一声,扶着床沿的手骤然收紧,垂眸喃喃道:“更何况,我不过是将这般剜股锥心之痛还给他而已........”

      他额上的刘海斜斜的滑落下来遮住了脸,姜璃便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却深刻的体会到一种浓烈的悲哀,这种奇异莫名的感觉一直堵在她的胸口不散,却让她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其实不过是个可怜人而已。

      沈修宸忽而侧目望向窗外,似是想确定什么,姜璃看了他一眼,便站起来走到窗边探出了头,一会儿倚在窗户上,淡淡道:“如今不过辰时而已,隐阁的人到这儿怕是还需些时候,你便精心调养吧。”

      沈修宸一怔,神色却警惕了起来,而姜璃见到前者怀疑的眼神后一股子不悦忽然就涌了起来,冲散了方才莫名其妙的几许同情,她抱着手怒道:“你那种眼神看着我作甚,莫非觉着是觉着我偷看了你的信件不成?”她大步到书桌旁,一把抓起书桌上的一沓纸张,递到沈修宸面前,“喏,信纸少了一张,除了你之外不会有别人用过,而依你的性子若是写信一定会首先传回隐阁,隐阁距此千里之遥,你的师兄弟们就算日夜兼程此刻也到了不了,不知我可有说错,沈修宸少侠?”

      言罢,姜璃抱着臂,一言不发的朝着背向他的方向坐下,徒留一个纤瘦的背影,沈修宸知自己错怪了她,奈何这已是他十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怀疑揣测谨慎提防,样样都是他纵横江湖走至今天的资本,他暂时无法完全信任隐阁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姜璃,”他轻唤出声,“方才的事,我道歉。”

      白衣少女依旧是背对着他不置一词,沈修宸只当她是在生气,虽然无奈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岂知白衣少女忽而幽幽唤了句:“沈少侠。”

      沈修宸本已准备盘坐调息,闻声睁眼,听着这称谓轻轻杵眉道:“怎么了?”

      :“我承认,无论是在杨府还是在沧阳派,我都是有着自己的目的,可我保证,这目的对你,对隐阁半点伤害都没有,而我对于你用于自保的猜忌表示理解,却并不赞同。”

      :“我从未指望过你能全身心的信任我,可我希望你能给予我最基本的尊重,沈谪仙,我姜璃最难接受的,不过是随随便便的怀疑。”姜璃的声音轻轻的,听不出带着什么情绪,可肩膀的略略颤抖却已经出卖了真实的她,沈修宸不知曾经发生了什么,他看着那背影良久,却启口轻道:“我答应你。”

      姜璃回过头,嘴角挂着些许的弧度,虽然沈修宸是那样清晰的看见她的眼眶泛红,只听她认真说道:“谢谢你,沈谪仙。”

      :“除此之外,”沈修宸偏过头,看向门外来来往往的人,疑惑道,“这骆家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这般嘈杂?”

      :“没什么,”姜璃不欲言明太多,她起身关了窗,此时秋意阵阵,有内伤之人并不适宜见风,“书生说了你需要好好调息,其他的事莫要多管,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欠我的那三个人情可怎么办?”

      沈修宸一愣,随即苦笑几声,“你放心,就算是为了还你那三个人情,在下也定会珍惜自己的性命。”

      姜璃终于是会心一笑,这时一布衣打扮的男子忽而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见到已从床上坐起身的沈修宸,猛的停下脚步惊讶道:“不是吧,你这么快就醒了!我该说是我的用药的分量太准确,还是我针灸的手法太高明呢?”

      依旧是病怏怏的白衣美男换上了一贯的公式笑容,双手抱拳道:“自是二者都有,钱公子医术精湛,救命之恩苏某没齿难忘。”

      一旁的白衣少女有些不屑的“嗤”了一声,她走到钱仇墨身边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布衣书生调侃道:“你这个穷书生,就知道夸自己,你的面皮啊真是三斧头都砍不进!”

      :“你怎么知道我的脸三斧头都砍不进?”见钱仇墨愣愣的,一时竟未回过神来傻样,白衣少女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抬起手使劲揪起书生脸上的一团精肉,嫣然一笑,“呆子,因为你有这个啊!”言罢,忽然一松手小跑着出了房,还不望回头催促道:“呆书生,别在这打扰人休息,还不快走?”

      钱仇墨捂着方才被狠狠揪了一下的脸,侧目求助似的瞧着一旁闷笑的沈修宸,后者看了他半晌,不禁好心提醒道:“这是一句歇后语,三斧头砍不进的面皮——好厚的脸!”

      捂着脸的书生这下子算是明白了,他额头的青筋跳动了几番,对着沈修宸道:“苏公子先歇会儿,待我戌时再来替你治疗。”待后者点头后,他便一路冲出房门外,远远的还能听到他大喊着:“死丫头,你给我等着!”

      沈修宸在床上盘腿坐好,他正欲闭上眼调息时不知为何竟想起方才白衣少女亲昵的捏着那布衣书生脸的模样,他缓缓睁眼,吐纳一口气,却不禁自言自语道:“他们二人何时这般要好了,我竟一点也不知道?”

      而此时,骆家庄的后院走廊上,钱仇墨和姜璃二人并肩而走,而姜璃正细细的将她与骆老夫人的约定完完全全的告诉了他,姜璃也不知道为何,每每与这穷书生相处总觉得无比自在放松,就如同回到孩提时代那般,她不是沈修宸,她没有那么多的忌讳提防,她信了一个人便是信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句古语她倒是领悟的透彻。

      :“这么说骆老夫人坚信是三百年前的诅咒应验杀害了那两名婢女,而你却认为是谋杀,所以你和骆老夫人定下了约定,若是你三天不能找出这干尸案的凶手,那么她便要用你的性命安抚众人?”钱仇墨思维敏捷,迅速找出其中重点,姜璃点点头,他却突然一把拉着少女的肩膀,不可思议道:“就是为了能让苏辰继续待在这儿接受诊治,你便下如此大的赌注?”

      姜璃甩开他的手,无奈道:“当然不是,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我好奇,想查的其中真相,而且我也不想任由杀人凶手逍遥法外,你信么?”

      钱仇墨叹了一口气,“我自然是信你,”少女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他却留在原地看着少女的背影轻声道:“我倒真希望只是因为这真正的原因而已。”

      二人来到了后院停放两具尸体的房间里,虽是秋季,可空气里已蔓延着死死腐烂的味道,姜璃皱着眉掀开盖着的白布,一旁的钱仇墨问她:“你可有线索?”

      姜璃细细打量着死者的尸体,检查着已经一团模糊的伤口,头也不抬的回道:“你觉得我若是一点线索也没有,敢拿我自个儿的小命打赌么?”

      :“哦?”钱仇墨饶有兴趣道,“原来你竟是胸有成竹,倒是我白操心了。”

      姜璃洋洋一笑,“那倒不是,有人替我操心我自是欢喜的,”她走向后来死去的鹊芝身旁,只见她手一扬,鹊芝头上的一根金簪便被拔出,检查过后便一把扔给钱仇墨,“书生,你瞧瞧这根簪子,成色如何?”

      钱仇墨接住,用袖口擦拭了一下金簪上小小的凤凰,这是一支钗头凤,凤嘴小小好似衔紧了一生的爱情,是故长长用作情人间的定情信物,“这支钗头凤制作精良,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也值个几十两银子,”他忽然抬头惊讶道,“我说丫头,你该不会连这死人钱都不肯放过吧?”

      :“才不是呢!笨死了你!”姜璃一把夺回金簪,上面的小凤凰顿时也跟着摇摆起来,“我见过骆老夫人身边地位最高的婢女,连小玉姐都要让她三分情面,可她戴的竟是铜簪!我也问过账房下人们每个月的工资,是万万买不起这等贵重的首饰的。”

      :“更何况你也看出这钗头凤出自大家之手,怎可能是边城这小地方能买的到的?但这最下等的婢女居然戴着这么金贵的钗头凤,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那便可能是她的情郎送给她的,她只是一个不出庄子的婢女,却如何识得能买下这般贵重首饰的公子情郎呢?这是疑点之一。”

      姜璃小心翼翼的转过身,一边示意钱仇墨检查死者的伤口,一边继续道:“而鹊芝死了这么久,她的情郎却没有再出现,这是疑点之二。”

      :“疑点之三,在发现鹊芝尸体的时候,当我言道她是失血而死时,那个唤作古建休的家丁反应着实是大了些,而且我看到他右手无名指的第一关节处有着明显的茧,那是握笔书写而成,可他竟说自己不识字,他为什么要撒谎呢?”

      钱仇墨正抽出一根银针小心刺向二人脖颈上巨大的伤疤,他自然而然的接下少女还未来得及说出的话道:“所以那古建休便成了此案的关键人物,而你则是特意派他参与记录中也是想逼他露出马脚。”

      白衣少女露齿一笑,“没错!”虽然她与这书生见面不过两三天,却好似认识很久很久了,这种莫名的熟悉感让她有种久违的亲切,“钱仇墨,有你这个朋友真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钗头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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