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一话（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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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泠与蒋依还真就做了朋友，她们总是在黑暗的苍穹下聊天。蒋依说，你知道么，每天都有好多人闯红灯，今天刚有一个年轻妈妈带着孩子被撞飞，那孩子哭的撕心裂肺的，所幸只是受伤而已。我在这里一个多月，看到的太多，有受伤的，也有像我一样死掉的。
“那这里为什么没有别的灵魂？”简泠突然问道。
蒋依被问住了，她愣了愣最后苦笑着说：“也许是我心愿未了吧，才一直不愿意离开。”
“你有什么心愿？”
“我……”蒋依突然变得羞涩，“我的男朋友……”
简泠这才想起第一次见面那天她说她是与男朋友来旅游的。“那他人呢？”
“我不知道……我当时与他追逐打闹才没有注意交通灯，但我隐约记得车撞过来的时候，他跑过来试图要救我……后来我发现自己已经死了，却怎么也找不到他。我反正已经死了，但他那么好的一个人，我不想他为了我出什么事……所以我一直在这里游荡，害怕看到也变成鬼魂的他，但也盼望看到他完好无损的来找我……”说到这里，她早已泣不成声，“简泠，你能帮我找找他吗？”
简泠按住她的肩试图去安慰她，但她感觉到周围的气场突然变化，空气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动起来，像一个黑色的漩涡。树叶被吹的沙沙作响，脚步声渐进，紧张的气氛叫人不安。
一双崭新锃亮的皮鞋踏着萧萧而落的树叶，出现在简泠的眼前。她抬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一时间琉璃之色在眼中流淌。
“你怎么来了？”简泠问道。
阎夙的手臂横在胸前，从平日里看似稀松平常的运动手表里发出的红光直指早已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蒋依。他抬眼看向她们，嘴角扬起邪魅一笑，“终于找到了。”
简泠虽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但一种不好的预感让她如临大敌。她站起来挡在蒋依的前面，蹙眉问道：“你要做什么？！”
阎夙专心做事还是不理她，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地上的灵魂喊话：“蒋依，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喂，”简泠气的额头青筋暴起，忍无可忍的对他大吼：“你够了！”声音伴着狂风沙土而来，带着某种不可冒犯的威严，仿佛全世界在这一刻都要禁声，倾听君主的愤怒。
阎夙呸了呸嘴里的沙子，无奈的笑笑：“你这个自带吹风机的女人……”
“阎夙，你不是学校的老师吧？你到底是什么人，究竟要干什么？”
他与她对视了片刻，耸耸肩说：“就知道瞒不过你。我叫阎夙，来自冥界，最近才转行做鬼差，都要忙瞎了……”在看到吹风机女孩的怒目而视后，他赶忙改口：“咳，我是来带她去冥界的，早点投胎抢个好人家，要知道，现在投胎都得摇号了……”
阎夙就是这样，所谓的冥界四公子之一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出身好，有一当龙王的爹，风度翩翩通古博今，唯一的缺点就是嘴太贫。从前曾也有那么一个人经常被他吐槽，每次都不得不用武力解决。
阎夙取出一枚印章慢慢向蒋依走去，蒋依却突然抱住简泠：“我不要投胎！我还不知道他在哪里是死是活，我怎么可以离开！”说完就嚎啕大哭了起来。阎夙见她哭的那么伤心也就停在了原地，在绅士的等了一个小时后终于耗尽了所有的耐性。
简泠抢在他行动前开口：“你就不能帮帮她吗？”
“啊？”阎夙一时间没有搭上弦。
“帮她找找她男朋友啊。”她继续循循善诱。
“哦。”
只见阎夙按了一下耳朵上带着的有着金属光泽的蓝牙耳机，幽蓝色的指示灯亮起，片刻后他砸吧砸吧嘴说：“璇姬吗，帮我查个人。”然后转头看向蒋依，“他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死的？”
蒋依满眼泪光哽咽的回答：“陈可，八月四号。”
过了一会阎夙结束了与冥界的通话，他靠着树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说：“冥界查无此人。”
“也就是说，陈可没死？”
阎夙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说：“现在能跟我走了吧？”
蒋依原本燃起希望的双眸再次暗了下去，简泠有点于心不忍。她走到阎夙身边，用手指戳了戳他问：“能让他们见一面吗？”
刚要拒绝，但当看到她的眼睛时却心软了。原来就算是时过境迁，我对你依然没有丝毫的抵抗力呢。他叹了一口气，“那好吧，不过最好不要拖太久，否则她真的会无法投胎……”他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喂，你可别指望让我找，人间的事我搞不定的！”
*
*
大约在深夜十一点的时候，他们才在五公里外的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中查到陈可的住院记录。住院部的护士打着哈欠把病人的住院记录递给简泠，简泠侧头示意蒋依来看，而后者只看了一眼就开始流泪，声音微微颤抖：“是他……”
“我能去看看他吗？”简泠轻声问道。
护士困得不行，但仍挂着眼屎尽职尽责的例行询问：“你是他什么人？”
简泠微怔，阎夙却在此时接过话来：“我们是他的同学，听说他出事了来看看他。”
“哦，你们跟我来吧。”
“同学？一把年纪了还装嫩？”简泠忍不住吐槽。
“那总比你不会撒谎穿帮的好！”阎夙也不甘示弱。
走在前面的护士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二人的窃窃私语，反倒是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哎呀，内孩子都昏迷一个多月了，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来看过他了。他爸妈本来没日没夜的陪着，可这么长时间都没点起色，把家里人都熬病了。听说还是为了救女友才被撞成这样的，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在哪里……”
深夜里的病房安静的只剩下维生系统运作的声音，呼吸机有节奏的发出一呼一吸的声响，连自主呼吸都做不到的陈可，到底还有多长时间？
蒋依轻轻的走到他的床边，伸手去抚摸他的脸庞。陈可紧闭双眼，安静的像一尊雕像，他的睫毛上似乎还有湿湿的雾气，虚弱的让人怜惜。
阎夙一直低头拨弄着那个奇怪的手表，生离死别他早已司空见惯，所以一直没有过多的情感流露，整个就是一局外人。
床边的女孩哭了片刻后转身问阎夙：“他会不会死？”
“人都会死。”
“那你……能知道他现在会死吗？”
阎夙突然警觉的抬起头来：“你想做什么？”
蒋依突然站了起来，眼睛亮的惊人，脸上的表情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鬼魅：“如果我愿意交出我的灵魂，你能不能帮我救活他？”
阎夙讽刺的一笑：“你当我是谁？我要你的灵魂做什么？”
“我死以后，也多少了解了你们的世界。如果你不能帮我，那我就只能与魔鬼交换灵魂了。”
一直静默站在一旁的简泠突然一惊，因为蒋依说这句话的时候居然是看着她的。
阎夙还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他沉默了良久，突然开口：“你确定要用自己的灵魂换得陈可醒来吗？”
蒋依看着他的表情突然犹豫了。
“你已经死了，如果他现在就死了，你们就能一起去冥界一起去投胎，运气好了的话，下一世还能做恋人也说不定呢。”
“我……”
“你什么？你难道希望牺牲你的灵魂让他醒来，而他在不久以后会与别的女孩结婚，为别的女孩遮风挡雨然后白头偕□□度此生？而这原本都该是你应得的！”
蒋依痛苦的捂住耳朵，哭泣道：“不要说了！”
而阎夙却继续步步紧逼，“陪伴是最深情的表白？这难道不是你们这些文艺女孩最喜欢抄的语录吗？你都死了还怎么陪伴他？也许他现在正在怨你为什么要闯红灯呢，也许正在后悔为什么要舍身救你！等他醒了，他会将这场噩梦忘记，继续走他接下来的路。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能活了……”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病房中回荡着他刚才的长篇大论，他转过脸看向简泠，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刺痛。
简泠愣住了，那种眼神似曾相识，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蒋依捂着脸低声啜泣，窗外的树叶被吹的沙沙作响。
“就算如此……”蒋依哽咽着再次开口，“我还是要救他……起码在车祸的一瞬间，他是真心想救我的……他如此待我，我也绝不负他。”说完她笑了，让整个病房都充满了光的温暖。
“还是决定交换？”阎夙轻声问道。
蒋依还是微笑，“决定了。”
就在这时，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一束光芒从天而降，将蒋依与病床上的陈可笼罩。简泠一惊抬脚上前，却被阎夙拦住。光芒中的蒋依还在微笑，她俯下身拥抱陈可。
光越来越刺眼，简泠忍不住抬手去挡，但当她放下手时，蒋依已经不见了。阎夙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维生系统的指示灯，说：“去叫护士吧。”说完便抬步要走。
“喂！蒋依呢？”而他却没有停步。
沉默了整晚的二哈却突然说话：“蒋依用她自己换来陈可的苏醒。”
“她……消失了？”
“差不多吧……刚才阎大人说的那一席话，本是为了将她心中的阴暗面引出。如果她内心阴暗，阎大人会毫不犹豫将她引渡回冥界，以防她与魔鬼交换。但你也看到了，她确实是个善良的女孩。如果她生前没做过什么恶事的话，神明会保佑她的。”
“哦……不明觉厉……”简泠努力消化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哎不对啊，你叫他阎大人？你们以前就认识吗？！”
“呃？”二哈惊觉自己已经说漏嘴，“那个……呵呵……”
“嗯？”简泠故作凶神恶煞状。
果然二哈立刻投降说了实话：“我不是说了我是地狱犬嘛，他是冥界阎字辈的公务员，我当然认识他了！呵呵……”
“公务员？”简泠无力吐槽。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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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医院的时候，东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经过医生的联合会诊，陈可已经醒了过来。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却是问蒋依的情况，在得知蒋依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就已不治身亡时，陈可大哭了起来。
也许蒋依是对的，无论以后怎样，起码在此刻，陈可是那么的爱她。
回去的路上，简泠思前想后终于同阎夙搭话：“喂，你不是学校的老师吧？”
“嗯。”
“那我可要退社团了！”
“嗯，”阎夙还是漫不经心的回答，“随你便，反正学分是真的。”
“……”
简泠对着他做了个鬼脸，算是道别，转身往回家的方向走。再次路过那个路口的时候她发现，新的提示标语正在被安装。她想起上幼儿园的时候老师说的话，宁等的三分，不抢一秒。
世界如此美好，生命却如此脆弱。
她抬头看向渐渐亮起的天空，嘴角慢慢勾起。
“蒋依，愿世间再无尔之悲剧。”
*
一念之差，竟是永别。我最心爱的人啊，恕我不能与你久久相依。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一话（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