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爱隔山海》盖里不给

16、16

　　到了汤泉市后，顾书恩跟着赵霖铃出了高铁站后又坐上了一辆巴士。
　　赵霖铃提出要来汤泉后，顾书恩其实有揣测过她想干什么，但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他看着身边的女孩手肘支在车窗边沿，手掌撑着脑袋，逼着眼睛皱着眉头的样子，突然发现虽然在一起这么久，其实关于她，自己并没有多么了解，甚至在很多方面他其实对赵霖铃一无所知，这让他突然很害怕。
　　就像一个精致的礼盒放在你的手心，你却没办法打开它，你不知道里面究竟会是什么，因为期待你有急切想打开的冲动，但是这份期待里面的害怕也不容忽视地提醒着你礼盒里不一定是美丽宝石。

　　顾书恩隐约或者其实清楚但是强迫自己隐约明白，好奇再浓也不能勉强赵霖铃打开这个礼盒。但是那天晚上，他确实没有忍住自己的情绪。这实在太难了，就算忍耐也有自己的天花板。顾书恩后来酒醒了，虽然很后悔，但是也觉得解脱。

　　赵霖铃睁开眼睛，发现顾书恩正看着自己，她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坐巴士会晕，所以一上来就睡觉了。你是不是很无聊？”

　　“没事，还有多久到？”

　　“快了吧。终点站就是，所以我每次都很放心地睡过去。”

　　每次？顾书恩顺着问道：“你经常来汤泉？”

　　“嗯，周六或者周日，每个周末几乎只要有空我就会过来一趟。”

　　“怪不得，以前有活动大家约你周末出来，你经常没有时间。”

　　“那基本都是来汤泉了。等会你就知道了。”

　　“那你现在头还晕吗？要不要再眯一会？”

　　“嗯，有点晕。”

　　顾书恩把手臂伸到赵霖铃身后，一边顺势把她的头轻轻向着自己的肩膀靠过来，一边说：“我保证这样比较舒服。”

　　赵霖铃刚靠下，便听到手机铃声响起。从包里拿出手机，来电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赵霖铃等了一会，见对方没有立刻挂，便接了起来：“喂？”
　　电话的那头并没有声音。
　　“喂？哪位？”赵霖铃再说了一遍，还是没有回应。

　　“怎么？没有声音吗？”一旁的顾书恩问道。

　　“对，不过是个陌生号码。”赵霖铃仍然持着电话。

　　“那直接挂了吧，可能是什么恶作剧。如果真的有事情，信号不好的话，还会再打过来的。”

　　赵霖铃挂了电话，顺手把手机设置成了静音模式。

　　那一边，倪东也放下了自己的手机，他看了一眼一片狼籍的房子，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倪奕海，低下头弯起一丝苦笑。这个备注是一个大写“A”的手机号，这个你混混沌沌之中想要她立马过来的人，何必验证呢？
　　何苦弄糟了自己的心情。

　　倪东仰起头，手中酒瓶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然后，他凑到了倪奕海的面前。把倪奕海的手机放回原位以后，倪东扶起他斜歪着的脑袋，轻轻叫了几声“哥”。
　　见眼前的人依然没有反应，倪东叹了一口气，接着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唇。

　　在虚虚晃晃走过来的这些年里，倪东吻过很多人，但是只有这一个吻，让他有一种坠进天地俱寂之境的感觉。
　　一旁的冰箱嗡嗡运转，同样平稳不惊的还有倪奕海均匀的鼻息，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无事发生，无人知晓，倪东满意地看着这个他应该叫做哥哥的男人，不知其意地笑了。

　　顾书恩没有想到，巴士的终点站竟然是一个自己很熟悉的地方。他没说什么，安静地跟在赵霖铃身后，走进了眼前的这家疗养院。

　　赵霖铃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口，没有敲门就推门而入。
　　顾书恩紧随其后，发现房间里没有人。

　　“她应该是出去玩了，你随便坐一下，我给你洗个苹果。”赵霖铃随手脱了外套，然后挽起了衣袖，从桌上的果盆里拿了两个苹果。

　　顾书恩在窗边的小沙发上坐下，他环顾了一下，这是一间单人房，虽然不是特别大，但是一应具有，十分整洁。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案几上，玻璃花瓶里插着几株淡粉色的康乃馨。立在花瓶旁边的相框吸引了他的视线，相框里面的照片是赵霖铃和另外一个女孩，不过那个女孩看起来似乎……

　　“这是我跟姐姐。”赵霖铃拿着洗好的苹果，问道：“要削皮嘛？”

　　“没事，就这么吃吧。”顾书恩知道赵霖铃喜欢连皮吃，也不想添麻烦，便接过来直接吃了。他啃了一口苹果，拉回了刚才的话题：“亲姐姐吗？之前没听你说起过有个姐姐。”

　　赵霖铃在顾书恩身边坐下。
　　“她叫赵霖霏，比我大五分钟。我们是同卵双胞胎，但是不是特别像对吗？她是一个21-三体综合征患者。”

　　顾书恩停下来吃苹果的动作，望向赵霖铃，不解道：“21-三体综合征？”

　　赵霖铃一遍吃着苹果一边继续说道：“或者说唐氏综合征，可能你会比较有概念。这是一种染色体异常引起的疾病。唐氏综合征患者一般都有类似这样的外貌，而且各方面的发育都比较迟缓，有些人的智力甚至还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步降低。“

　　看顾书恩攥着手里的苹果，赵霖铃停了下来，碰了碰他的手，说道：”没关系啦，不用这么严肃，也不要想什么话来安慰。其实没有那么严重，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件不需要接受和消化的事情，一出生就注定了，所以我从小就知道我的姐姐会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这对我来说是一个不需要难过的事实。”

　　“虽然在青春期，整天怀疑人生的那时候，我也有想过为什么是她不是我，或者是不是自己分走了她的运气，自私地拥有了更完整的人生。”

　　“但是我始终记得外婆跟我说的话。她说我和姐姐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人，我要更好地活着，才能更好地照顾姐姐。”

　　顾书恩安静地听着赵霖铃这番平静的叙述，不知不觉便把自己的手抚上去，摸了摸她的头。赵霖铃的心里究竟装了一些多么重的事情，才可以做到这样的坦然，她越是若无其事越让顾书恩心疼

　　赵霖铃把手上吃完的苹果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然后继续说道：“有些事我以前从来不说，是因为，怎么说呢？有些事情有些情绪，它就像这个苹果的果肉，我吃完苹果把果核扔掉就不再见，但是果肉最后还是要吞下去自己消化。所以很多话说了也没有用。那天你喝多了，说的话不管有心还是无意，其实我都明白。我们现在在一起了，但是从朋友到恋人，这是一个转变。那天我们分开后，我就在想是不是应该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当然我一直觉得应该告诉你，你也有权利知道，但是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因为我们在一起的时间点过于微妙，我必须坦白向你承认，我对你的这份感情我可以分辨出强烈的感动和冲动，以至于我有点看不清自己的心。虽然你真的有给到我勇气，但是那天你说的那些话也让我看到因为我的不确定给你带来的某种不安……”

　　一瞬间，顾书恩突然捋清了这一段时间来自己的纠结，对于赵霖铃的过去，他一直把自己的逃避当作是尊重，事实上不过是一种懦弱。而且自己内心深处其实是那么渴望知晓她的全部，不管是明亮的那一半还是放在阴影里的那一半，他现在确定自己想要知道，不再退缩了。

　　“霖铃，是我不好，明明什么都想知道，又像个胆小鬼……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也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我永远是你这一边的。”
　　顾书恩抱住了赵霖铃。

　　赵霖铃陷在对方宽厚的臂弯里，觉得自己又幸福又难过，幸福是因为顾书恩的爱，难过还是因为这份爱。果然爱情里面先伸出手的那个人天然地处在下风，赵霖铃真的害怕因为自己的自私伤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