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的荣耀》艾尔弗

21、21. 宠物.3

　　地面冷硬，隔着软薄的鞋底，西西都能觉出那股冷意来。

　　这只叫做雷的小冰龙，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睡觉的时候干了点啥。小龙嘴一张一合的，嘴角挂着个小冰柱子。

　　那是口水吧。

　　西西原本的畏惧感顿时烟消云散了。

　　西西轻轻走近，新奇地观察了半晌。雷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她略一犹豫，就动手把食物塞进笼子，放在一边的角落里。
　　她温柔地想，等雷醒过来再吃吧，看它睡得这么香，真不忍心叫醒它。

　　嗑哒，一声极细微的轻响。

　　西西刚碰到笼子的手不禁顿住。停了停，雷仍然在打鼾，并没有醒来的迹象。西西稳了稳心神，继续手里的动作。她的手指有点僵硬，靠近笼子的地方非常寒冷，血液流动似乎都慢了下来。

　　嗑哒，又一声轻响。

　　西西心头一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内心里撞击了一下，让她心里有些着慌。定了定，她却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一定是最近吃得少的缘故，西西想，大概是血糖偏低吧。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小小叹了口气。

　　温热的叹息刚出口，笼子里那睡得正香的小龙，没有任何前奏地，平静地，睁开了双目。

　　西西：=口 =bb

　　小龙的眼睛黄澄澄金灿灿，在冷雾弥漫的房间里，像两只小巧的灯笼。它的眼睛圆圆的，看着有些湿润，瞳孔却像竖立的针一样紧绷，细细一线黑色有如极深的渊薮，若是盯着看，竟然能感觉到一丝狰狞。

　　小龙拧着头，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它的注视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无法回视，也无法不回视。似乎会被那目光吸进去……

　　西西突然清晰地意识到，这确实是一头龙。

　　万里地狱河山任之平趟，踏着累累尸骨居于巅峰，傲然屹立于地狱诸王身侧的族类。

　　像是历史书翻开了一页，传说就……从中走了出来。

　　西西后退了一步。

　　小龙晃晃脖子，眨眨眼睛，歪着脑袋继续看她。若不是太害怕，西西会认为小龙的样子……似乎表示它有点惊讶。

　　小龙的目光从西西身上移到食物上，又眨了眨眼睛。它的翅膀完全张开又收回，脖子前后摆动了几下。

　　……怎么好像在伸懒腰？西西跟着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直的脖子，仍然待在一步远的地方。

　　小龙晃了晃身体，小短腿儿挪了挪，脖子竖起来，微微颌首，审视地看着食物。

　　然后，它冲西西点了点头。

　　这憨态可掬的小模样……西西再次忘记了害怕。

　　它又点了点头。

　　西西：“……啥意思？”

　　小龙交叉翅膀，做出一个抱住自己的姿势，还左右晃了晃。

　　西西：“你……冷？”拜托，你好像是头冰龙？

　　小龙那小巧玲珑的下巴冲着冰雪球里的食物抬了抬。

　　哦，是说食物太冷。

　　西西动动手指，术词如展开的卷轴般滚过心头。蓝色的小火苗噌地跃出，摇摆了几秒，却又熄掉了。她又试了几次，火苗一次比一次小，最后连冰雪球的外壳都没能融化。

　　西西清楚地看见，在她奋力尝试的过程中，小龙的眼皮半耷拉着，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无奈样……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很大的伤害。

　　可是为啥她召唤不出正常的火球术呢？果然是因为没吃饱吧？

　　“喂，我可是你的主人，”西西半是恼怒半是惭愧，“临时主人也是主人！”

　　小龙歪头。

　　西西平了平气，却仍然气鼓鼓地，道：“我好心好意省了三天的口粮给你，你是不是有点没良心？”说着她拍拍胸口。

　　小龙歪着头，嘴巴紧闭，两眼圆瞪。

　　呃……怎么看着它有点凝重的意思？

　　这小龙一定也饿了，西西在心里下了结论。

　　她走近一步，手指触到了笼子。突然，小龙的脖子有力地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向上冲——

　　两排锋利的小牙齿如锁一般扣住了西西的手指头。

　　西西惊呆了。她本能地把手往回抽，却带着小龙的脑袋撞在了笼子上。她停住手，抖了抖手指，小龙的脑袋跟着上下抖了抖。

　　她突然想起在一本比较古旧且废话连篇（很可能全是胡扯）的书上看到过，龙这种生物锸血为盟，凭着血的气息认主人。更重要的是，龙只吃主人给的食物。

　　如果是真的，所以……

　　西西醒悟过来。

　　小龙咬着她的手指，大概是认主人？可是它又不咬伤她，绝非因为它咬不动。那两排牙跟小尖刀似的呢。

　　西西有点感动：“松口啊，乖。”

　　她抽回手，拿个冰棱子在指尖刺了个小口子，滴了滴血珠子出来。小龙的眼神跟着她的动作，缩了缩。

　　所以，这龙还是个胆小鬼吗……

　　没等西西感慨完，小龙再次跃起，叼住了她的手指头，闭上眼睛，用吃奶的架势吮吸了起来。

　　西西眼前突然有一片黑暗的星星飘过。她眨了眨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一片心悸中，她飘过一个念头——

　　没听说过有吸血龙这个品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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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西是被消毒水的味道弄醒的。淡淡的味道萦绕在鼻端，她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默之学院医务室。

　　白色的帐子将病床与病床之间隔开。西西安静地停了一会儿，正想庆幸医女嬷嬷好像不在，转头就看到了一个似乎气哼哼的小生物。

　　雷抱着一双短短的龙臂，端坐在洁白的床单上。

　　按理说龙的表情是很难理解的，西西不知为何心里很确定雷在生闷气。

　　西西有些纳闷：“你怎么在这里？先躲起来。”

　　她伸手去拎雷，雷偏偏脑袋躲开。脖子长就是有好处，灵活啊。

　　“你这个凡人，竟然想拎吾辈的脖子？！”

　　西西愣住。这个嘶哑的小声音……不是，父神啊，龙会说话吗？？

　　雷拍拍短翼，身体在空中上浮了几十公分，正对着西西的眼睛：“下次要对吾辈礼貌一点！”

　　西西伸手扶了它一把。小翅膀不吃风，往下掉呢。

　　雷现在的状态可以准确地用四个字形容。

　　恼羞成怒。

　　被小龙“申饬”了半晌，西西才算大致搞清楚了两件事。

　　1.它，不，他是一头勇猛的龙，祖上是&&&和***（龙语名字无法翻译），曾经叱咤风云，傲视群雄（动物界），所以他也一定会名垂史册，所以西西要尊重他的龙格。

　　2.他的人类语名字是雷（这点西西已经知道了），西西现在是他的主人了，所以才能听见他说话，其他人听不见。

　　西西问雷：“那佳长老不也是你的主人吗？你可以有两个主人？”

　　雷鄙视地口气：“主人你这么笨我该怎么说呢……佳是我的同伴，他和我是临时契约关系，就像出租合同。”

　　西西恍然大悟：“短期……包养？”

　　雷猛地飞起来，愤怒地摇头摆尾：“怎么说话！怎么说话！”

　　西西歪歪头，突然福至心灵。她抬起胳膊，拎住了雷的后脖颈，往上一提。

　　雷一下子消音了。他的四肢和翅膀都耷拉着，只有小翅膀还在扑腾。西西觉得他此刻的表情应当是“=□ =”或是“囧”。

　　她心道，这不就和她以前养的猫差不多嘛，怎么早没想到这么抓呢。早这么抓他就不能这么趾高气昂地闹腾了。

　　但是这么似乎也比较损伤雷的龙格，吧……

　　“你这样太闹腾了，会把医女嬷嬷招来的，”西西吓唬他，“医女嬷嬷可不会喂你吃的，她会把你抓起来，关在黑屋子里。说起来，”她顿了顿，“我是怎么会到医务室来的？”

　　雷停了几秒，才扭捏地回答：“主仆契约是血契，我们龙族胃口比较大……谁让你本来就贫血！”

　　西西晃晃他，装出凶恶的样子：“你就是这么欺负主人的麽？”

　　雷可怜巴巴地跟着晃了晃，澄黄的眼球透出特别无辜的眼神。他挣扎了一下，西西松开他。他便抬起小爪子，搭到主人的手背上，道：“下次不会了，主人是女性，雷作为一个成熟的公龙，应当以保护女性为己任。”语气格外温柔……啊这是一只明显处于幼童期的小龙该有的反应吗？！

　　雷看了眼吃惊的主人，严肃地拍拍主人的手背。“主人希望别人看到我吗？”

　　西西摇摇头：“除了佳长老，默之学院的其他人都——啊，都会被威猛的龙吓坏的。”

　　雷满意地点点头，道：“那么主人，请命令雷只对主人显现。”

　　“命令你只对我显现？”西西问，“约束类术法我没有学过……”

　　话音未落，雷撑起后肢，小翅膀斜向后举起，半躬下上半身，单手放在胸前——他鞠了个躬，格外地优雅。这当然是相对于一头手掌大小的龙来说。

　　“主人，你的命令就是我的意愿。意愿达成。”

　　冰龙一字一顿的咒术，听在耳中有种别样的清越孤冷。西西的脑海中闪过一些印象：巍峨的高山，深处的地面有冰山留下的痕迹，高大如山峰的冰龙倔强地屹立在世界之巅，远处红色的云层翻滚，黑色的翅膀在云缝处一闪而过……

　　那么孤高，那么寂寥。

　　西西晃晃头，单手抱住小龙，心想自己今天果然血糖比较低，老是想些奇怪的东西。

　　西西被嬷嬷放出医务室时，毫不意外地错过了晚饭。雷优雅内敛地表示了他（有限的）歉意，同时声称自己也很饿因为西西带给他的牛肉实在很难吃，而作为一只高贵的龙他怎么能屈就于低贱难吃的食物呢？

　　西西摆摆手，打了个呵欠，对他说：“那你自便吧，我睡觉去了。”

　　雷震惊地用翅膀抱住她的手指，一脸不可置信：“我还饿！”

　　“我也是。”西西不为所动，推开了宿舍的门。意外的是，哲子竟然不在。已经快到平时她们熄灯的时间了，或许哲子的小组还在讨论学习。

　　但是，直到第二天早晨，西西朦胧地被起床铃闹醒时，才发现哲子彻夜未归。她的书包在桌上，准备今天换的新长袜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床头柜上。

　　似乎哲子本来并没有打算不回来。那她去哪儿了？或许她们队通宵讨论就住在图书馆了？西西记得图书馆有沙发床。默之学院是封闭的，西西不觉得哲子会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

　　西西早饭吃了一半，才得知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米立安嬷嬷和帮佳长老代课的德威长老双双病倒了，病情未定。办公楼的清洁人员和厨房昨天值班人员也有好几个突然病倒。目前医务室的两个医女嬷嬷忙得焦头烂额。

　　今日停课。待会儿医务室会给大家发放预防药物。教导嬷嬷强调各人就地解散，避免出入公共场合。

　　看起来这是传染性很强、病逝迅猛的流行性疾病啊。或者说，可能是瘟疫。

　　西西顾不上吃完，丢下餐巾急匆匆往外走。

　　雷扑着短翅膀跟着她，半晌才发现这不是回宿舍的路。他一个加速飞到她面前：“主人，你要去医务室？”

　　西西点头：“我是个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