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花与禅意》常山道人

3、第三章（上） 把自己留给了我

　　头有些痛，兴许是这几天终日坐在电脑旁，身体有些吃不消。我已经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成了一个依靠疯狂的工作，来躲避现实的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变得胆怯起来。在大学时，我喜欢勇敢的去面对事情，因为那时我觉得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可是真正工作之后，我才发现周围的环境，有时候会压得我喘不过气。但是我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因为繁重的工作，不只会让我的身体疲惫，也会让我感觉到心里面很轻松，因为根本就没有闲心去思考别的事情。

　　不过，我想我错了。刚才的回忆，我逃避了很多年，我以为会是苦涩的，但真正回味起来，竟然没有味道。既没有很甜蜜，又没有很悲伤，仿佛那一切都不是自己的，而是我在看着别人的故事一样，我讨厌自己的这种想法。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曾经深深爱着若亭，她的离去让我一度成为行尸走肉，起初的几个月，我越是刻意分散注意力，反倒愈发想念着她，无数个夜晚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只想着如何才能告诉她我是多么离不开她。

　　可是如今，我竟然会毫无波动地回忆起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我觉得我应该是痛不欲生的，或者，至少应该是悲伤的。我想我确实是太累了，机械的工作已经把我的神经，我的感情都麻木掉了，是时候该出去散散心了。

　　第二天，到单位请了假期，我没有多想，便坐上了开往满洲里的火车。

　　“决定要去呼伦贝尔了？”

　　“是啊，老杜给我几个地方让我挑选，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那里比较好，毕竟是环科院的项目，也许还能认识几个教授。”

　　“那你要实习多久啊，干脆我也去吧，正好顺便把毕业试验做完，论文课题实在不好选，我也跟着你沾沾光怎么样，不嫌弃我吧，我可不怎么会干活，嘻嘻。”

　　“怎么会，反正老师说可以找一两个帮手，不过应该很累的，到时候别哭爹喊娘就好。”

　　就这样，借着大二的实习，我和若亭一起去了呼伦贝尔，联系好当地的环保局领导，我们便被开车送到了辉河自然保护区。

　　到达保护站，已经有三个人在等着我们，一个矮个子青年，白白瘦瘦，不太爱说话，一个女人，戴着鸭舌帽，有些黑，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应该是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因为皮肤很粗糙，也没有年轻女人的朝气。剩下那个个子很高，而且很结实，表情很朴实的欢迎我们。没有看到上了年纪或者看起来很有学问的人，我便问那个高个子男人冯博士在哪里。

　　“我就是冯博士啊，怎么，杜老师没跟你们说么？”

　　我和若亭有些尴尬，因为我没想到领队竟然是一个看上去没有比我大多少的男人。

　　“对不起啊冯博士，杜老师没有告诉我们你的年纪，我们以为会和他一样，起码是个四五十岁的人，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进了环科院。”

　　听到若亭的夸奖，冯博士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对我们说只要好好学习，将来肯定会成为他的同事。

　　随后简单向我们介绍了一下具体的日程和工作安排，便把我们两个带到各自的房间，吃过晚饭，冯博士说可以随便走走，但是不要走远。

　　走出保护站，眼前是望不到尽头的青绿。7月份的草原并不太热，走了十几分钟，看到一群牛，不远处有一个蒙古包，外面站着一个男人在独自忙碌着什么。

　　“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以墨，你会说蒙语？”

　　“不会。”

　　“那还是算了，万一他听不懂汉语，闹出误会怎么办，蒙古人好像都会摔跤，每年都要举办那达慕大会呢，我估计十个你也打不过，我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我虽然并不认为蒙古人都像她说的那么粗鲁，但是也找不到什么打招呼的理由，便接着往前走。两个人顺着唯一一条路走了一个多小时，后来怕冯博士担心，便往回折返。

　　远处的夕阳拉出一道细长的线，和草原的边界完美的结合在一起，那一刻我真恨不得自己的双眼变成相机，因为那景色美得出奇。

　　起初的一周，这名年轻的环科院博士会带着我们两个进行样方的制作，一步一步教我们。开始的几天两个人做好一个样方并记录数据，要花去整整一个小时，但是随着次数的增加，速度也逐渐提升，40分钟，半个小时，20分钟，再到最后的15分钟一个。终于在第八天，博士说我们两个已经熟练掌握了方法，他还有一些事情，便放心的留下我们两个人回北京了。

　　此时我们两个人已经和保护站的员工混熟了，原来那个矮个子男生叫李峰，是一名退伍军人，被安排到这里工作，其实基本上也就是打杂加保安。而那名女子是土生土长的蒙古人，在这里负责伙食，但是我们不会说蒙语，所以跟她没有什么交流，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

　　虽说这里也只是到了固定的几个月份才会有人来考察研究，可是他们两个却要常年生活在这里，我曾邪恶的想着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会不会已经发展到更进一步。

　　到了第十一天，老师安排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但是约定的往返日期是第十三天，所以我和若亭便准备在保护区深处好好欣赏一下草原风光。

　　李峰开着车，三个人顺着车辙一路颠簸，开到一处草原，看到远处有一片树林，我便叫他停车，下车前我问他要不要一起进去，他摇摇头说在车里等我们两个，看来这里的一切他都已经熟悉到厌倦的程度了。

　　我和若亭往树林那边走。看上去没多远，可是竟然走了二十分钟，草原总能给人们这种距离上的错觉。

　　进入树林，没有阳光的暴晒，一切都显得安逸而舒适。若亭拿起相机自顾自的照着风景，我则找了一颗较大的树，靠着坐了下来。

　　“以墨别动！这个姿势特别的帅气，我决定拍下来留作纪念，千万别动啊，也别扭脖子看我。”

　　我按她说的一动不动，过了大概半分钟，她跑到我身边坐下，拿起相机给我看。

　　相机里，我靠在树边，左手放在膝盖上自然垂下，几缕阳光温柔的洒在我的脸颊，显得有些朦胧而神秘。

　　“恩，我都认不出来我自己了，你应该当摄影师啊。”

　　其实我很早就发现若亭有摄影天赋，她总是能在独特的角度，拍出壁纸一样的照片，她让我觉得，世界到处都有怡人的景色，只是太多人没有那份心情去发现。

　　忽然若亭伸手搂住我，把脸贴过来，然后拿起相机利落的拍了一张我们两个人的合影，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合影。

　　我曾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管她要来，不过后来又觉得，如若我手里还有那张照片，我还真的能强颜欢笑的度过孤独的那几个月么。

　　“恩，虽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完美，不过还好啦，回去我ps一下，把自己这几天晒黑的皮肤掩盖掉就好啦，哈哈。以墨你看看怎么样，满意不？”

　　说着她把相机递给我，可是那时的我完全没有心思去看照片，更没有心思欣赏风景。因为她贴着我侧脸的那一刻，我仿佛被她粘住一样。

　　我扭过头看着她，觉得她好像并没有被晒黑，反而在树荫下，显得超凡脱俗，像极了童话中的仙子，面容若隐若现，似乎风一吹便会消散掉。

　　那一刻我担心极了，害怕真的吹来一阵风，没有多想，我伸手摩挲着她的脸，很滑，但是我想不出如何形容那种触感，估计摸上去会像泡在水中的豆腐吧。

　　若亭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地看着我，眼神泛着磷光，就像一潭湖水荡起了涟漪。我无法克制自己，扶着她的脸吻了她。

　　起初只是轻轻地触碰，但那已令我不能抑制自己的情绪，我伸出舌头贪婪而温柔的亲吻着若亭，而若亭也在短暂的羞涩后回应着我。我并不担心自己的冲动会带来怎样的尴尬，因为那份埋藏心底的渴望已经让我备受煎熬，那时的我已然忘却了周遭的一切，亦或者说周遭的一切已经融化在那缠绵的吻中，整个世界只剩下若亭还真实地靠在我怀里，仅此而已。

　　也许是意识到彼此并没有确立关系，若亭推开了我。我们看着彼此，她的眼神中只剩下温柔，而如果说让我选出看向若亭的最纯粹的眼神，那一定是那一刻的，因为那一刻的我，确实只有对她的爱，不夹杂任何其他感情，只有爱。

　　我再度将她揽入怀中，她没有反抗，温顺的靠在我的胸口，彼此的呼吸都商量好似的，出奇的一致。再没有其他任何声音，也不需要任何声音。

　　一直到傍晚，我们才想起来还默默等待着的李峰。好在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一切，并没有表现出不悦。三个人便又开车回到了保护站。